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小姐别这么紧张嘛,”阿陶嬉笑道,“我能叫川公子怎样?” “你敢叫他怎样?”千娆警告道。 阿陶见她咄咄逼人的模样,暗觉没趣,说道:“我现在还没想好,川公子,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 “好晚啦,再不回去,主母该骂我了。我走啦。”阿陶说着自己走了。 阿陶走后,叶寒川说:“你不必与她较真。” “我还不是怕你吃亏?”千娆说,“你太好欺负了。” “你是为我好我知道。” 千娆闻言一阵心虚,心里想:这算什么好?跟你对我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我害你这么苦,你也没一句埋怨。 叶寒川调息片刻,这才站起身,两人一同回到落英山的孤屋。 千娆腹中饥馁,随便在厨房找了点吃的。她发现储粮已经不多,心想:不知道川哥哥的口粮都是哪里来的,难得今天出谷,也没去采购一些。今天花掉的银两也不知是从何而来。 她随便热了些吃食,端到房中,却见叶寒川盘坐在床上,双目微闭,正运功疗伤。她不敢打扰,重新将吃食端出。她左等右等不见叶寒川收功,又困又累,便去屏风里头的床铺自先睡了。 第二天清早,千娆被一阵叫门声吵醒。她跳起身,走到屏风外头,却见叶寒川还跟昨晚一个模样地盘腿坐着。她走到窗边往外望,原来是西庄的薛伯挑着一个担子,站在门口。担子里有米,有衣物,有蔬菜,还有一些用品,内容很是丰富。 昨晚受累,千娆忘了插上门销,门只是虚掩着。薛伯推开门往里看,自言自语地说:“怪了,每个月的今天我送东西来,少主都会在屋里等我,今天怎么不在,可别出了什么事。” 千娆明白过来:原来川哥哥的吃穿用银是薛伯送过来的,原来他也不是跟庄里人毫无接触。 千娆盼着薛伯放下担子快走,薛伯却推开门走了进来。千娆大惊,想拉叶寒川起来赶紧把薛伯拦出去,叶寒川这屋子的房门全不设锁,薛伯倘若进到里屋,看到屋里这一个屏风两张床,不就全猜到了吗? 但她看叶寒川双眉微蹙,双唇微抿,似乎正在紧要时刻,怎敢下这个手? ----
第十二章 长住 ======= 薛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急忙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薛伯紧接着走了进来。他看到叶寒川和屋内陈设,未发一言,就坐在叶寒川面前静静地等着。千娆躲在窗外偷看,心中愁恼无限:这回可如何瞒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寒川总算睁开了眼。 “少主,”薛伯说,“你脸色不太好,我让储大夫过来看看吧?” “不必了,”叶寒川说,“我没事。” “娆小姐她……还好吗?” 薛伯果然猜到了!千娆在窗外听见,焦急万分,心里直嚷:川哥哥可千万替我好好遮掩啊! “她很好,你不用担心,”结果叶寒川爽快承认,“庄里还在找她吗?” 薛伯摇了摇头:“我们都以为娆小姐跌进了哪条山沟,几天前,葛四在山里摔断了脊梁骨,瘫了,夫人就下令不许再找了。” 千娆听见,大为震惊,愧疚与惊恐同时攫住了她,她鼻子一酸,眼泪便哗哗地滚了下来。 叶寒川朝窗口的方向望了望,没有说话。 “少主,”薛伯又说,“你劝劝娆小姐,叫她早些回庄。你是不知道夫人的脾性,倘若被她发现了,必然迁怒于你啊,到时候……” “薛伯,”叶寒川打断了他,“请你当作什么也没看见吧。” 薛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好罢!”他叹一口气,“那就当我没进来过罢!这个月的份额我就放在廊下了。” “有劳薛伯了。” 千娆看薛伯出了房门,赶紧望屋后的林子里跑了。她又是害怕,又是伤心,又是愧疚,一边跑一边抹泪,一口气跑出二三里地,再也跑不动了,她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想要回庄了吗?”叶寒川跟了过来,问。 “川哥哥,”千娆无比伤心地哭道,“我闯了大祸了,我害葛四叔瘫了,我娘会打死我的,你也听薛伯说了,她现在已经当我是个死人了,我还回去干什么?找死吗?就算我哥在,怕也是保不了我了!我这辈子再也回不了庄子了!” 虽然一直以来千娆都心知娘不喜欢她,虽然她也巴不得不被找到,但听到娘这么轻易就放弃她时,她还是伤心得无以复加。 “那你在这里躲一辈子?” “总比被我娘打死强。”千娆哭唧唧地说。 “我陪你去见她,”叶寒川说,“她要打便打我好了,至少我没那么容易打死。” 千娆勉强咧嘴一笑,虽不能认同这法子,但心中宽慰不少,说:“川哥哥,我怎么能让你代我受过呢?况且你还受着伤。” “我也不是没有过错,”叶寒川说,“毕竟你是住在我的地方,我如何脱得了干系。” 千娆一听有理,愈发苦恼地说道:“川哥哥,是我连累了你,我怎么老是连累你。那我更不能回庄了,连你的屋子也回不得了。我娘要是找到你那里去,你可千万别傻傻地承认见过我。” “我的屋子怎么回不得了?”叶寒川问。 “薛伯知道了,难保我娘不会知道,没准现在就有人正赶去你那里抓我呢。” “薛伯既答应了我,就断不会食言。” “你敢保证?” 叶寒川点点头。 千娆想想也实在没别的地方可去,若去投靠宋简柔,一来她未必敢收留,二来必然要吃阿陶的捉弄;若要逃出谷去,自己从来在谷里生长,独自一人如何在谷外过活? “川哥哥,”她提醒道,“薛伯都那样说了,你还敢留我住?你可别以为我娘对你就会手软,她铁面无私,对谁都一样的。” “那她也得先发现,不是吗?” “你对我实在太好了,川哥哥,我真怕又要连累你。”千娆心中郁结,自暴自弃地说,“只恨我不知道我哥在哪儿,只能干等着他回来。我想过了,等他这次回谷,我就央他带我去谷外生活,再也不回来了。川哥哥,你也当作从来没有见过我吧,否则我娘一定迁怒到你身上。” 叶寒川低了低眼眸。“好。”他低声说。 千娆看他神色黯然,面容疲倦,问:“你伤好些了吗?” “我的伤没有大碍,终究会痊愈。” 千娆想到他受着伤,还赶来安慰自己,心里又是一阵愧疚。她抹抹泪强打精神,说:“我们回去吧。” 两人返回屋子,查看薛伯带来的物品,发现除了米粮油盐、衣物月银,还有一些熟食点心。叶寒川吃了些东西,仍在里屋盘坐疗伤。千娆坐在外头,兀自神伤。这时,阿陶提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千娆见了,别过脸不睬她。 “娆小姐,”阿陶看她眼睛红红的,奇道,“你怎么哭啦?难道川公子还欺负你吗?” “关你什么事,”千娆没好气地说,“你又来做什么?” “我给你带好东西呀。”阿陶将包裹放到千娆面前,献宝似的展开。只见里面有两套轻薄的衣裙、几身亵衣、一双绣鞋,还有一个梳妆盒,梳妆盒里装着各式各样的发饰。 千娆昨日虽也出了谷,但她光逛小吃摊和一些稀奇店铺了,后来又去聚隆堂看比武,竟一件有用的东西也没顾上买,这时阿陶带来,真是雪中送炭。她想说句感谢的话,却又说不出口。 她想起自己的蔻园,各种漂亮衣物真是塞满衣柜,还有柳儿安排起居饮食,每顿的美味佳肴任她挑剔。可现在,这样的日子恐怕再也不能回去了。她越想越伤心,当着阿陶本想忍住,却实在忍耐不住,干脆“哇”的哭出声来。 “诶,娆小姐你哭什么?”阿陶立马慌了。 千娆不睬她,自顾自痛哭,阿陶没头没脑地安慰、解释,千娆就是不睬,阿陶没法,又没头没脑地道歉认错,千娆听得有趣,哭够了,“噗嗤”一下笑出来。 阿陶松一口气,说:“娆小姐,你千万不要再哭了,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 “你可有些奇怪,”千娆抹抹泪说,“今天怎么嘴巴这样甜?” “诶,这有什么奇怪,”阿陶陪笑道,“以前是我不好,惹了娆小姐不快。主母说,娆小姐初来落英山,嘱咐我好好照顾小姐。” “原来是姨娘吩咐你。”千娆说,心里却总觉得有些古怪。 自此以后,阿陶几乎日日登门,有时带一俩炒菜过来,有时干脆在叶寒川屋里开火做饭,她的手艺不错,千娆吃得高兴,也就不再对她冷眼相向了。千娆虽觉得阿陶突然这般殷勤很是古怪,不过时间长了,也就安然受之了。 打消了回庄的念头,千娆就死心塌地地在落英山里住了下来。说来奇怪,她在蔻园吃喝用度样样精致,却仍时常心气不顺要挑柳儿的刺;而住在这落英山夏天潮热,冬天阴冷,她却能泰然处之,不以为苦。叶寒川对她言听计从,每个月都会带她出谷游玩、采买,很快她便觉得,住在庄里除了能见到更多的熟脸外,再没有别的好处了。 一日清晨,千娆洗漱完毕吃了早饭,忽然发现凳子上有些奇怪的东西。她连忙将自己一番检查,不由大惊失色,着急忙慌地朝瀑布潭水跑去。 找到叶寒川,她像顷刻就要殒命的急症之人一般扑进他怀里,哭叫:“川哥哥救我!” 千娆虽已及金钗之年,但她自小圈养在蔻园之中,身边只有个半大孩子柳儿,和亦父亦母的哥哥叶云泽,从来不知男女有别。叶云泽是她最亲近之人,平日千娆与这个至亲的哥哥相处总也不避讳肌肤相亲,叶寒川既然也是哥哥,就被她一般相待了。 叶寒川也已习以为常,及时收了功,问:“怎么了?” “我中了奇毒!”千娆惊恐地大声说道。 “什么奇毒?” “我也不知道,要么就是害了大病!” “到底怎么了?” “你再不快点救我,我就要流血而死了!” 叶寒川将她一番打量,问:“哪里流血?” 千娆背过身将身后的那片殷红给叶寒川看。叶寒川几乎笑出来,他虽离群独居,但看多了医药书籍,知道千娆是月信来潮。 千娆看出叶寒川嘴角笑意,恼道:“川哥哥你还笑!”却也放下心来。 叶寒川起身领千娆回屋,教她换洗了衣裙,将月信的事情教给她。 “月信每个月都要来吗?”千娆惊奇地问,“川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月信?我怎么没见过。” “只有女子才来月信。” “为什么只有女子才来月信,男子为什么不来?” “因为男子不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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