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怅然解释:“您是外地来的吧,怕是有所不知,雍州常年战乱,家家户户的男儿皆是从军去了,科举进士的男儿极少,因此都用不上这些……” 说着眼中含泪,“便是小儿,也是去年十一月从军去了,快一年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如何……哎。” 士兵无要事不得归家,因而军营虽就在雍州城,但他也很久没见到儿子了。 柳姝婳听了后沉默不语,心中有些难受。 京中男儿多养尊处优,唇红齿白,崇尚文人风流,寻欢作乐,写诗作画,流觞曲水,好不肆意快活。蒙祖上荫庇者众多,寒门子弟也多,皆以入朝为官为志。 在众人眼中,世道和平,百姓安居乐,殊不知在边关生活的百姓温饱不足,性命难保,家里十一二岁从军的更是数不胜数,便是女子,迫不得已也要拿起武器对抗敌人…… 她心里涌起一股羞愧。 掌柜的情绪来的快也收的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好意思道:“让您见笑了。” “并无,令郎是个英雄,不知他叫什么?”或许能和萧佑提一提。 “小儿名叫万飞,若您不介意,待下一批笔墨到了,我差人到您府上告诉您?” “也好。”柳姝婳语罢,楼上传来响动,似乎有东西掉落。 “楼上是?” “噢,楼上是书阁,若您感兴趣,您可上去瞧一瞧,今日店里到了一批新书,或许是伙计搬书时不小心弄得。” 柳姝婳眼睛一亮,来了兴致。 楼上的书阁不大,只有五六排书架的样子,倒是收拾得很干净整齐,不见灰尘。 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一叠糕点,一盏茶,茶杯还冒着热气,看起来有人来过。 柳姝婳一排排走过去,大多是些启蒙类的书以及兵书,打发时间的话本子少之又少。 忽地视线一顿,停留在最上方的那排,一本皮黄色的画册,竟然在这看到它了。 柳姝婳伸手去拿,可惜身高不够,踮了踮脚尖,仍旧只能碰到书沿,她有些恼羞地蹦跶两下。 “扑哧。”一声发笑从头顶传来,接着一只修长白净的手绕过头顶拿下了画册。 柳姝婳猛地回头撞上他的胸膛,被撞的孙文宣后退一步,弯腰咳嗽起来。对不起,你没事吧?”柳姝婳一阵慌乱,忙将他扶起。 “无事,老毛病了。”孙文宣苍白的脸上因为咳嗽变得红润,摆手道。 “抱歉,我没想到后面有人。”柳姝婳依旧歉疚道。 “不怪你,是我吓到你了。”孙文宣温和脸上浮现一丝歉意。 “你可是想要这本?”他将画册递给她。 “是,多谢公子。” 这本画册名为《浮华传》,是一本连环画类故事集,讲的是一位名叫浮华的男子生来命运多舛,从小身体虚弱,母亲被害去世,父亲娶了新人,有了新的孩子,他为了生存不得不顺从他们,表面谦逊温和,实则冷漠腹黑,不断挣脱世俗束缚的故事。 不过上一次看时,画册只连载到了浮华科举及第,成了进士的一幕。 柳姝婳还在遗憾不知猴年马月能看到新的情节了,没想到在偏远的雍州竟有它。 柳姝婳就地坐下,翻开画册细细阅读,画风细腻,一帧一幕皆是精品,看得出来这位画者的绘画技艺精湛。 见她看得入迷,孙文宣心里起了波澜,问道:“公子也爱看这本画册?” 柳姝婳抬起头眼里有丝迷茫后回想起他说了什么,一喜,“公子也看《浮华传》?” “嗯,从它问世起便一直追看,可惜画者好像弃笔了。” “啊?”柳姝婳惊呼,“为何?”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孙文宣叹了口气,眼中闪过怅然,“大约是力不从心吧。” 柳姝婳眼中可惜,可她也没有办法,毕竟她不知晓画者是谁,不过,“公子可是认识这位画者?” 孙文宣倒是没想到她如此敏锐,“见过两面,但交情不深。” “他是雍州人?” “算是,不过前几个月回了扬州。”为了打消她的念头,孙文宣只好这么说。 “可惜了,我还想见一见这位先生呢。” 孙文宣眉目一动,忍不住问:“公子觉得浮华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他如此喜爱。 柳姝婳思考片刻道:“是个可怜人,也是个有抱负的人。” “公子不觉得他很是虚伪?”一边温和谦虚待人有礼,一边暗地里陷害继妹,教训同窗。 就像他一样,孙文宣自嘲。 “虚伪?为何这样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境遇,所经历的是不一样,性情必然不同,况且浮华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为了生存罢了,若他不这样做,怎能出人头地,为母报仇?若这样就是虚伪了,那世人大多是虚伪小人了。” 礼教告诉她,做人要表里如一,在她看来只是针对君子罢了,对于本就是小人的人,大度只会让自己委曲求全,忍气吞声。 孙文宣默然,低垂的眼眸中浓墨汹涌。 是啊,他为什么要困住自己,众人皆说他对父亲继母尊敬,其实他恨不得他们去死!为他母亲陪葬!!
第20章 跟踪 “你还好吗?”柳姝婳见他不说话,关切问道。 孙文宣收敛起眼中的疯狂,微微一笑,“无事,只是想起些事情罢了,多谢公子的一番话,在下豁然开朗。” 柳姝婳不好意思挠头,“过奖了。” “不知公子叫什么?在下姓孙名文宣。” “我叫刘……三,我叫刘三。” “刘三……名字真别致。” 柳姝婳打着哈哈,“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家了,不然家里人要担心了。”她怕再待下去就要被问家住何方了。 孙文宣撇了眼明亮的天色,望着她下楼的背影,眼中的温柔不见,只余冷漠,嘴角平直,“孙游,去查查他的身份。” 书架后走出一个小厮,低头恭敬道:“是,公子。” 出来后,天色还早,柳姝婳吩咐侍卫在一旁等着,她去逛逛。 侍卫长面色踌躇道:“夫人,您要吃什么属下去帮您买吧。” “不用。”柳姝婳毫不犹豫拒绝,只是想一个人走走罢了,这儿到处是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柳姝婳走着走着,这儿看看,那儿瞧瞧,新奇的很,正想去前面的小食摊上看看,余光一瞥就注意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沈姑娘! 她刚想开口喊她,就发现她身后有个鬼鬼祟祟的人跟着她。 柳姝婳忍住喊意,悄悄地跟了上去。 尾随他们到了一个四面皆通的小巷,人就不见了,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寻找。 去的话又怕出事,不去的话万一沈姑娘出事了呢? 罢了,她一咬牙,还是进了小巷。 走了一会儿都不见有人,低喃道:“奇怪,人呢?” 刚一走过转角处,颈上一阵凉意。 柳姝婳浑身一僵,心里咯噔,便听到身后传来:“你是谁?为何要跟踪我?” 沈元霜早就知道有人在跟踪她,待把人引进巷子里解决完后又听到一阵脚步声,于是躲在一旁,等他出现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质问道。 听到是她的声音,柳姝婳松了一口气,惊魂未定道:“沈姑娘,是我。” 沈元霜举刀的手一顿,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我是柳姝婳。”见她没反应,柳姝婳急忙道,生怕一不留神小命没了。 沈元霜错愕,收回刀,转到她面前,“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 性命没了危险,柳姝婳笑眯眯道:“我刚才在街上看到有人跟踪你,怕你出事,就跟上来了。” 沈元霜心底滑过一丝暖流,却还是睨了她一眼,板着块脸,嘲讽道:“你怕我出事,怎么不想想你这小身板能干什么?” 柳姝婳被她说得大眼中满是委屈,垂头,绞着手指。 沈元霜凝噎,有些后悔话说重了,罢了,跟她计较什么! “走吧,我送你回去。” “真哒?”柳姝婳开心地抬头,哪里还有什么委屈。 沈元霜一阵无语,冷笑,呵,小丫头,还有两副面孔呢。 “走吧!”柳姝婳上前去牵她的手。 触碰到她绵软的手心,沈元霜有些不适,却没有甩开她,还没有哪个女子离她这么近,男子更是。 出了小巷,外面依旧是热闹的集市,仿佛巷子里的一切从未发生,若没有那具被草堆遮住的尸体的话。 柳姝婳挽着她,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沈姑娘,你知道这儿有什么好吃的吗?” “不知道。”她从不贪口腹之欲,有什么吃什么。 “啊,那你知道这儿什么地方好玩吗?” “不知道。”从小就在军营长大的她只觉得手里刀最好玩。 “你好无趣!”柳姝婳转头控诉她。 沈元霜额间跳了跳,忍住抽她一顿的冲动,“你对每个人都是这么自来熟?” 柳姝婳鼓鼓嘴,“才不是呢!只有你,你还对我爱搭不理,哼!” 不管在哪儿,她都是最受欢迎的,哪儿需要她去主动搭话,要不是看在她是女将军长得又漂亮还救过她的份上,她才懒得理她! 沈元霜惊愕,只对她? 柳姝婳却已经放开她的手,跑向那边的糖葫芦,笑靥若花。 她活得真开心! 沈元霜羡慕不已,她不知道柳姝婳对其人是如何的,但她看得出来,她对她是真诚的,这是个令人心软又温暖的姑娘,萧佑……真是便宜他了! 柳姝婳买了两串冰糖葫芦,递给她一串。 沈元爽拒绝了,这玩意儿看的她牙疼。 柳姝婳只好一人独享两串了。 “沈姑娘,我觉得你和将军很像。”她吃了一口糖葫芦,开口道。 “为什么这么说?”沈元霜不解。 “因为……就是很像。”她也说不出具体像在哪儿,或许是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都不爱吃甜食?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但好像只是表面的。 “感觉你们背负了很多,都在压抑心性,害怕一不留神就连累了他人,而且……你们都很厉害!我很佩服。” 沈元霜摩挲剑柄一紧又松开,“嗯。” 她说得对,沈家只剩她一人,她既要重振沈家军,又怕自己没了,沈家再无血脉,更怕自己战场上指挥失策,葬送了全军…… 而萧佑……也好不到哪儿去。 所以,总的来说,她和萧佑很像,是一类人。 “你为什么喜欢将军?”柳姝婳好奇道,眼中毫无醋意。 她觉得像沈姑娘这样的人应该和能言善道的公子更般配,不然两个不爱说话的人凑一起……相顾无言? “大概……他很厉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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