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刻记得戏剧之王的人设不能崩, 在脚趾扣地的尴尬中讲几句“男人这是不是你争宠的新手段”,斜勾嘴角推开人偶,莉莉安昂首挺胸地噔噔上楼。 卧室。 飞扑到床上,莉莉安不等森蚺和浣熊发问就开始主动汇报进度。 “挑拨计划有点失败,”她百思不得其解,“狐狸过分平静,我简直怀疑他已经知道我在和人偶逢场作戏。” “怎么会?!”莱可恩大叫, “他居然不妒忌的吗?你夸人偶更好看, 他不着急?你和人偶牵手,他没反应?人偶送你鲜花, 他不生气?” 想想狐狸镇定的眼神,莉莉安撇了撇嘴。“毫无动静,”她哼声,“如果不是我能照常操控人偶,我差点要以为文森特才是那个傀儡。” 辛娜放下手中的果酱配方:“怎么会这样?你确定他没有背着你去找人偶的茬?” “完全没有!”莉莉安直翻白眼,“我只要醒着就会和人偶共感,但我什么都没感受到!” 索性断开和人偶的联系,莉莉安尽情吐槽起大狐狸的木讷表现。 * 像是被闪电重重劈下,人偶过了一会儿才从可怕的失控感中恢复。 莉莉安的魔法天赋甩掉文森特几条街,相应地,她对傀儡的影响程度也是几何倍地增加。 被她摄取操控并不是件舒服的事,人偶心有余悸,再来几次,恐怕它艰难生出的自我意识都要被碾磨成一团飞灰。 可是要它放弃这具魔法亲和度颇高的灵活身体,人偶又舍不得。 为什么它不是天然孕育出的生命呢?傀儡不甘心,依靠控制者的力量而启灵,没有实处的根基,它早晚要消失在操控者日益强势的魔力之中。 它得…… 狐狸公爵的声音钉住人偶的思绪。 “送花送得开心吗?”他冷淡地开口,“‘鸢尾花的花语是我很想你’,你竟然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去问她晚上想不想你?” 文森特清楚莉莉安在刻意激他,可是作为魔法差生,不知道人偶已成她的提线傀儡,狐狸公爵以为这几天的花式挑衅都是人偶自己的想法。 抖抖衣领,人偶眼珠一转就听懂文森特误会了什么。 可它又没有给他答疑解惑的义务;它巴不得让狐狸气得发疯:看文森特吃瘪,这能让它爽得暂时忘记被操控的不适。 “我开心得快要死掉了,”人偶大言不惭,“不仅送花,我还陪她吃饭,和她肩并肩地看罗曼蒂克小说——我是鸠占鹊巢,但你又能把我怎样?” “她凭什么只能和你在一起?”人偶没有痛觉,撞到墙上也照旧哔哔不停,“凭你控偶十次却失败五次?凭你一到春天就不停脱毛的尾巴?你有什么特殊的?” 他有什么特殊的? 人偶的质问如同点燃引线的火苗。 隐藏极深的不安霎时翻进脑海,猝然握拳,狐狸公爵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屠夫剖开肚腹的鸡。 * 铺着碎花餐垫的草地上,仿佛一个做工精良的玩偶,巨大的红狐狸动也不动地趴在莉莉安身边。 “呼——”从他的头顶揪下一撮细毛,莉莉安把它们当成蒲公英吹向四面八方。 狐狸脑壳上的毛毛是最好摸的,莉莉安帮文森特梳一会儿尾巴便要过来揉上几下。往常两人会借着这个由头打闹一阵,但今天的大狐狸只是兴致不高地埋头任撸。 莉莉安趴过去拨弄他的耳朵:“掉毛很正常的,你该不会要我一个人类来向你解释它背后的原因吧?” 风雨过后天气渐暖,眼看着文森特从一条超级蓬松的长条面包缩水成闭着眼也没法违心夸夸的丑样,莉莉安以为文森特在为他逝去的美貌哀悼。 大狐狸呆若顽石。 莉莉安戳戳他的鼻尖。“亲爱的诺福克公爵,说句话?” 大狐狸耷拉尾巴。 他的状态不对,莉莉安想了想,觉得文森特大约是对人偶不满。 “我最近花在你身上的时间有点少,”算上晚间活动其实也不少,“那怎么办呢?嗯……以后除了学魔法写剧本,有时间的话我都陪你,好不好?” 大狐狸默不吭声。 虽然人偶被他锤坏,但它的诛心一问的确使他非常在意。莉莉安是要他,还是换谁都行?这个问题像是一道魔咒,文森特每每空闲下来就会反复思考它的答案。 她是想要一个家的,大狐狸笃定这点。可是他没法笃定地说,只有他才能和她构建家庭。旁波也有些不错的男人,而兽人帝国——其他的暂且不提,想想试图挖墙角的天鹅。 据说背叛和喜新厌旧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文森特忍不住想,所以他和莉莉安之间会存在着不变的幸福和甜蜜吗? 假设到了某天,他对莉莉安的吸引力减弱,而她的身边又围绕着许多年轻的身影,两人又将如何? 大狐狸直到现在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回答。 文森特大可以直接去问莉莉安。可未知的回答仿佛是转动不休的骰子,作为押注的赌徒,他下意识想要延缓结果的到来。 也许爱就是这样的,文森特怅然,它让人患得患失,它让人软弱自怯。 它让八百个心眼的狡诈狐狸变成一条轻易失落的、被雨淋湿的小狗。 * 莉莉安和斯沃在红砖小巷的咖啡店里偶遇。 巫师下课的时间比过去早了一点,而大狐狸还没有来接她。挑个视野开阔的座位,莉莉安准备点杯拿铁消磨掉这段不长不短的空闲。 巧合的是,刚踏进小巷,被母亲和姐姐严防死守、以致于数日没能回家的斯沃便看到了莉莉安在店铺招牌前纠结的背影。 或许这是兽神冕下的旨意,斯沃迅速对着玻璃整理他的模样。 把头发扯松成蓬乱而富有层次的造型,用发带在几秒内添加点缀,小天鹅掏出一支不起眼的唇釉,它能让他的嘴巴看起来湿润又好亲。 小天鹅不是不知道家人勒令他远离红砖巷的原因,她们担心他被文森特抓个正着,她们不想看着他在一段无望的单恋里泥足深陷。 可是妈妈,斯沃暗自反驳,感情是难以被隐藏的东西,比起在被迫的隔离中缓慢淡忘,他宁愿直白地冲上前去问一个不计后果的回应。 何况别离和时间并不是抚平万物的良药,小天鹅攥起手指,再三的猜测和幻想令他身心俱疲,而解脱的方式近在眼前:为什么要装做一个透明安静的后辈?他想听到一个确定的没有避让的答案。 莉莉安察觉到靠近的脚步。中止发呆,她以为侍应生端来了她点的咖啡。 但坐下来的人是斯沃。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小天鹅额前的发卷可怜地打颤。 莉莉安不能断言他的来意,可这并不妨碍她酝酿一番温和明确的拒绝—— 拜托,她又不是傻瓜,人偶的卷发和部分情态让她稍微联想一下就能找到出处,更不用说戏剧之王把大狐狸错认成“斯沃”。 线索分明,莉莉安很快想通,狐大条漫里的新人物也明晃晃地昭示着文森特的介意。 “姐姐一个人在这里吗?”小天鹅柔柔开腔,“听母亲说,文森特先生每天都接送姐姐,没想到他也有来晚的时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jsg城 开头蛮漂亮,莉莉安笑了笑,但是这个世界上只有大狐狸才能让她迷迷糊糊地鉴茶失败。 “他有他的事要忙,”莉莉安选择了攻击性没那么强的说法,“丽芙和奥克米不也是这样的吗?” 小天鹅的眼睫晃了晃,仿佛有点伤心:“姐姐说得对,我还没有毕业,比起来确实不太有用。” 咖啡店外五十米,不紧不慢走过转角的大狐狸瞳孔巨震。他看到了什么!一只年轻貌美没有掉毛烦恼家庭背景不错还会跳芭蕾的天鹅正在和莉莉安共饮咖啡! 瞬息之间,压住冲过去的念头,甩开隐身斗篷,文森特贴着墙根混入咖啡店。时间有些晚了,店里的客人不多,狐狸公爵顺利地坐到了莉莉安背后的卡座。 一座之隔,莉莉安搅动杯中的铁匙。“因此听她们的比较好,”她不按斯沃的套路接话,“丽芙阁下经验丰富,奥克米阁下独当一面,她们是你的亲人,不会给你出坏主意的。” 小天鹅低下头:“说到底,姐姐嫌弃我年纪小。” 看在他长得很适合演她第三部 剧本的份上,莉莉安多了几分耐心。“和年纪没有关系,”她说,“斯沃,成年的标志是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不料这话却刺激到小天鹅。“我不是一时兴起!”他倔强到,“我考虑得很清楚!姐姐,那只狐狸也不是光明磊落的兽人,为什么他可以我却不行?” 莉莉安不高兴他的态度。“注意你的用词,”她沉下脸,“为什么他可以?因为他直到我和前任分开才向我吐露心声,因为爱是双向的责任,它不为冲动而短促的感觉委身!” “我不了解是谁向你灌输这种行为模式,”莉莉安起身,“你不妨扪心自问,你今天的举动,究竟是为了感情还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愿?为了让自己欢愉,挂着努力争取的名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你有没有想过别人的心情?” 小天鹅愣住。“姐姐,”他的眼睛里弥漫出泪水,“原来你这样看待我——” “你很会利用自身优势,”莉莉安脑子里涌出七八个女家主惹哭小脆皮的情节桥段,“但我没有见人掉泪就必须安抚的义务。” 她转身欲走:“今天的事我全当没听过,斯沃,我们只是剧院里的同事。”
第87章 城下之城(四合一) 莉莉安斩钉截铁的拒绝显然让斯沃伤心不浅, 悠然听着卡座那边传来的造作低泣,狐狸公爵心情极好地伸了伸腿。 咚—— 像是碰到了什么,不等文森特掀开桌布查探, 一阵难以形容的响声便从地板下螺旋着向外扩散。 幽蓝色的光圈环环相叠, 渐浓的雾气海浪般漫出拼接整齐的地面。仿佛饥饿数百年的恶魔,它们在几秒内吞噬掉狐狸公爵、卡座, 以及卡座背面的莉莉安。 咚—— 又是一声闷响, 伴随着水流泄入深渊的嗬嗬气声,雾气散去, 深渊闭合,仿佛几秒前的景象只是过于疲劳而生出的幻想,咖啡馆又恢复至一派平静的模样。 揉揉眼睛, 刚刚想好要怎么开口挽留的小天鹅望着凭空消失的告白对象和只剩底层水泥的地面目瞪口呆。 斯沃盯着莉莉安那杯还在冒热气的拿铁:“侍应生、侍应生!” 打盹的服务生一个激灵醒来,用点单的本子挡住自己长长的哈欠,他没精打采地询问眼前这个似乎被惊吓到的顾客。“先生,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这里的客人和座位都没有了!”斯沃不明白侍应生的态度为何平淡得像是一杯矿泉水, “你看地板上露出的水泥!这里原本有个卡座和顾客, 这是她的咖啡,她的杯子甚至还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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