“姜榆在最后关头背叛我,”姬桑疯狂地说,“他就该死!” 孩子此时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蜷缩起手脚,安静下来。 “你真是失心疯了,”千娆咬牙道,“你还害死过多少孩子?” “那些孩子确实白死了……”姬桑喘了喘气,回想起过往多次的失败,她显得有些不耐,“但这个不同,这会是最后一个。” 千娆心里一颤,问:“为什么?你为什么非要我哥的孩子?你对他做过什么?” “两百多帖药啊,你以为我做过什么?”姬桑勾着嘴角,似乎此时想起仍甚是得意,“珉丫头以为那全是安胎药,却不知道我做了许多手脚,我将我毕生心血都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他也变成了一味药,一味绝无仅有的药,现在有了金萼兰,这味药终于能发挥效用了。我就要成功了……” “你……”千娆颤声道,“珉儿可是你的徒弟,她那样敬重你,你怎能……怎能这样对她?怎能这样恶毒!” “我恶毒?”姬桑举不动了,就把孩子搁在肩上,说,“给孕妇吃药,改造腹中胎儿这个主意,可是你叶家想出来的。我妫氏不过是替你们炼药罢了。你以为叶家人为什么个个武功超绝?还不是因为叶家的妇人一怀孕,就开始服用特制的强胎药?这可比出生之后再修练药功之法强上百倍!因为这强胎药,叶家人一出生就是体格极精天赋极高的习武奇才——只是寿命都不长罢了。现在叶家人病死的病死,被害死的害死,只剩你和叶寒川——哦,这个强胎药对女婴作用不大,你倒未必,但那叶寒川看起来也是个短命的。” 千娆想起早逝的叶天成和几位祖辈,心底一痛,低声说:“他不会的。” “怎么?”姬桑的脸上露出嘲弄的神情,“你既然不屑于长生之术,那听到短命之后又为什么这样难过?说到底,你也喜欢长命吧?现在我告诉你,逆转人体衰败,实现长生不老近在咫尺,你难道不心动?” 千娆一时无言,九灵摸了摸脖子也不说话。 姬桑阴笑起来,说:“你就算再蠢,也会心动吧?” 千娆看看九灵,九灵使个眼色,朝姬桑猛冲过去,千娆跟着冲出。姬桑怪叫一声,将孩子往地上掼。千娆赶紧扑身接住,同时九灵钳制住姬桑。 孩子在千娆臂弯里哇哇大哭,千娆将他仔细查看,所幸未见损伤。 姬桑疯了一般挣扎,但她一个羸弱老人,哪能与九灵抗衡,很快就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你们在做蠢事,”她喘着气说,“他是个药婴,根本不该长大。” 千娆本还满心欣喜,听了这话心顿时凉了,问:“他长大会怎样?” “谁知道?”姬桑说,“或许比叶寒川兄弟俩更疯狂更残暴。” “你什么意思?”千娆心下一沉,问,“难道说……我哥和叶寒川会变成金眼,也是因为他们的娘亲在怀他们时服的药?” 姬桑弓着背,一双黑黝黝的小眼睛从耷拉着的眼皮底下望出来。“我和姜榆离开惊奇谷的时候,”她说,“哪里曾想到,这强胎药的研制能进展到这种程度?姜榆收下云儿的时候,又哪里想到,云儿竟是叶家人?有趣啊,有趣!” “什么……”千娆喃喃说,“他们难道不是练功走火入魔?不正是药功吗?我知道,这药功本也是你们妫家所长……” “惊奇谷一向袭承的以药养功之法根本没这个风险,”姬桑面露不屑,“而且云儿早在七岁时就呈现金眼之态,这才促使叶天成那小子废止炼药。这么小的年纪发病,不是胎里带出来的是什么?再说叶寒川,自从谷里不再炼药,各家药辅四散出谷,他还有什么机会接触药功?他会变成金眼,和药功有什么关系?” 千娆的眼里不由得蓄起了泪水,心中五味杂陈,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随着年纪增长,”姬桑接着说,“云儿的金眼之态越来越不受控制,这些年他造了多少孽哦!这孩子若长大成人,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不如把他交给我,一了百了。” 千娆抱着孩子的臂弯立刻紧了紧,她嘶声道:“这是你造的孽,孩子有什么错?我怎会让你得逞!” 她这样说着,泪水也终于夺眶而出。她想起落英山里的叶寒川,那个离开母亲,独居山林苦练拟佛心经的少年。他怕的,是有朝一日像自己的弟弟一样发病吧?他若终于练成,又何至于落到今日的境地? 说到底,他又有什么错呢? 给他下销魂散,逼他离开惊奇谷的人,不是她吗? 他与叶云泽之间的仇怨,也不过是因为不想看到叶云泽再造杀孽,不是吗? 千娆走到姬桑身前,在她万般惊恐的神情下,搜出了她身上的金萼兰。“十年绿萼,十年红萼,十年金萼,”千娆说,“这金萼兰三十年内都不会再有了吧,看看你的长生梦能不能做到那个时候。”说着示意九灵离开。 “就这样走啦?”九灵有些意外,“这婆子做了多少坏事哟!” 千娆想起回燕楼中死去的人,想起这些年死在金眼手下的众多冤魂,只觉得对姬桑的仇恨根本不值一提,不作一声地转身走了。 九灵只得放开姬桑,跟着走了。 “不许走!”姬桑却不甘心地跟上来,“把金萼兰还给我!”她伛偻着身子,颤颤巍巍地跟在后面,她虽那样努力,但总也与千娆、九灵相距一丈来远,她的背也越来越弓,两条胳膊眼看就要垂到地上。 忽然“噼啪”两声,有两件暗器落在了千娆身后。原来这姬桑还能射发暗器。但她已筋疲力尽,这暗器既没准头,更没力道。 千娆与九灵既不理会也不走快,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走到日头高照,看姬桑落得远了,就坐在路边吃些干粮。等到姬桑挪近,就起身接着走。 走到日头西落,天黑了下来,那姬桑终于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噫!”九灵说,“她死了吗?” “她也该死了。”千娆抚了抚怀里的孩子,说,“九灵,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吧,你到底想要用无极丹治什么病?” ----
第八十八章 燕回 = 九灵一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左看看,右看看,这才凑到千娆耳边说了一句话。 千娆皱着眉头,望九灵一眼,九灵嬉笑着耸了耸肩。 “这样的话,”千娆说,“除了无极丹,你还需要一位大夫。” “可不是嘛,”九灵说,“要不然我跟着那对老头老太做什么?” “好,”千娆说,“我知道哪里有能帮到你的大夫。至于无极丹,我也会帮你拿到的。” 九灵大喜,说:“你不逗我?” 千娆抬眼望望远方,点了点头。 夜晚,两人找了家客店歇宿。千娆拿出姜榆的手札翻看,手札的第一页记录着姜榆收叶云泽为徒的场景,那年叶云泽七岁,叶天成过世后的一个月,两人在嵘南城相遇。 相貌隽逸、体格清丽、剑胆琴心、思辨聪颖,是姜榆对叶云泽的描绘,言词中极尽喜爱。姜榆显露毕生才能,引叶云泽下拜叩师,当即便与姬桑在嵘南城定居下来。 但那时的姜榆为了寻求长生之方作下了许多恶事,他隐藏身份,还希望叶云泽隐瞒拜师的事情,倒与叶云泽一拍即合。两人只在每月的十五见面,姜榆教授叶云泽独创的先见之术,能够见敌之先,抢招制敌,叶云泽进步神速,每次相见都教姜榆大开眼界。 姜榆快慰之甚,至于将寻求长生的事情也放下了,一心只想教导徒弟。就这样过去了一年,一次叶云泽练功时突然金眼发作,姜榆才知叶云泽出身惊奇谷,体内流淌着的血,堪称狂血。 那是叶云泽第二次发作,第一次的时候,便使生父叶天成身受重创,并促使叶天成废止炼药,遣散药辅,将长子叶寒川赶进山林苦修。 而叶云泽,叶天成不久就忧思过度伤重不治,对他并未来得及妥善处置。 ——毕竟亲生骨肉,又该如何处置? 千娆合上了手札。 原来那段往事竟是这般,姬桑所说看来也是真的。 夜深了,孩子吃了些羊奶也总算安静下来。千娆搂着孩子沉沉睡去。梦里,千娆见到了叶寒川,他一手捏着一截断指,一手捏着一块手帕。手帕上写着四个血字:勿忘誓约。 他脸上的痛楚令千娆心碎。他说:“为什么这样对自己?为什么这样对我?” 第二天,两人带着孩子北上,去往金鳞,她有必须立刻亲眼证实的事。抵达金鳞是在一个午后,燕安庄园的那场杀戮已过去两个月,城中已无人谈论,人们似乎已经遗忘。但千娆知道,许多人永远不会忘记。 她将孩子托给九灵照看,独自前往燕安庄园。九灵想要同去,但千娆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于是,她就站在燕安庄园的门楼前,好像阔别的游子终于回归。 “姑娘,”守门的护院见千娆遮着面纱,露出猜疑神色,问,“姑娘有何贵干?” “我来求见燕夫人。”千娆说着,不由得紧张地喘起来,一双眼牢牢盯住那护院,看他如何回答。 “求见燕夫人?”那护院面露疑惑,“姑娘哪位?燕夫人可不是说见就见的。” 千娆轻轻松了口气,说:“烦请这位大哥通报,就说燕夫人的左腿回来了。她一定会见我的。” 那护院愈加疑惑,但到底着人通报去了。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书瑶款款走出,带着千娆进入庄园。 千娆被带到一个幽静的院落,转了几道门,就见宋简仪倚靠在一张木榻上歇息,微闭的双睫轻轻扑动着。 千娆的眼中顿时氲起了一道雾。 “娆儿,”宋简仪瞥千娆一眼,又闭上了眼帘,说道,“没想到你会自己回来。” 千娆轻语问:“燕夫人……别来无恙?” 宋简仪只当是套话,问:“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千娆又问:“不知燕公子……还好吗?” 宋简仪这才睁开眼来,望着千娆,不悦道:“怎么,你来这里难不成是想看看我们死了没有?——不劳你挂心,我和芳儿好得很,没被叶寒川那恶徒伤到分毫。” 千娆长长松一口气,又问:“燕公子曾被拗断了手脚,眼下是否已经痊愈?应当不曾落下病根?” 宋简仪愈加不悦,哼了一声,说:“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那叶寒川恶毒至极!叫我芳儿多少时间下不来床?吃了多少苦头?好在芳儿吉人天相,尽数长全,没落得个残疾。” “你们为了砍我的腿,想要置叶寒川死地,”千娆说,“叶寒川只是断了燕公子几根骨头,说起来,已算是手下留情了。” 宋简仪腾地从榻上坐起了身,怒声说:“真不知你从哪里借来的胆子!你以为叶寒川狂性大发,杀人无数,烧我回燕楼,我就不敢动你了吗?我告诉你,你的腿我照砍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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