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勰被一口茶呛住。 “阴阳眼?”山居老人面带惊奇,“我曾在中州一带听百姓说起过,没想到,世上真有阴阳眼。” “不止人有阴阳眼,有些动物也有,比如猫狗,有时候也能看到东西。”乌岚煞有介事地说。 听她说完这话,山居老人和卫习左相视一眼,卫习左道:“那日在水塘附近,你为何凭空消失?难道不是隐形术?” 关于凭空消失这点,李勰和乌岚在来唐朝之前就对好了口供,因此,听完卫习左的问题,乌岚并不慌乱,道:“我是被魅掳走了。” 卫习左犀利的目光锁定乌岚,“被那只狐魅?” 乌岚故作回忆状,仍按口供答:“具体是什么魅,我不知道,他用什么东西遮了我的眼睛,我看不见。” “他既将你掳走,为何你还能毫发无伤地坐在这?” “这我就不知道了。”乌岚道,“我们和胡阿藏一起在祠堂待了那么久,她没伤害过我们,再生气,也只是打了先生一巴掌,您不也是毫发无伤坐在这,您说这是为何?” 卫习左噎得说不出话来,手都已经伸进袖子里,恨恨地想,若非袖囊不在,他必要这丫头命丧当场。 山居老人察觉出两人之间不善的意味,忙给二人斟茶,道:“卫公子问话像衙门审案,不要吓着乌娘子。” 卫习左哼了一声,“乌娘子胆大如斗,牙尖嘴利,卫某哪能吓得着她?” “胆大才好呢。”山居老人笑眯眯地说,“瘴气林一行,若能得乌娘子阴阳眼助力,实乃岭南道大幸。” 这话有理,卫习左当即决定不再和乌岚置气。 “瘴气林一事,乌娘子不曾参与前情,且涉及一些军中机密,事情未定之前,乌娘子恐怕不便旁听。”李勰突然说道。 乌岚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好当面问,纳闷得很。 李勰坐在乌岚右首,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乌娘子可否暂时回避,移步院中等候?” 他没有额外做什么表情、眼色,但和他眼神交汇那一刻,乌岚接收到了他的暗示。 出门前,乌岚贴心地帮三个男人把门带上了。
第18章 山居老人(7-8) 7、 乌岚离开,山居老人默默含笑,一边抬手给李勰倒茶,一边说:“想来,世子对老夫定有颇多怀疑。” “道人误会了,李勰对您并无怀疑。” “世子明面上是让乌娘子回避,实际对她另有安排吧?”山居老人道。 李勰不置可否,自顾端起茶杯喝茶。 经山居老人提醒,卫习左也慢慢回过味来,他同这乌娘子打过几次交道,此女有勇有谋,全不像她自己所说,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妇。 几日前,在魏司马帐中,魏司马明里暗里要李勰带队去瘴气林,李勰愣是滴水不漏地把话堵回去了。一干人谈到深夜,始终没谈出个准话,卫习左等不及,这才千方百计找到山居老人,原本打算拉拢他,却没想到李勰居然也找到这里,说什么受魅指引,还带了乌娘子来,又把他的计划打乱了。 思及至此,卫习左心下更感愤懑,有意挑唆道:“那乌娘子是阴阳眼,你让她回避,难道不是想叫她暗查这处院子,抓几个魅出来,好往道人身上扣几顶帽子?” “二位把乌娘子想得太神通了。”李勰淡淡道。 “不是我们把她想得神通,她确实神通,阴阳眼又不是人人都有。”卫习左道。 “若能叫世子放下猜疑,老夫尽可配合。”山居老人道,“我这院子里,什么稀奇东西都有,至于能不能抓到魅,要看乌娘子的阴阳眼能认出多少。” 听到这话,卫习左乐了。李勰想查山居老人,山居老人也想试乌娘子的本事,这出鹬蚌相争的戏码,他爱看。 “道人确实误会了,我对瘴气林一事确有犹疑,所疑是道人背后之人,并不是您。至于乌娘子……”李勰往门外看去,“她出身乡野,行事向来随性,不受拘束,方才在夜市看见魅,不管不顾要跟了来,李勰拗不过,只好充当随行护卫,还请不要见怪。” 他这番话说得诚恳,兼有几分无可奈何,却将他和乌娘子一体共生的关系抛了出来。山居老人听完,面色更显和善,道:“乌娘子想帮老夫找魅,一桩好事,怎会见怪。倒是世子多虑了,老夫背后没什么人,我游历大江南北,选在岭南道山居,是因岭南道将有异动,老夫为异动而来。” “什么异动?”卫习左急问道。 “卫公子一心想要照魅草、地日草,还曾问我从何处得来这些草,我们几人今夜偶聚,算是有缘,老夫愿意交付诚心。”山居老人徐徐道,“老夫一共得到十株照魅草,非人力所得,全是凭空乍现。” “怎么会凭空乍现?”卫习左道。 山居老人但笑不语,将询问的目光转向李勰。 “是魅。”李勰道。 山居老人毫不掩饰眼中赞赏,接话道:“不错,十株照魅草全由魅送来,此外,它还给我送了一封信。” “什么信?”卫习左问。 山居老人不说话,径自起身,到墙角柜中取出一个木盒。他那双手满布皱纹,纸糊一般,对那木盒慎之又慎,开了盖,从盒中夹层里取出一个绿色东西,平放在桌上。 那是一片小小的竹叶,乍看并无特别之处,山居老人又拿出一张白纸,将竹叶放置其上,油灯近照,竹叶上两个细长的字样落在下方白纸上:救我。 这时,院中突然响起一声尖叫,卫习左还没反应,只见对面一道身影晃过,一阵风出了门,又一阵风从门外吹进来,等卫习左定睛再去看,李勰已经不见了。 “卫公子,咱们也出去看看吧。”山居老人说。 卫习左回神,山居老人手捧木盒,已经走到门口。 “有劳卫公子提灯。”话毕,老道将提灯和另件物品一同交到卫习左手上,多留下了几句吩咐。 8、 乌岚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准确理解李勰的暗示,出了屋,她先在那只挂壶下观察了许久,壶是陶壶,黑色,装在麻绳编就的网袋里,整体比酒瓮小一圈,闻上去也是酒壶的味道。 怕屋里人看见自己,乌岚特意猫身站在一旁,外观看不出酒壶有什么异样,等了几分钟,酒壶没有动静,乌岚不好擅自移动它,干脆把山居老人的院子参观了一圈。 院子整体面积不大,种了不少花草,乌岚对花草没有研究,认不全,也没再发现和花生怪一样的存在。 正院西侧有一口水井,井旁放了一只大水缸,乌岚步子大,没两步走到水缸边,见里面铺满了碗口大小的莲叶,心道,终于有一样她认识的植物。莲叶铺得密密匝匝,不露缝隙,看久了,乌岚有些不舒服,动手想把它们拨开一些,不料,手还没挨到莲叶,里面叶子忽然全部变成了人脸,且都是闭着眼睛的婴儿脸。 乌岚吓得失声尖叫,当场后退几大步。 李勰到时,乌岚已经退到两米开外,只敢远远用手指着水缸,道:“里面有东西。” 李勰在水缸旁看了半晌,问:“你看到的是什么?” “鬼脸,不对,是人脸、婴儿。”乌岚道。 这时,山居老人和卫习左也跟了出来,三人一齐围在水缸旁,山居老人说:“看来,缸中有魅了。” “你们都看不见?”乌岚疑道,“水面上的莲叶也看不见?” 卫习左手举油灯,侧目打量乌岚,想辨别她话中真假,忽听山居老人说:“老夫眼拙,这缸里只有水,且清得很,没看出别的。要证明乌娘子的话,只能用照魅草了。” 卫习左立刻变脸,“又要用?” 山居老人哈哈一笑,“卫公子莫担心,我这盒子里还有前几次的剩余。”说话间,老道已从木盒里取出小半截照魅草,先就着油灯一点,又欺身向前,吹灭了油灯。 这回,山居老人手持照魅草,只在水缸边绕行,手横握,拉扯出一张打横的雾障,刚好盖在水缸上。 雾障越积越厚,与此同时,流动白雾上渐渐现出密集的黑影来。果真如乌岚所说,都是碗口大小、闭着眼睛的婴儿脸。 乌岚悄悄走回水缸边,紧挨着李勰站,同另三人一起看到了雾障上的奇景,只不过,雾障上都是黑白影像,看上去没有绿色莲叶那么恐怖,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有道光在自己眼前晃,影响了她的专注力。 就在这时,山居老人突然说:“此草还剩最后一截,乌娘子可否借老夫一试?” “好啊,您想试什么?”乌岚想也没想地说。 山居老人陡将照魅草转向她,乌岚刚感到诧异,肩膀上突来一股大力,将自己向后拉开。 李勰挡在她身前,“这是您的待客之道?”问的是山居老人。 面对李勰毫不客气的质问,山居老人神色不改,道:“乌娘子的阴阳眼,已有实证。但她究竟是不是魅,还未曾验明。” 两人谈话的功夫,卫习左迅速从缸中掬了一捧水,将照魅草草头那一点火星浇灭了。 “用不着,就别浪费了。”卫习左道。 “阳水浇过的照魅草,不能再用了。”山居老人叹了口气。 “啊?”卫习左声音比平时高许多,苍白的脸上充满震惊和惋惜,意外打破了水缸边的对峙。 照魅草被浇熄,乌岚感到肩上的力量松懈下去,终于明白李勰和山居老人分别对自己做了什么。 她揉了揉肩膀,向山居老人道:“老人家想用照魅草照我?” “乌娘子见谅,为消除顾虑,老夫委实是有些唐突。”山居老人道,“可若不是得到乌娘子允准,老夫断不会贸然行事。” 感觉到前方李勰身体仍然处在戒备状态,乌岚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示意他放松,又对山居老人说:“我不懂照魅草的用法,但我看这根草照的都是人眼看不见的东西,你们都看得见我,还想照什么?” “你若是魅,照魅草能叫你现原形。”卫习左接话道。 “我如果不是呢?” “不是,雾障上自然什么都没有。”卫习左道。 “那我可以——” “乌娘子今夜是意外来访,不管她是魅还是人,她与二位无关,与瘴气林无关,不必受二位查验。”李勰打断了乌岚。 “可——” “卫先生也是客,主人在此,不必代为多嘴。”李勰又打断道。 大抵因为出身皇家,李勰平时很讲礼仪,极少对外露出明显攻击性,他这一番诘问下来,连山居老人也渐渐转了脸色,道:“是老夫行事欠妥,世子莫要——” “主人既不欢迎,我们立刻告辞。”说话间,李勰还真转身往外走,“后会有期。” 乌岚在原地愣了几秒,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故意拿捏对方,等到李勰在茫茫夜色下向她递来个“赶紧走”的眼神,她才急匆匆跟了上去,临了,想起向水缸边两个道人挥挥手,“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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