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我。”乌素从浴池里走了出去,晶莹的水珠顺着赤裸的身体曲线滑落。 她将衣裳穿好,把小殿下的剑拿上。 乌素不知该将这把剑放在何处,只学着小殿下,将它背在身后。 这把剑轻盈,好像没有任何重量,乌素背起来也不觉得累。 她答应了大公主的邀约,往公主府而去。 —— 在不久之前的黄昏下,裴华裳回到了公主府。 她从轿辇上奔了下来,提着裙子,往自己居住的内院奔去。 裴华裳的步子跨得很大,她穿着的绣鞋有着细长的跟,也不怕崴了脚。 “白珩煜丢的花呢?”她厉声问管家。 “回公主殿下,应该是被……被下人收走了。”管家不安地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 “去找回来,谁允许他动我的东西?”裴华裳以极大的力道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现在的她,远没有方才在皇城司的冷静漠然。 那门敞开,露出内里的装饰与物件,属于白珩煜的东西,已经尽数被他收拾好。 他将自己的东西,都从公主府里搬了出去。 于空荡荡的桌上,放着她给他的和离书。 其上,“白珩煜”与“裴华裳”二字,尤为醒目。 裴华裳坐在桌上,等着下人将那束红色芍药寻了回来。 干枯的红色花瓣落在她的掌上,她轻轻地将着枯枝重新放回了花瓶里。 她起了身,问身边的侍女:“姜然和姜也呢?” 她问的是姜然和她的妹妹。 “姜也姑娘还在机关师那里,她双腿上辅助行走的部件还需要调试,姜然姑娘,应该在您叫她去的地方。”一旁的侍女行礼说道。 裴华裳往那处原本只有她知道的地方走了过去。 在公主府中央的一处密室之中,只有上方的一方天窗引来一线天光。 于幽静的密室里,闪烁着莹莹光点,纯白的、几近透明的纯洁花瓣在这处隐秘的花房之中盛放。 是月莹花,当初白珩煜赠给裴华裳的域外之花,竟然在这里开得灿烂。 西域清河的极北之处,一整年也见不到多少阳光,所以月莹花的生长,几乎不需要阳光。 相反,这些娇嫩的花儿,更喜欢幽暗的环境。 异地种植,困难重重,也不知裴华裳是如何将它们培养起来的。 姜然在月莹花中央穿梭着,她耐心地浇着水,仔细检查着每一片花瓣,小心照顾着这些异乡的花。 她在园艺上,确实极有天赋,前段时间,密室里的月莹花还蔫蔫的,似乎快要枯萎。 现在它们却盛放在幽静的角落。 这就是,裴华裳要姜然养的花。 在此之前,公主府里,只有她自己知晓这个秘密。 “公主殿下!”姜然见裴华裳来了,赶紧放下自己挽起的裤脚,将最后几朵花浇完。 她小步跑了过来,对裴华裳行了一礼:“您怎么来啦,是来看花的吗?” “嗯。”裴华裳站在这月莹花的中央,平日里凌厉的眸色都软了下来。 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是,她还是站在城楼上欣喜等待心上人乘胜归来的小姑娘。 “花养得很好,之前它们状态不对,我也束手无策。”裴华裳道。 “咦?公主殿下,哪里的话,这些花能好起来,可全是大公主您的功劳。” 姜然这话说得真诚,并无奉承之意。 裴华裳眸中露出些许疑惑之色。 “我大致推算出时间了,这花是六七月的时候,因为云都天气燥热,开始出现毛病。” “那时候大公主应该是给给它们用了药吧,它们前段时间就开始好了,我只是帮着照顾一下。” “若没有那救命的药,这些漂亮的花儿,可就都死了。” “啊……”裴华裳张了唇,恍惚地应了声。 她今日穿着深红的庄重宫装,长长的、绣着金色凤冠的裙摆展开,铺陈在那月莹花之上。 “好了,随我出来吧,别再忙了。”许久,裴华裳开口说道。 她领着姜然走了出去。 此时,一直留在公主府里照顾的老管家还是忍不住,走上前来,劝说裴华裳。 “公主殿下,现在白大将军在云卫那里,小的刚好家里有人认识云卫,需要小的替你通知一下云卫那边,多少照顾一下将军大人吗。”老管家躬身说道。 “不用。”裴华裳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她的声线漠然。 她的心乱如麻,需要静一静,但不论往何处去,那纷乱的思绪都在影响着她。 大公主想,她可能需要一个人来陪着她。 可是,她身边没有人了。 她想到了乌素,裴九枝的妻子,她比裴九枝更不像人。 乌素永远都是安静平和的,这种气场无形之中也在影响着身边的人。 “请乌姑娘过来吧。”大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压下自己脑海里那些无用的思绪。 “我……与她说说话儿。”她说道。 “所以,您真的不管白将军了?” “不管。”大公主冷声道。 —— “嗯,白将军,我会暂时将您调离出云卫黑狱,此案还有许多细节尚未查明。” 裴九枝提笔,手腕抖了抖,在卷宗上写道。 “我不希望您在狱中遭受折辱。”裴九枝道。 “九殿下,这不合规矩。”白珩煜负着沉重的罪枷,他两手合拢在身前,重重锁链将他绑缚。 他竟然拒绝了裴九枝的好意。 “在此案的审理中,我就是规矩。”裴九枝的声线凛冽冷肃。 他环顾四周,看到周遭守着的云卫似乎有的想要先行退下。 裴九枝冷如寒霜的声音将他们所有小心翼翼的动作给冻住。 “我知道云卫之中有许多皇兄的人,此事,你们不可通报,只当白将军还在黑狱里。” 他冷如剑锋的眉微挑,此言一出,竟然没有一位云卫敢忤逆他的心思。 或许是近日九殿下刚成亲不久,他们险些忘了,这位云都的九殿下,究竟是怎样一个无情冰冷的人。 谁敢违逆他的话?就算他们上头有太子殿下的命令,他们不敢将此事宣扬出去。 裴九枝在与白珩煜交谈的过程中,已经敏锐地注意到了什么——这与他之前的怀疑一致。 他决定先将白珩煜带走。 白珩煜是个正直的人,他看着黑狱之中乖巧安静的云卫们。 许久,又开口道:“你不担心华裳来找我,发现我不在黑狱吗?” “白将军,你觉得可能吗?”裴九枝抬眸,与白珩煜对视着。 他那双如刀如剑的眸里,是一片冰冷的风雪。 “你知道的,她不可能来。”他道。 与此同时,他的眼眸骤然闪了闪。 这个时间点,正是乌素的沐浴被大公主派来的侍女打断,她从浴池里慢慢走了出来。 他眸子里坚硬冰冷的光忽然软了下来,于黑狱中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 说老实话,他们还是更希望这位九殿下出门之时,随时带着他的王妃娘娘。 乌素在与不在,裴九枝的表现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九殿下,怎么了?”白珩煜问。 “没。”裴九枝敛眸应道,“你去日月阁,我晚些回来。” 此间事处理完毕之后,他还要去公主府接乌素回家。 在送白珩煜离开黑狱之前,裴九枝问了他一个自己从未问过,但十分关键的问题。 “白将军,七月初,你去云都的花卉市场,究竟是要做什么?” “啊……”白珩煜愣了一下,他看到裴九枝的眸子里是一定要他回答的坚定。 他说:“她藏起来的花要死了,这花许多年来,有时候也是我看着书照顾的。” “我去市集上买救花的药。”白珩煜说,“她不知道我发现了她的秘密花房。” “九殿下,抱歉,我不能在她面前说出此事。” —— “乌素。”在乌素走下马车的一瞬间,大公主的视线便落在了她背着的长剑之上。 她问:“九枝将他的剑也给了你?” “啊,是。”乌素应道。 她来到大公主身前,也没开口询问她让自己过来的目的,只是跟在她身后,安静走着。 在月下小亭里,池上荷香芬芳,姜然领着刚刚到家的姜也在池子里摸藕。 姜也差不多能走了,她很兴奋地站在岸上,接过姜然手里递过来的、白白胖胖的莲藕。 这气氛静谧悠然,是少有的宁静。 乌素一坐在大公主身边,她周身就荡开了一道柔和的光,似乎能将所有躁动的思绪抚平。 “她们采的这些藕,待会儿你带些回日月阁去,以前他——”裴华裳的话语顿了顿。 “总之,很好吃,你与九枝一道吃便是了。”她如此说道。 “好。”乌素乖巧点头。 “这么软的性子,是怎么驯服九枝的呢?”大公主托腮,微笑地看着乌素。、 “你现在所见到的,只是在你面前的他,而非完全的他。” “哦,他是很凶。”趁裴九枝不在,乌素开始使劲说他坏话。 她背后的长剑开始有了小幅度的震动,似乎在抗议。 这震动的幅度很小,只有乌素能感觉到。 她碰了一下身后长剑的剑柄,它马上安静下来。 “凶?”大公主笑,“这个词语来形容他,或许,太轻微了些。” “他今日生了气,我、华煊,或许还有别人,他们的举动引得他情绪不佳。” 大公主道:“对此,我十分抱歉。” “但是,没办法呀。”她苦恼地托着腮,轻声说道。 “我什么都想要,什么也不想放弃,我的欲望,比父皇还要更可怕。” 乌素想,像大公主这样的人,她死了之后一定能产生十分丰沛的阴阳能量。 但她绝对不敢与她产生交易。 她的愿望太多太沉,已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外。 乌素不知如何接下大公主的话,许久许久,她只说了一句话。 “皇姐,我很羡慕你。” “为何?”大公主觉得她的艳羡是无知的。 “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应该做什么,并且十分坚定。” “但我不知道。”乌素有些迷茫,她仰头看着天上星辰,满天繁星,没有一颗属于她。 或许,她的星星很暗很暗,暗到没有人能看到,又或者,她根本就没有星星。 “在想你的命星吗——那枚观天楼没有找到的命星?”大公主果然知道此事。 “嗯。”乌素的声线悠远,这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她从何处生,又该往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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