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梳就在马甲簇拥中睁开眼睛,歪头说:“我们已经是反派了,大不了再死一次。” 她又想,其实她一点都不怕死。 她只怕没有马甲了。 仙门盛会的热闹很有真实感,神算阁却罕见地有些焦躁,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直到晋起提醒,这秘境本是沈扶闻心境所化,他们会有此感知也是受沈扶闻影响,主角团才幡然醒悟,脸色有些难看:“所以沈扶闻经历之中,类似的仙门盛会中发生过不好的事?”只是不知是第一世还是第二世? 若是沈扶闻心境经历,那这其中也有百年,他们还是知道太少...... 沈扶闻却出人意料地平静,看到他们,也只是收回视线,不曾问他们今日又有什么疑惑,或是不再遮掩地问他们又未卜先知了什么,只是温声问盛梳,前几日栽的桃花树喜不喜欢。盛梳此刻和主角团已经有秘境中的一月未见了,也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只是放下剑想了想道:“是不是只有粉色的?我想再开几个颜色。” 对于仙者,这自然不难,但她又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沈扶闻想了想:“青?”祂摇头:“你选就好了。” 她又去问了燕无争。“蓝。” 临渊说是紫。盛梳便自顾自地为师姐做了选择:“便选红色好了。” 于是继任大典前一日,主角团没有商量出方法,却在素来冷清的毓秀峰上,看到了连成山海,一树繁华,青蓝辉映,红紫交杂的桃花。这其实已经算不上什么桃花了,但颇为吵闹的场景,还是一瞬将毓秀峰被众人熟知的冷淡洁白高远,染成喧闹的杂色。 沈扶闻就立在那云端,看盛梳挥剑将那掉落的桃花瓣挑起,无声地摇头,输出灵力将那桃花瓣定住,好让她玩得更久一些。 燕无争心知肚明,但还是看祂一眼,似乎是让祂无需浪费灵力,要想留住桃花瓣,他的剑气便够了。 于是毓秀峰上纷纷扬扬,好似温暖的雪,永无停止的那一天。 晋起忽然说不出话来了,主角团也有人开口,却不是一向对沈扶闻观感很复杂的应沧澜,而是甚少开口的程悦。 “若是我,过惯了这样的繁华热闹,想必也是不愿回到人间的。”她哑声,显然是联想到了早已魂灭的临渊,也想起了那日的燕云秘境。身为万剑门大师兄的燕无争在血泊里举起剑对准了沈扶闻,而祂低下眸,看到的不是自己等了数百年的燕无争。祂看到的不是那张相似的脸,而是这秘境里隐而不宣的平淡期待。 燕无争已经是万剑门大师兄,有师尊道侣师弟师妹,他有万人簇拥,从不担心冷清孤寂。 但等他们的数百年里,沈扶闻只有一个人。 祂等的不是这个燕无争和盛梳。祂等的是祂一个人的燕无争和盛梳,是只有燕无争和盛梳的沈扶闻。 可祂却为了这一日,将自己亲手摧毁了。祂做不回那个沈扶闻,也等不到这样的燕无争和盛梳了。 和文皓还在看临渊。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尚小的缘故,他做什么都是安安静静的,又显得过分冷静,沈扶闻在给盛梳编头发的时候,他便在仔细琢磨修炼术法的精进,盛梳跑到山下水潭玩,他又严肃地盯着她,怕她什么时候溺水了。其实仙人修士怎么会溺水?但他还是一眨不眨地望着,每次盛梳玩得放肆的时候,他总会磨磨蹭蹭地蹭到一边,开口想提醒什么,但又被她笑着看回去。 临渊又不说了。 和文皓知道盛梳肯定明白临渊的意思,玩的时候也会克制。他是那么乖巧的一个少年,即便担心也不会限制盛梳,很多时候都是他们之中默默无闻的角色,仿佛生来便代表冷静与理智。可他又从来不会被几人忽略,会被盛梳拉着也参与进去,而后又偶尔忘却自己承担的冷静责任。 和文皓有点恍惚。这一点,总叫他想起在神农谷的日子,想起他有一日晚归,发现神农谷有名的那个魔种,做什么都一板一眼的少年,竟然躺在山丘之上,看到他立刻翻身起来还做贼心虚地拍了拍身上泥土,而后望着他不说话。十几岁的临渊现在也喜欢和他们一起躺在树下,什么都不愿想。 他们也不会逼着他靠近水。 想起临渊的死法,和文皓心里蓦地疼了一下,眼眶酸涩地别开视线,心里竟然在说,如果应沧澜可以得到此方秘境传承的话,让这个秘境永远都不要结束吧。让十几岁的少年临渊一直留在这里,永远不会有被冥河水淹没的一天。 燕无争已经将自己的剑法倾囊相授,看方恢和杜无悔皆欲言又止,目光又移向程云。 “师兄。”程云喉间酸涩,剑已经握不稳了,只是盯着他:“跟我们回去。” 燕无争摇头。他没说什么,只是望向那连成海的桃花。程云心里知道他想留在这里,令人心惊的是他竟然分不清,他会这么想,是因为这是沈扶闻想象中的燕无争,还是燕无争心中真的这么想,他其实不是最了解也最愿意相信师兄的人。只有沈扶闻和盛梳才是。 程云用力闭眼。 覃清水也不想再去劝说师妹了,反而看到那桃花树,心里总有一些惴惴不安的感觉在,望了几人一眼,他们都决定不走,就守在第一峰上。那是明日继任大典举办的地点。 人山人海,宗门齐聚,可过程却与主角团想象得丝毫不一样。 万剑门没有被魔族袭击,燕无争也没有被诬陷,准确地来说,是他们完全没有给燕无争被诬陷的机会。 “下山历练的时候,你曾在万里海上救了一个人。”为首的大能声音淡薄,不知怎的,竟然扛住了沈扶闻的威压,修为比沈扶闻还要高深,众人暗暗心惊,同时想抵抗,但竟然完全承受不住。此人虚影高大,只是一个声音,竟然就足以媲美天道,让人胆战心惊。 “为此甚至险些陨落。” 燕无争面色淡淡。 虚影:“是不是?” 燕无争没有让盛梳出现:“是。” 沈扶闻手指攥紧,面色仍然淡淡,但很快竟然就成为第二个被问讯对象。祂身为万剑门长老,渡劫期修为,自然是地位居高临下的,不必逢迎任何人,可这虚影竟比祂还要不分青红皂白:“你目中无人,不睦亲友,有何资格做这万剑门长老?” 众人一惊。 沈扶闻:“我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能主宰的。” 那虚影越发广阔了,他积压甚重,却不必亲自出手,被燕无争救下那人便亲口指认:“那日在万里海上我亲眼看到,看到他身形是虚化的,是沈扶闻出手,才将燕无争身形填补完整,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剑道魁首,他只是沈扶闻操纵的一个傀儡!!” 那人疯狂退后,像是被沈扶闻冷淡的眼神所震慑,又像是羞恼:“祂根本就不是你们所想的心怀天下,或是对着天下毫不在意,祂还操纵着这个傀儡,祂还想掌控这个世界,祂就是个疯子!” 熟悉的话语一出来,沈扶闻的瞳孔化作了深黑,隐隐夹杂着一丝鲜红。 系统:!!! 它差点以为这是世界本源被看穿,但发现主角团脸色难看,便靠近过去,很快便震惊发现,原来这才是这秘境的险恶之处。 “沈扶闻知道这里是虚假的,所以祂最深的执念根本就不在于此界是否被维持下去,而在于,祂找寻他们的那数百年,他们的存在被抹去了。” 应沧澜也觉得心惊,从没有哪一刻起,他像现在这样,被这秘境的狠毒毒辣所震撼:“他们竟因着师兄师妹救人而牺牲,而沈扶闻不顾一切寻人,想将师兄师妹身份从这世间抹去!” 程悦喃喃:“不,不止。”她忽然猛地攥紧应沧澜的手:“还有师妹,还有师妹和临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这失声一出,跟着临渊的和文皓便跌跌撞撞赶来,眼眶鲜红,说不出话来,沈扶闻冷冷看来,祂知道发生了什么。 临渊为什么怕水。因为在他被创造出来的那天起,就被扔在了池塘里。 她从池塘里救下的人,看到她怀里的纸张,吓得震惊地看着她,话都不会说。然后就是那个临渊了。她希望能在水里安然无恙,可以伸出八只触手,把她和马甲都从孤儿院带走的临渊,浮在那个池塘上,看着她画的其他马甲,被扔下来,被浸湿。 先被撕碎的是长到十几岁,无所不能,是所有人领袖的燕无争。 她说他真的会说话,会有身体,他们不信。 “燕无争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宗门魁首,少宗主,都是沈扶闻捏造的一个幌子,一个剑修,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便拥有天生剑骨,一通百通?”盛梳想说,是有的。她因为性格原因不喜欢表现得太突出,喜欢隐藏在人群里,可是这个还只能短暂拥有身体的马甲是她最聪明缜密的一部分。 然后被浸湿沉底的是临渊。 老师皱眉看着她:“你都二十几岁了,都可以独立生活了,怎么还在画这些阴暗的东西,还有会说话,盛梳,你是不是疯了?” 于是她的小马甲,才只有十三四岁,还没有发展出自己的性格,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身体,就溺毙在池塘底了。 然后是沈扶闻。 ...... 以及那个一直没有被她唤醒过的马甲雁禾。 盛梳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在原来的世界,她马甲的秘密被暴露,她被当做是疯子,马甲被其他人抹消因而消失的时候,她想的只是,其实他们只是她的一部分而已。不理解没有关系,不允许他们在他们面前存在也没有关系。她其实只是希望有很多很多个自己。 没有人陪她玩跷跷板的时候,有马甲陪她玩。 没有人理解她的想法的时候,有马甲理解。 没人可以告诉她做什么都不必担心被人否定的时候,马甲会无条件支持她。 从一开始马甲诞生的时候,她就很快乐。这种快乐不是因为马甲得到其他人认可,而是终于有人,哪怕是自己,认可了她自己。但是马甲被撕碎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被其他人发现是同一个人,原来被其他人认为不同寻常不应该存在,马甲是会消失的。 她明明还是盛梳,可她凭着记忆画下来的马甲形象被水浸湿,然后化开,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的时候,盛梳只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也消失了。 她的马甲不是不该存在的。如果不该存在,也只是因为,她讨厌那样的自己而已。 可她从来都不讨厌自己。她很爱很爱。 所以天道变色,这秘境先是审判了燕无争,因着那虚影的扩大,强行把燕无争认作是傀儡,抹消的时候,主角团的心空了。他们不会认为燕无争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只会认为修仙界为了对付沈扶闻,为了打击祂而居心叵测,而沈扶闻也因此动用了自己的仙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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