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盛夏燥热的午后,男人穿着黑色长袖衬衫,黑色长裤,看起来是能捂出痱子的装扮,走进来却带入一股咸湿的凉气。 “客人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 黎初雪摆出职业的露齿微笑,热情招呼刚刚进店的男人。 周印臣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斜瞥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黎初雪。 但黎初雪的笑容和话语却在看清男人面容那一刻戛然而止。 男人径直走向柜台,高大的身形将狭小门头透进来的光线遮住了大半,男人欺霜赛雪的皮肤掩在阴影里,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瓷白,他的眼睫纤长,眨眼间一双眸子漂亮得像是灿阳下波光粼粼的碧绿湖面。 看到那双翠色眼眸,黎初雪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这人不论是长相或是瞳色都和她梦到的那个人身蛇尾的怪物一模一样! 慌乱间,她的后脑勺磕在柜台后面的架子上,发出一声不小的响动。 周印臣几乎在同时站起来,皱着眉头转身绕进柜台,“这么大人整天冒冒失失,你还能干点什么?” 他一边数落一边伸手去揉黎初雪的脑袋。 只是他的手指刚接触到黎初雪的头发,他便突然感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道视线如冰似刃,明明无形,却令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神色忽凛,转头看向柜台前的新客。 黎初雪也看着那位新客人,她的眼睛瞪得很大,瞳孔里映出那人翠绿的眼眸和淡漠如霜雪的脸庞。 黑衣黑裤的男人看见她眼里自己的身影,勾起薄唇微微一笑。 “我是来谈一笔生意。就不知道贵店接不接得了。” 男人说,声音略微低沉沙哑,却意外的好听,像是冬日里缓缓流淌的冰泉。 “什么生意?” 黎初雪还没从突然见到梦中人的惊讶中回神,周印臣看着男人,沉下脸色代她回话。 男人英挺张扬的剑眉猛地一压,翠绿眼眸像要吃人似的死死盯着周印臣:“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他的声音呼啸如风,周身咸湿的凉意瞬间转化成刺骨的冰寒。 狭窄闷热的店铺内温度骤降。 周印臣眼见木制柜台表面都结了一层白霜,心里警铃大作,知道面前的男人必不是普通人。 但尚不知对方目的和底细,不可轻举妄动。 他在柜台下轻轻捅了捅黎初雪,示意她与男人周旋,自己则伸手至后腰去摸日常放在那里的黄布袋。 黎初雪好容易在他的提醒下回神,努力端出一副自然和煦的脸色继续对男人说:“先生不妨告知是什么样的生意。” 男人看向她,神色瞬间缓和,冰寒之气稍稍褪去。 “我要办一场喜宴。”他说。 喜宴? 黎初雪呼出一口气,右手一抬为男人指了一个方向:“办喜宴的话客人您来错了地方,请出门右转向前500米,那里有一家婚庆店,老板是个美女,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男人靠上柜台,修长的十指按在台面上:“我不需要婚庆,只需要你。” “因为我找的是喜宴上的新娘。”男人幽幽道。 “啊,”黎初雪反应过来:“这么一说您又确实是我家的生意了。算姻缘测桃花一口价99元,包测八字、方位、性格等一条龙服务现在有优惠,只要299哦!” 男人垂下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笑。 “测算就不必了,因为我很了解那位新娘,说不准比她自己知道的还清楚。” 呃……这么了解的吗? 这让她怎么接? 黎初雪斜眼看向周印臣,周印臣面上神色平静,但他的手指已经探入腰间黄色布袋,身体紧绷,手臂蓄势待发。 黎初雪见势,决定最后再扰乱一下男人注意力,补充道:“既然您不测算对方生辰八字,那是否要测算一下婚后生活是否幸福美满。这世间有情人众多,但是否能执手偕老就说不准啦。” “是吗?”男人似乎有了一点兴趣,翠绿双眸定定地看着她,唇角笑意转瞬即逝:“那你就帮我算一算,这位新娘有没有机会从我身边逃走,或者说,她身边那条杂鱼手里的东西能不能对付我?” “!” 黎初雪眼角一跳,周印臣手里的符咒已经撒出去,是一叠用朱砂画着镇邪符文的黄纸符。 黄纸符咒纷纷扬扬,朱砂丹咒如血刺目。 男人立在原地,眼睫微垂,似乎一分一毫都没有放在眼里。 周印臣眉目一沉,反手再抛出一串刻有金色咒文的桃木念珠。 男人依然无动于衷。 只见那些黄纸符咒尚在男人面前一尺之处,便在空气里自燃起来,符纸上燃起青蓝色的火焰,火焰澄澈清亮,没一会儿就把符纸燃烧殆尽,只留下一些细碎飞扬的符灰。 而那串桃木念珠,在男人眼前崩裂开来,散成一粒粒失了光泽的黑色珠子散落在地,念珠上的金色符文也瞬间褪了色,只剩刀凿的繁复刻痕。 周印臣眼角爆出血丝,再从黄布袋里取出一张金色符咒,他正要驱使咒符,黎初雪双手上下翻飞结印,十指间似牵引了细细的白线,在她双手动作间散发出银白如霜的光华。 “先生,不论您目的为何,黎氏风水只接人事,”黎初雪的符印已经做到最后一步,她好心提醒:“先生怕是并非尘世中人,您的生意我们不做,若不想受伤还请速速离去。” 男人听了她的话,抬起眼睫,翡翠双眸清楚地映出黎初雪手结符印,神色肃穆的模样。 他的眼角弯出半月的弧度,冷白手指微曲,对着黎初雪挑衅地勾了勾。
第3章 那个叫做雾曦玄的男人 他的眼角弯出半月的弧度,冷白手指微曲,对着黎初雪挑衅地勾了勾。 黎初雪见对方冥顽不灵,两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直指男人,散发出银白光华的符印眼看就要打向男人。 “够了!” 一声苍老的厉喝打断黎初雪最后的步骤,黎母搀扶着黎老爷子从里屋踱出来。 “爷爷,妈妈,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黎初雪很惊讶,爷爷和母亲今天并没有来店里,但现在却一齐从里屋出来,似乎已经在里面呆了很久。 “我再不来怕是你就要把小命折腾丢了!” 黎老爷子拄着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敲击几下。 黎初雪心想哪有那么严重,爷爷就会夸张,不过是…… 一转头,撞上对面男人仿如盯上猎物的视线,又说不上那“不过”是什么。 但是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吧,对方看上去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黎老爷子转向男人,拱起手向对方行了个礼,态度恭敬道:“不知阁下是哪路神仙,可否告知老朽名讳?” 男人并没有还礼,神色依然如霜雪般冷傲:“我姓雾,名曦玄。” 声如冰凌,掷地有声。 雾曦玄——黎老爷子口中咂摸着这个名字,转动有些混浊的双眼思索了一阵。 突然,他脸色大变,眼神游移不定,干涸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身体更是抖如筛糠。 一旁扶着他的黎母都觉得自己快要扶不住这位颤抖的老人。 “原……原来是您啊!” 黎老爷子使劲摁住拐杖想以此减轻身体的颤抖,他苍老的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对着叫做雾曦玄的男人说:“没……没想到是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初雪,快快,去拿家里最好的茶叶,给雾大人烹一壶好茶来。” “爷爷,这里有茶,我早上刚泡的。” 黎初雪拿起手边的茶壶晃了晃,里面满满的茶水撞击壶壁,发出闷闷的响动。 黎老爷子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黎母赶紧压下黎初雪手中的茶壶,瞪她一眼说:“叫你去拿最好的茶,你跟这儿凑什么热闹,快去!” 黎初雪被黎母推推搡搡进了里屋,周印臣很有眼色地跟进去,嘴里说:“黎爷爷,苏伯母,初雪总是冒冒失失,我进去看着她,省得她再把茶烹坏了。” 黎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混浊的双眼看着周印臣露出慈祥和信任的光。 黎母在与周印臣擦身而过时,也动作极快地将一样东西塞入他的掌心。 周印臣眼神微动,握紧掌心,转身进入里屋。 雾曦玄的瞳孔深深浅浅,反射出浸了水的琉璃一样澄净而透彻的光。 ***** 进了里屋,黎初雪不情不愿地翻着橱柜里的茶罐,“最好的茶,最好的茶,”她嘴里咕哝着:“咱家这几年什么时候买过好茶,不都是最便宜的毛尖或者白茶吗?” 周印臣走进来,二话不说拉住黎初雪的手腕就往里屋的后方墙壁走。 黎初雪甩了几次没甩开他的手,生气地扯住他胳膊,止住自己被他拖拽的趋势:“你干什么?爷爷让我泡茶,我找茶叶呢。而且你拖我往墙那儿走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最近学会了穿墙术,准备表演给我看。” 周印臣停下脚步,垂眸看向黎初雪,无奈地叹口气:“平时一脸机灵样,到了关键时候就犯傻。” “啊?” 黎初雪原本就没弄清楚情况,经他一说更是满头雾水。 “他是冲你来的,”周印臣正色说:“你爷爷让我们快走,离开这里先避避风头。” “啥?” 黎初雪瞪大眼睛,那个男人或许确实是冲她来的,但…… “我爷爷什么时候这么说了?你是不是有妄想症?” 周印臣无语地盯了她半晌,摊开掌心,将黎母塞来的东西递到黎初雪眼前。 他掌心里是一个叠成方形的纸张和一个拇指大小的白玉观音像。 观音像她认得,那是母亲一直带在身上保平安的玉石。 方形的纸,她顺着折痕打开,里面写着四个字,“画像、快走”。 黎初雪还在思考这四个字的联系,周印臣将她拉至左后方一副女子的画像前,画像上的女子乌发如云,眉如远山,秋水为眸,穿着一身复古的浅蓝色曳地衣裙,是一副精美的古代美女画像。 他用力拉了一下画像卷轴,画像背后发出一声闷响,声音不大,不足以惊动外面的人,但听在黎初雪耳朵里,却惊讶地无以复加。 ——她家画像背后有机关,为什么她不知道,而周印臣知道? 她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周印臣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也不解释,移开画像露出里面洞开的小门。 “进去。” 周印臣催命一样将她推进去,她稍微动作慢一点都被他推着后背往前赶。 画像后面是一个狭窄的密道,长宽不过一米,仅能容纳一人猫着腰前行。 黎初雪已经低头矮身,在密道里走得磕磕碰碰,周印臣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更是半折身体,屈膝扶着密道里的水泥墙壁才勉强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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