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学楼区的蜿蜒小路踏上主干道,白夏正躲着暴雪埋首径直往前冲,密集的雪花阻碍了她的视野,没料到迎面会不躲不闪地直挺挺的走来一个人,没有刹住脚的白夏径直就撞了上去。 对方肩头上的积雪比她的要厚多了,随着相撞,两人身上的落雪都摇摇欲坠地从高处跌落下来,隐没在四周莫过脚踝的雪层中。 “延城?你怎么不在车里等我。” 白夏撞上的正是来接人的裴延城,他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身白夏入冬后给他买的呢子大衣,黑色的细腻斜纹很厚实,加粗的羊毛质地摸上去毛刺刺的,虽然看上去比军大衣单薄,但是却非常保暖。 裴延城将扣子规规矩矩地从膝盖处的衣摆,一直扣到了顶端,竖起的衣领挡住脖颈处吹来的寒风,线条硬朗的下巴都隐在了大衣中。 入冬后他的肤色也没有了夏天时的黝黑,配着这身修身的大衣,弱化了健硕的腰背,整个人都有股老城公子哥儿的矜贵。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土匪头子’都成阔爷儿了。 白夏瞧见他就不自觉得笑弯了眉眼,好心情得在心里打趣他。 “雪越下越大,挡视野,人又多,我怕你找不见我。” 将怀中的人扶正,裴延城的声音透着股找到媳妇儿的轻松劲儿。 脱下手套,将白夏的两只手整个都包裹在温暖的掌心里,他粗糙的双手滚烫,不过一瞬就把她微凉的双手搓得发热。转过身,就着亲昵的姿势,领着人大跨步地往校外的吉普车走。 今天是学校上课的最后一天,不少本地或是离得近的同学,都迫不及待得拎着大包小包,顶着暴雪往校门处赶。 林荫道上,相拥着并排往外走的白夏跟裴延城,也成了熙来攘往的学子中的一抹冬景。 * 雪下的再大,裴延城的工作也依旧在继续。 训练基地虽然位于宣宁跟京市之间,但是到底还是首都这边的道路更加宽敞,下雪天开车也更为方便,所以已经放寒假的白夏,也没有急着回山北,而是继续待在金鱼胡同陪着裴延城。 “小夏,榔头还你了哈,这是建中带来的红薯,我吃不完给你拿两个尝尝。” 隔壁的胡红霞敲响了她家院门,白夏一开门就被迎面递上来的竹篮塞了满手,榔头旁边还装了小半框的红薯,这可不只是两个。 入冬后土地都冻住了,蔬菜少,眼下的红薯外皮暗沉紧实,一看就是秋收后早早就存进地窖里囤起来的,在这顿顿白菜酸菜的时节,粗粮也成了稀罕物,可不存在什么吃不完。 这小半年的相处,白夏深知胡红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即便嘴上说得再难听,也根本占不得别人的便宜。自打一开始白夏送给她的那一碟包子,她就总找机会想尽办法的,送点东西过来,似是生怕拿来的东西价值不对等占了白夏的便宜。 “那就谢谢红霞姐了。” 白夏也没有推辞,干脆地接过了她递来的竹篮。 正要准备请她进来,另一侧的隔壁,突然传来的叮了哐啷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一连串的剧烈响动,像是椅子从台阶上滚下来的声音。
第69章 白夏跟胡红霞对视一眼, 将手上的竹篮放进门内,两人抬腿转身便往隔壁走。 她家另一侧住的老夫妻俩很不喜跟人打交道,白夏搬过来至今双方都没有说过话, 平日也都是老太太一个人起早贪黑地扛着扫把出门,搬东西洗衣服都是她一个人, 有时候白夏瞧见了想去搭把手, 对方也依旧态度坚决地不领情,防备心很重。 白夏敲了会儿门, 院子内依旧悄无声息,没有一丁点的响动, 刚刚发出的剧烈声响仿佛是她们二人的错觉。 “没人应, 可能就是椅子被风刮倒了吧, 这么冷的天, 老头子一个瘫痪的人在家, 也不可能往院子里跑。” 胡红霞挤在院门口的屋檐下躲雪, 收回凑近门缝往里看的姿势, 猜测着开口。 门缝严密紧窄,往里只能看到白茫茫地一条线, 院子内的情形根本看不真切。 “许老太太今儿出去工作了吗?” 白夏只知道隔壁人家姓许, 还是从院门墙上刻的门牌姓氏上了解到的,看样子应该是祖上就住在这里了。许家老爷子下肢瘫痪,入冬后都待在屋子里不出门,若是家里就他一个人, 刚刚闹出的响动还真有可能是风刮的。 听到她的话,胡红霞揣着袖口想了想: “那我还真没瞧见, 不过我觉着应该出去了吧,往日比今天还大的雪, 老太太都扛着扫把出......” 她说着话,这边白夏就径直上手推了推门,推不开——门是从里拴上的,老太太在家。 胡红霞接下来没说完的话也都咽了回去,眉头跟着皱了起来,估计还真有可能是老太太脚滑摔倒了。 “我先往里看一眼,你帮我看着巷子口,要是有人过来你提醒我。” 白夏后退两步往巷子左右看了两眼,见没有路人,便一个助跑起跳,还戴着毛线手套的双手,就攀上了许家老太太的墙头,双腿蹬在墙面借力,上半身轻松便超过了两米多高的院墙。 这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胡红霞叹为观止,差点不适时宜地拍手叫好。 特别是白夏还是一副乖乖女的斯文模样,穿着粉嫩的毛绒冬装,手上的动作却无比强悍,翻起墙来娴熟得让人瞠目结舌。 我的乖乖,现在大学生还修武术的嘛! 视线没了阻碍,院子里的情况便尽收白夏眼底,入目就是已经躺在雪地毫无知觉的许老太太,离手半米远的位置还有一个被摔得七零八落的痰盂。 “哎咋了,啥情况?不是就说看一眼,咋还进去了!” 胡红霞记着她的话,帮她盯着巷子口呢,毕竟是攀人家墙头,被别人瞧见了说出去总归不太体面。 一转头,却瞧见刚刚还支在围墙上的白夏,一个跃身就跳进了院子里,双脚落在院子里的声音轻盈的几不可闻。吓得她立马压低了声音喊她,沙哑的声音还能听出语气里的焦急。 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下一瞬白夏便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候在门前的胡红霞,打眼儿就瞧见被白夏撑着胳膊昏迷不醒的许老太太。 “老太太摔了?走,赶紧送医院!” 没再耽搁,白夏进屋给老爷子打了声招呼,两人就抬着老太太出了金鱼胡同。 从西口出去进了商业街,就有一个公交站台,冬天出门的人少,这会儿又不是上下班的点儿,公交车里空位很多路上也不堵。 三人一路顺畅地到了离得最近的军区总医院,甫一推开医院的大门,就有推着床架跑过来的医生护士,简单询问了情况,立刻就给许老太太送进了急救室。 “好了咱们先回吧,人反正也送到了,去公社说一声,会有办事员过来通知她儿子。” 瞧见急救室亮起的红灯,胡红霞拍了拍身上的碎雪,一屁股坐在门口的木凳上。 “她有儿子?” 白夏有些惊讶,这半年别说是儿子了,就是去隔壁串门的亲戚邻居她都没瞧见一个。 她家这两户邻居真是一家比一家冷清,胡红霞一个人独居,好歹她哥......咳,胡建中还会偶尔过来送点吃的用的,而许家老夫妻俩儿可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偶尔半夜传来的两声咳嗽,白夏总恍惚的以为隔壁没有人住了。 见白夏对隔壁的事情不了解,胡红霞便朝她凑近,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 “怎么没有儿子,还有三个呢,大儿子七八年前就没了消息,老二跟老三倒是也在京市,却还不如没有,文|革前还有来往,后来因为两个老人早年留过洋,政治背景不干净,怕自己受到牵连,就彻底断了联系,他爸被闹得摔断了腿,也没说送医院治......” 话落胡红霞转头看了眼神色复杂的白夏,突然嘲讽地笑道: “是不是跟我有的一拼?他们为了不被连累,抛弃亲生父母,我呢,大义灭亲地举报丈夫跟公婆,一个人住在市中心的四合院里享福。” 胡红霞自嘲地摇摇头,视线早已转到了别处,怔愣地盯着虚空发呆。 又似是喃喃出声:“白夏,你这房子买的可不是什么安生的地方。” 虽然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但白夏依旧对她的私事不做任何评价,至少这小半年的相处,胡红霞给她的印象并不是品行有亏的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牵扯到文|革又是无数笔理不清的账。 白夏去缴费处给许老太太办了住院,才跟胡红霞一起回了金鱼胡同。 回公社说明了情况,又带着人去了趟军区总医院。 这回胡红霞没有一起,甚至去公社的时候她都没露面,似乎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助人为乐的这一面。 她给白夏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时刻竖起身上针刺的刺猬,生怕被别人瞧见她柔软的腹部。 在医院又待了一下午,许老太太期间醒了一次,看了她一眼又陷入了沉睡。 年纪大了身体机能都开始衰退,就怕摔跤,却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是冬天,好在穿得多地上的积雪也厚,这一跤摔下去并没有摔出什么好歹,目前只查出来轻微的脑震荡,不过因为年纪大所以反应很大,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等白夏从医院回去的时候,裴延城已经在家了。 “你去哪儿了?这几天暴雪最好还是别出门,需要买什么东西你前一天晚上跟我说,我回家的路上带回来。” 还没迈进堂屋,门就从里面被裴延城打开,他语气略焦急,身上还带着未散的寒气,一上前就圈住了白夏的双肩。 往常这时候厨房都已经飘出了阵阵香味,今个儿回家,不仅没瞧见媳妇儿,就连灶台跟屋子里的火炉都是冰凉的,可见她已经出门很久了。 虽然搬来首都有几个月了,但是她基本都是在学校度过的,对这边的情况都还不太熟悉,裴延城生怕她遇到什么事儿,正要抬腿出去找她,还好人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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