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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儿，她又笑着摇头，阿瞒不需要别人怜惜，从来都是她怜惜别人，敖释看见她笑：“笑什么？” “没什么。世子同我回京洛宫吗？” 敖释往前走，才发现衣袖还被尺郭扯着，有些生气地拽出来：“喂不熟的东西，白养你这么些日子。”转头又和明珠说，“要去的，我还想听听你们这些年都去哪儿了，阿瞒一定不愿意同我细说，有什么趣事，还得劳烦您给我讲讲。” 明珠一边缓步往前走，一边掩口笑：“趣事没有什么，却有一件怪事。” 敖释立刻探头来问：“什么怪事？” 明珠故作疑惑：“也不知是怎么了，我们去的地方呀，雨水总是异常多，就是北方那些干旱的州府，也三天两头的下雨，明明不是雨季呢，正好想请教世子爷，如今人间的行雨令，还是东海执掌吗？” 敖释干笑：“呵，竟有这样的事情，回去我就问问雨官，怕不是他年纪大，老糊涂了。” 明珠笑着点点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哦，年纪大，老糊涂了。” 敖释不再敢说什么，蕙质兰心是夸人的话，放在商姑娘身上，贴切是贴切，却有些叫人害怕，她好像看一眼就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敖释不喜欢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尤其是阿瞒身边很亲近的人。 且说杨瞒进了碑林，弯弯绕绕走到正中央，把玉灵嵌进地上的一个凹槽中，四面八方立时又树起许多石碑，林林总总，大约像个八卦阵一样的迷宫，此阵不为困人，只是碑上文字时隐时现，得找对了时机才能看到石碑上头的字。 杨瞒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只是抱着好玩的心，粗略看了几块，这回仔仔细细走了一遍，结构并不特别复杂，南边只有一面石壁，最高最宽，记的是混沌初开时，天上之事。 东南两面壁无字，或是有字，但杨瞒无法看到。 北面八座碑，西北七座，大小不一，扬尘显字，记天下事。 东面三座碑，阳光照到的时候显字，西面六座碑涨潮时显字，这九面记的是些老神仙的来历，上头得有一半的神仙已经归虚了，就是活着的，也有不少灵体散落。 东北向四面壁，西南向五面，涨潮而有阳时显字，这九面就是杨瞒这次来要细看的，上面的内容很杂，这几句说大罗天有哪些花花草草，跳两句却讲地府十王的来历了，杨瞒并不是个十分有耐心的人，看了许多废话，还要等着潮水和阳光，她耐着性子盘腿坐在石壁下，看不到字的时候就按着头想事情。 姐姐在灵山的时候叫什么呢？佛祖如此怕人知道，一定是和姐姐的来历有关，天尊也把姐姐的来历藏得很深，连姐夫在知道姐姐出自灵山前，都认为她只是凡人。佛祖把姐姐关在青莲峰上，当真只是为了观悟寂寞？如果不是，那把姐姐藏在那儿，是何目的？ 潮起云开，杨瞒睁开眼睛继续看石壁上的字，这一篇正是她要找的： 佛祖曾游四海，瀛洲外遇元始天尊，天尊问来故，曰：“佛国山水亦如是，七宝成山，金沙遍流，然无繁华及蓬莱外岛者何？” 天尊曰：“尝闻灵山有奇色莲华，大如车轮，菩提林啸，曼陀雨馨，风露云雾皆悉佛法，昼夜六时，群鸟出和雅音，繁华如此，是为极乐。蓬莱外岛，草木喧嚣，道法不拘，不可同语。” 佛祖问曰：“虽言外岛，亦冠仙字，道法何以不拘？” 对曰：“道法自然，草木天生地养，是为自然，以何拘之？” 佛祖曰：“俗花向俗，佛法挂碍，故而不生乎？” 天尊笑曰：“草木有籽而芽，既无籽何有芽。” 佛祖曰：“蓬莱何草不生？”对曰：“无草不生。” “何草倦生？” “有花名唤阿苏者，慵慵嗜睡，信之，万木可生。” 佛祖问籽：“诚愿携籽归。” 曰：“求仁而不得，未尝有也。” 杨瞒看完，天色又要暗下去，她匆匆扫了一眼最后那块石壁，看到是九重天的几条什么规矩，最后一句是“得其尊者，必失所爱”，无暇多思，玉灵已没了光，层层叠叠的石林阵马上变得单薄，杨瞒回中间捡了玉灵出来，尺郭在外头守着，他见杨瞒心事重重的，静静跟在她身边不说话，杨瞒问他：”我进去有多久了？” 尺郭伸出两个手指头，杨瞒点了点头：“两天，玉灵这次亮得比上次久，许迈先生有来过吗？” 尺郭摇头，杨瞒冷笑：“还说玉灵与他心脉相连，当初我挖的时候他不知道，我用了两回他也不知道，狗屁的心脉相连。” 尺郭也笑，揉着咕咕叫的肚子，杨瞒拉着他快步往素洙峰去：“咱们去和珠珠讲一声就往地府去，找个地方让你好好吃一顿，怎么样？” 尺郭“呼哈呼哈”地笑，一扬手夹起杨瞒就跑了起来，风一般回了素洙峰，进了京洛宫也不放她下来，杨瞒只好在他怀里和明珠说话：“珠珠，你在蓬莱歇几天，我带尺郭回地府一趟。” 明珠见他们风风火火的：“这样着急吗？不去前面请个安再去？” “自然要去请安的，先来同你讲一声。我出去就不回来了，你自己吃饭啊。” “好，正巧花岛有茶会，我去玩几天。” 花岛便是石碑上所说的蓬莱外岛，杨瞒觉得姐姐的出身必与花岛相关，她又在灵山得灵有形，会不会姐姐就是当初那枚阿苏的种子？她觉得必须要和姐夫好好谈一谈了：“你安心玩儿，我总要下去待个十天半月呢。” “好，知道了。”
第98章 不拘无束 杨瞒往素洙宫去请安，太元圣母和西王母知道她今天会过来，也知道看一眼她就要走的，所以只备了一盏清茶，杨瞒行了礼，圣母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小的乾坤袋，给她系在腰间，嘱咐说：“里头装的是你最爱吃的东堂樱桃，这两年岛上樱桃结的不错，够你吃上许久，别逢人就散，自己细细吃，听到没？” 杨瞒立马抓了一把出来，颗颗通红透亮，甜中微酸，汁满肉脆，赞道：“还是咱们岛上的樱桃最好吃，我小气得很，谁问我要也不给的。” 西王母伸出手来：“我要也不给吗？” 杨瞒两手捧了一把放进玉盏里：“只给这么多，再要没有的，我就走了，樱桃难结，二位娘娘也细细吃。” 她扬眉笑着跑出去，没成想和聆菁撞了个满怀，聆菁身子轻，差点被她撞倒，杨瞒眼疾手快，一个旋身转到她身下托住她：“菁儿小心，可撞到哪儿了？” 聆菁抚着心口缓了一下：“无碍。刚回来就要走的？” “嗯，找阎君有话说。” 聆菁站起来，帮她理了理衣袖：“不忙就早些回来。” “哎。” 杨瞒转身要走，想起菁儿也爱吃樱桃，又折回来在她脸上啄了一口，聆菁吓一跳，捂着脸拍她：“干什么呀，都多大了还这样。” 杨瞒朝她眨了眨眼睛：“想吃樱桃就想想我，管你够的。” 聆菁会意，想她一下，口中就多了枚甜滋滋的樱桃，大约圣母娘娘又把岛上的樱桃收光了给她带着：“晓得了，你去吧。” 聆菁目送她离开，见她走远了便进素洙宫去，给二位娘娘换茶，西王母见她左边脸颊红红的，知道是小五又亲她，叹气道:”唉，小五这性子啊，怎生得这般风流。” 圣母替她辩解：“也不是风流，就是过分体贴些，怪咱们岛上姑娘多，惹人怜。” 聆菁往玉盏里头添冰，附和道：“小五这样很好，百花百样，各人不同，在这儿都不能随心所欲的话，上哪儿还有自在呢。” 西王母听了直摇头：“好么，有人宠着，有人捧着，难怪她怎么也改不了，老龙王都要给她说亲。” 圣母没大在意这件事，也就不晓得结果：“你怎么回的？” 西王母道：“我推说两个孩子差着辈儿呢，不合适，他还不依不饶的，我也晓得，在他心里啊，得我们小五这般品貌才配得上他家的闺女，你们赶紧告诉她，让她去水晶宫当乘龙快婿去。” 圣母捧腹大笑：“哈哈，可千万别讲，就她那性子，若这公主是个美人，还不得嚷嚷着要娶啊，那才乱了套了，一个不许告诉她，留神些。” 西王母也笑：“还说不是风流，再风流没有的。” 圣母道：“东海只怕个个跟老龙王似的眼花，皆是蠢材，认不出一个姑娘。” 西王母一歪身子：“是男要论亲，是女恐怕也要论亲。” 聆菁知道西王母的意思：“您说敖世子呀，恐怕论不上。” 圣母赞成：“小五总说那孩子笨，我却觉得他聪明，瞒儿那样霸道的性子，两个人这么多年从没恼过，偌大的东海他也管得井井有条，足见是个有脾气的，若他不聪明，两个人玩不长久的。” 西王母想了想：“您这意思，他晓得小五是女孩儿，也只当不知道？” 圣母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们的感情若止于此，小五是男是女无所谓，若不止于此，小五是男是女也无所谓，随他们去吧，总归有自己的造化。” 西王母愣了一下：“您这样讲，让我觉得自己真是迂腐。” “我知道，你怕她情路坎坷，哪里姐妹两个就一样命苦，再说咱们小五除了姐姐，最爱自己，何须我们替她愁。” 西王母手扶着茶盏：“我希望她永远别爱上一个男人胜过爱她自己。” 圣母浅笑着抿了一口茶：“她能做到的，小五从没叫我们失望过。” 杨瞒从玉溜山下的玄门入了幽冥，如今黄泉路四通八达，从哪儿到地府去都不是很远，只要上了这条路，不管怎么走，都能走到地府，人常说黄泉没有回头路，一说人死不能复生，二来，也因为这条路上，朝哪儿走都是往地府去，到不了别处。姐夫说，姐姐有点不识路，所以他修的路很好走，只到一个地方。 杨瞒负手闷头往前走，她走得很慢，看到路上不平整或是有石子儿，就会抬脚整理一下，脑子里反复思量着在碑林看到的文字，尺郭就跟在她身后，幽暗中几乎看不到尺郭的身影。 杨瞒从未去过灵山，但她对灵山多少有些了解，那里不是没有花花草草，而是那里的花草树木不像洞天福地的花木愿意成灵修形，佛家也讲万物众生，然花木之灵乏乏，又如何宣扬众生皆当皈依佛法。 从未听说阿苏在蓬莱花岛有什么特别之处，天尊为什么一定要让佛祖种出阿苏？ 杨瞒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根半黄不枯的野草，捏在手上继续往前走，口中问尺郭：“郭郭，去蓬莱之前，你在冥界待了多久。” “呜，哇哇唔。” “十多个甲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除了冥海边上，你在别处见过阿苏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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