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吃嘛,”狐球边拖长音边把尾巴尖尖塞给她,“少吃一片你就可以多揉我十五分钟,怎么样, 很划算吧?” 抖动自己蓬软的、比羽毛掸子还要标致的尾巴, 狐狸摆出各种姿势诱惑她。 那她可就不客气了——然而,不等莉莉安碰到他光滑柔软的皮毛, 倚在饼干罐上的狐球就“砰”地一声消失不见。只有那几个饼干罐子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退化期很快就会结束,”文森特的声音在莉莉安耳边回荡,“我先回庄园了。” 预热结束的提示音叮咚响起。 突然没了吃饼干的想法,把盖子扣紧了把罐子放回原处,莉莉安顺手把冻成红砖的焗南瓜塞进烤箱。 狐球不在这里了又怎么样,莉莉安调好烤箱的时间,她一样能过得规律又健康。 不对,像是证明什么,莉莉安扬起下巴。她要过得比文森特在的时候更棒。不就是自己一个人住,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睡觉写剧本。 讲述戏剧演员个人奋斗史的《达维小姐》即将不日上演,她算算时间,如果她不想被推到各场无聊的社交宴会上去“结交人脉”,第二部 剧本的开头工作便需要尽快提上日程。 和别的剧院不同,加尼叶剧院对签约的剧作家们有着特别的管理要求:改编已有的剧本除外,如果想要开始撰写新的剧本,她必须先提交一份简短的创作说明书给剧院。 与此同时,也不是提交了说明书就能立即动笔,毕竟她到现在仍然是生态圈最底层的III级剧作者——至少要攒够三部达到新级别要求的作品再加上一位引荐人的推荐,她才能被剧作协会内部重新考虑提升个人评级的问题。 说回创作说明书,I级以外的创作人都必须等到剧院内部对创作说明书的评判结果出炉才能确定新一部的作品是否要动笔——结果不佳的说明书会被打回重来,这意味着剧院高层并不怎么看好这个故事的前景。 坚持写下去当然可以,但这占用的是创作者的个人时间。和剧院签订的合同上明白规定,只有通过评判并成功上演的剧本才被纳入工资分成的范围。 略硬的芝士片在烤箱里逐渐融化,在南瓜和蛋黄上盖出一层漂亮的斑纹,甜咸交杂的气味引得人食指大动。这道焗南瓜的口感香甜绵密,沙沙的咸蛋黄更是能被轻而易举地切分成小块。 还有几分钟就可以加热完毕,莉莉安从碗橱里拿出勺子。剧本的事等下再想,她把头发顺手扎起来,早起的苦楚务必要得到美食的慰藉。 …… 两个小时后。 看着空白一片的草稿,莉莉安深感棘手。怎么会这样,她握住手中的羽毛笔,好不容易起得比闹钟还早,结果坐在书桌面前一个字也想不出来?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不行,她再给羽毛笔蘸上墨水,得jsg写,得创作! 卡生卡死的二十分钟后。 莉莉安看着满纸的“狐球”和“文森特”陷入沉思。莫非那只狐狸给她喂了什么思念药水,她放下笔,说好的创作构想怎么写下来全离不开狐狸一词。 不过,她趴在桌子上看向窗外,今天的阳光极为明媚——要不出门逛逛?反正上午都快过去了她也没闷出什么新鲜东西。 而且屋子里到处都有狐球留下的痕迹,莉莉安眨眼。仅仅是她待着的书房,里面就有七八样让她一看到就能想起文森特的零碎物件。 他从王城带回来的浪漫主义抒情诗歌全集,动作各异的小狐狸书签正窝在不同时期的作品上或唱或跳。莉莉安怀疑这套书签是他故意找人仿着自己的形象做的。 他织到一半的细密又暖和的胡萝卜色狐绒围巾,编织用的绒线还是她文森特一起用梳下来的底绒捻出来的。普通的染料不能让底绒的颜色改变,还是她拎着狐球跑到女巫的店铺才找到了效果超群的魔力染剂。 还有他…… 哗啦一声起身,莉莉安带上跳舞的衣服和鞋子就往外走。这公寓是一天也住不了了,除非狐球下一秒就出现在她眼前。 但她没能去成舞室:刚走到半路的时候,莉莉安就被森蚺抓去甜品研发的大厨房充当新品的试吃兼DIY顾客。 甜品店的研发中心是个玻璃花房般的存在。巨大的玻璃组成墙壁,深咖色的实木地板干净而沉稳。乳白色的台面上整齐地码放着各种莉莉安认识或者不认识的用具,一尘不染的角落闪闪发亮,即使是最严重的洁癖来到这里也无刺可挑。 递给莉莉安一支小型号的裱花嘴,辛娜诚邀她在改良过配方的姜饼干上涂涂画画。 “画什么都行,”辛娜拖过高脚凳坐在莉莉安身边,“牛奶甜冻还要等上半小时才能成型,这个只是消遣而已,不用太认真。” 森蚺捏捏莉莉安胳膊上的软肉,“说起来,你的狐狸去哪儿了?”她瞧瞧莉莉安只装了舞裙的小背包,“他不是时时刻刻都要和你黏在一起,恨不得每分每秒都用尾巴把你套牢吗?” 不知道森蚺的哪句话戳中了莉莉安,收敛起轻松的样子,她沉默了一会儿。 花房般的研发中心只有她们两个,认为辛娜也许能给她一些建议,略有迟疑,莉莉安把话题引向另一个看似毫无关联的方向。 “辛娜,”莉莉安小心地给姜饼人画上笑脸,“我和狐狸之间……嗯……一句两句很难说清,但我觉得你和另一半的关系非常稳定,我能问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吗?” 莉莉安在舞室外见过辛娜的伴侣几面,他们之间的氛围亲密而默契。听说两人很快就要步入婚姻,在莉莉安的想象中,辛娜大概和另一半相识多年。 嗅探到情感故事的味道,森蚺忽地直起身来。 “不到两个月吧,”辛娜数了数时间,“怎么了?” 莉莉安一下子点歪了姜饼人身上的纽扣。“不好意思,有多久?”莉莉安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刚刚我没太听清,你说的是——” 辛娜耸耸肩,“两个月。” 两个月,结婚。莉莉安瞳孔地震。 辛娜误解了她的沉默,“你也觉得有些久了吧?”森蚺扭了扭腰,“但是我认为结婚前还是要多考察对方一段时间,所以我们最近才定下去兽神宫祈福的行程。” 两个月,有些久了。莉莉安大脑混乱。 端详莉莉安的表情,辛娜有些好奇,“你和狐狸发生什么矛盾了吗?”她上下扫描着莉莉安的小身板,“啊——你们不会是在‘那件事’上不太合拍吧?” 森蚺一副她懂的模样,“纯血人类和兽人在一起就是这点不方便,我的姑妈也是找了一位人类男性做伴侣,每次情热期过后她的丈夫都要虚弱上好一阵子。” 莉莉安感觉哪里似乎不对。 “那件事”、情热期、虚弱上好一阵子。 等等,话题怎么突然行驶到她不熟悉的路段上去了!!! “不不不,”莉莉安把头摇成拨浪鼓,“辛娜你想多了,和它无关和它无关——” 森蚺以为莉莉安在不好意思。 “不要害羞,”辛娜义正词严,“床上生活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兽人的寿命和壮年期那么长,不合拍的后果百分之百是一拍两散。你难道要委屈自己迁就对方吗?可是疼就是疼快乐就是快乐,时间一长早晚要有矛盾的。” 森蚺取出牛奶甜冻,“不然我干嘛和塞雷洪拖了那么久,虽然我喜欢大的,那也得吞的下才行啊?” 只看过一本薄薄小册子的莉莉安哑口无言。森蚺的态度太自然了,莉莉安再一次意识到这里是艾德蒙而非旁波。 “真的不是,”莉莉安捂住发烫的半张脸,“辛娜,三个月前我才和他说好要在一起试试,而且旁波不太赞同婚前,嗯嗯不提这个,我其实是想问问你和另一半是怎么达到那种纯粹又诚恳的感情状态的。 我和狐狸——狐狸对我很好,可是这反而让我很惭愧。该怎么说,我和狐狸在一起不全是出于感情,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居心叵测的骗子。” 垂下眼睫,莉莉安吐露出一点内心:“他太好了,照出我的卑劣,这让我不敢主动去找他。” * 诺福克庄园,夜间十一点。 故作冷静地打开通讯石再把它关上,想到那个如旧的界面,大狐狸简直想把通讯石砸碎了再埋进庄园周围的荆棘丛林。 “第二个晚上,”他沉沉说到,“查德,这已经是我和莉莉安分开的第二个晚上。” 为什么她还不联系他?狐狸公爵等得抓心挠肝。 即使两人不住在一起,难道恋爱中的情侣不是时刻都在黏黏糊糊地说些甜言蜜语,再在短暂分开的时候发无数句饱含思念和肉麻的短讯? 为什么莉莉安这样沉得住气?狐狸公爵不能理解,他日日夜夜都在盼望收到心上人传达过来的信号,瞧瞧卧房里堆满半个床榻的狐毛软枕,只要莉莉安向他发出一次见面的邀约,这些暄软的小东西马上就能长出翅膀扑棱棱地飞到她面前。 除非—— 管家不解,“公爵大人,为什么一定要让莉莉安小姐做那个主动的人?” 查德想起他连夜翻阅过的旁波风俗史,“通常来讲,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旁波的女性更喜欢让自己处于被邀请的位置。这似乎是一种矜持和身份贵重的表现,主动向男性吐露情思被认为是放纵的行为。” 被管家提醒着想到一些沉重的东西,摇摇头,另一种不同于焦灼的情绪在狐狸公爵心中漫涌。 “不要用那些刻板的东西来考量莉莉安,”文森特拿起桌面上新换的、和莉莉安所用的同款的、情侣式羽毛笔,“严格来说,她现在不属于旁波,也不属于艾德蒙。” 不去看管家迷惑的表情,文森特沉吟着捻动黛色的羽毛。 “譬如这支笔,”狐狸公爵把它略微拿高,“被科勒郡的工匠制造而成,它不可避免地展现出一些科勒郡独有的特点——” 它的笔尖更为细长,羽毛的边缘也被修剪出独一无二的波浪式花纹。 “很快,制作完成后它被送到了梦湖。”文森特将羽毛笔蘸上墨水,“梦湖特有的彩墨附着在它的笔尖上,这使得它不再全然是科勒郡的造物。” 管家隐约明白了什么。 狐狸公爵瞥向查德,“死物尚且如此,而有血有肉的人远比一支羽毛笔复杂。” 他在信纸上写下漂亮的花体字,“毋庸置疑,旁波在莉莉安的人生中占据了不少的份量。塑造了她的性格、教给她一套看待和评判事物的价值体系,那些偏颇和不公也留给她许许多多的挣扎和困惑。” 文森特冷静地分析着,仿佛莉莉安是一道难解的谜题。 “艾德蒙向她揭示了生活的另一种可能,”狐狸公爵停笔,“虽然艾德蒙也不是什么地上神国,但对莉莉安而言,这里至少比旁波更友好——承认才华的价值,愿意为任何勾动心弦的事物付费而不计较其他——趋利避害是人性的本能,她选择留在这里并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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