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桑清衍不行。 他的威望深入人心,在他们眼中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即便偶尔走下凡尘,走到他们中间,也不会有人以平常之心待他。 当他走近,迎来的只有诚惶诚恐的接待,或者拘谨尴尬的应答。 身份、地位以及实力的巨大差距,犹如天堑般将他与他们的世界一分为二。 他也不是易子钰那样令人如沐春风般温柔有趣的性格,生性就冷淡,年纪轻轻成了桑家家主,久居高位,本就不爱说话的性子更多了几分严肃。 桑清衍知道世人给他冠以“冷漠”“难以接近”“只可远观”等等形容,大家敬他怕他,哪怕嘴上说着喜欢他欢迎他,有他在的地方就容易冷场,因而他也很少掺和各种热闹的场合。 他不想随着他走进去,院落里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用恭敬与敬畏筑起一道分隔他和他们的高墙。 所以,最终他也只是听着盛千婵带着几分欣喜得意的声音如数家珍地列举她的观点和例证,有条有理地驳倒药宗弟子的结论,赢得周围之人的欢呼与掌声。 而他则沉默远去,回到从来都是安静冷清的寝殿。 盛千婵送来的毛绒物件已经霸占了床榻和座椅,可桑清衍却还是感觉少了什么,以至于让房间显得这么空旷。 昏暗的光线中,他睁着眼,望着头顶的床幔,烛影摇曳,在其上勾勒出凌乱错落的线条,一如他此刻的思绪。 睡不着。 忽然,桑清衍的耳朵微微一动,外放出去散满整个主院的神识敏锐地捕捉到了隔壁的动静有人蹑手蹑脚地回来了。 整整两天夜不归宿,她倒是还知道家在哪儿。 哼,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像什么样。 桑清衍收回神识,想了想,面无表情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然后下床,出门,去隔壁逮人。 想要提升修为,还有比与他一起双修更快的办法吗? …… “呼……”盛千婵轻轻地拍了拍胸口,吐出一口浊气。 小侍女适时地倒了一杯灵茶,她直接端起来一饮而尽,喝茶跟喝水似的,豪放的作风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牛嚼牡丹。 “没吵到人吧?”她低声问桑蔓。 小侍女摇摇头,又觉得夫人这般小心谨慎根本没有意义。 仙尊在家,整个院子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但凡有点动静都瞒不过他。至于她们院里的其他人,也事先得了黎婆婆吩咐,知晓夫人这些日子不需要人前人后的伺候,各自落得清静,全都一早退下了。 即便有谁修为高些,或是无意撞见了夫人的行迹,也只会当作无事发生。 小侍女心想,夫人的担心真是多虑了。 盛千婵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更不清楚自己的踪迹在某些人眼里根本无所遁形,还暗自松了口气。 她挥挥手将人赶回去休息,也懒得叫人服饰,自己简单地清洗了一番,随手批了件清凉的纱衣就抱着一人高的毛绒熊滚上了床榻。 柔软的床褥完美地贴合了身体的每一处曲线,让她发出一声惬意慵懒的呻/吟。 “啊……活过来了。” 这些日子她的确很拼命。 不仅是在刻苦修炼,也忙着和同行交流。 她修为实在太低了,放在天底下的修士里或许还够用,但放眼身边的小伙伴,尤其是站在桑清衍身边,她这水平就有些拖后腿了。 没出事的时候,她当个美丽的小废物倒也没什么,可接二连三遇险,盛千婵就有些嫌弃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尤其是她遇险不光是她自个儿的事,说不定还会连累到桑清衍。 盛千婵可以容忍平时无伤大雅的小小摆烂行为,但牵连了别人,她就没法接受自己躺平到底。 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这段日子的埋头苦修之下,修为几乎一日千里,原先的瓶颈已经摇摇欲坠,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该渡劫晋升了。 而和银霞山药宗那些同行的交流,也让盛千婵获益匪浅。 是的,她把那些弟子称之为同行。 虽然她从前学的医术和对方可以说是毫不相干,但大家都在医术上有所研究,又都接触炼丹之道,有很多可以相互印证的地方,指点求解的过程中总让她想起来与另一个世界的同行们的交流互动,于是标签也就此贴上。 越是和这些药宗弟子探讨,盛千婵就越发体会到上古药宗是多么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哪怕银霞山这一脉只是在上古药宗消失后继承了其一部分的核心传承,勉强能冠上个“正统”后继者的名号,他们在对医术和丹药之道上的见解也超过其他人许多。 托药宗弟子们不吝指点的福,她的新丹方已经初见雏形,这次有很大的把握可以解决那几个小侍女被妖邪之气侵染而根基尽毁的问题。 以此类推,如何应对邪魔的力量,她也有了一些思路,只等着再做点深入的研究就可以有个大概的方向。 但这都不是她如此拼命,以至于经常连自己的小窝都不回来的真正原因。 想起心底令她真正感觉烦心的事,盛千婵抱着毛绒白熊蹭了蹭,翻了个身,双眼无神地望着头顶床帐上的精致花纹,幽幽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 真正让她忘我地投入到修炼和研究中,连住处都很少回来的原因,是桑清衍。 …… 很多事情只有在冷静下来,思维回归理性之后,才会考虑前因后果,衡量是非对错。 在秘境里,她和桑清衍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可是事后,她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更不知道怎么面对之后的每一次双修。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溃堤的洪流,一旦开始向前流动,就再也回不到过去纯洁的关系。 起码,盛千婵知道她回不去了。 那时她的确是打着帮桑清衍恢复的名义提出了这个法子,看起来冠冕堂皇,可她心里清楚,她对桑清衍的感觉是特殊的,这种感觉或许可以称之为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一个美丽又强大的男人是你光明正大、世人皆知的丈夫,他冷漠疏离,看起来一点也不好接近,但对你多有纵容,又总是救你于危难之际。 相处久了,说一点都不动心那是假的。 那次同床共枕,她乍然生出想亲一亲他的嘴唇的念头时,她就知道对桑清衍已经拥有了某些不可见光的隐秘杂念。 可盛千婵自己都说不准这种喜欢有几分来源于真爱。世人口中的真爱。 尤其是,她和桑清衍的关系严格来说并不是平等的,他们的婚约更建立在一场交易,甚至是一个假象之上。 盛千婵从来没有忘记,她只是个临时上阵的冒牌货,她没有什么蕴灵体,跟原来的盛千婵更是八竿子也找不着干系,自然也生不出桑家想要的纯血后代。 她时常会有一种真相揭露,原主回归,大家各自归位的危机感。 如果这一天到来,那么桑清衍是不是也会让她就此离开,选择他真正应该娶的妻子呢? 盛千婵不知道。 她完全摸不准桑清衍的想法,即使他事后承认跟她发生的那一切并不是欲望使然,而是因为他喜欢,他也想要,可她还是不清楚那究竟是不是对她的喜欢。 或许,这也是因为她有些鸵鸟地把头埋起来,并不愿意去深究的缘故。 她在逃避着,不愿去细想他们俩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未来又该如何发展,自欺欺人地度过一天是一天,好像这样就能阻止某些事情继续失控一般。 但现实从来不会如人所愿。 当盛千婵叹息着再度翻身时,她的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她微微一愣,心有所感。 内心多少有些不情愿,一度想着就当作没听见,可门外的人却又持续地敲了几下,大有她不开门就不停的架势。 真是的,他真想进来,这门还能拦得住他? 盛千婵内心抱怨着,耷拉着眼爬起来给人开了门。 门外,月辉清朗,洒落在男人身上,照得他愈发芝兰玉树,恍若仙人。 “干嘛?” 大晚上不睡觉来找她,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桑清衍看着她衣衫不整的样子,微微眯眼。 “来提醒你,我们之间的约定。” 他一脸正经,以最公事公办,就事论事,仿佛只是在说一件计划之中的事的态度,对盛千婵说道:“今晚双修吗?”
第75章 又不是她想误会的! “双修?什么双修?”盛千婵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表情无辜,“我怎么不记得有什么约定?” 她试图装傻,桑清衍却不惯着她。 他直截了当地提醒道:“你当初在婚后的第二日, 亲口跟我提的要求, 在家时每三日双修一次,你忘了?” 她没忘,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俩之间的所谓双修啊! 要是她坚持不记得,他该不会还要把自己的记忆抽出来再放映一遍吧? 盛千婵实在不敢赌,万一被当场打脸就更丢人了。 她内心的小人疯狂咆哮, 面上还是一副优雅得体的神情,瞳孔微微放大,眉毛稍稍扬起,有一种被提点过后恍然大悟的开窍感。 “哦,是这样啊, 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才怪。 桑清衍听不到她的心声, 等到了肯定的回答便微微转头, 向他的寝殿方向侧目:“那走?” 不走还能扛着她过去啊? 盛千婵暗暗腹诽,瞄了一眼桑清衍穿戴得一丝不苟的装束, 视线从他领口滑到胸膛,又一路下移, 最终嘴角挤出一丝礼貌的微笑, 率先往他的院子迈开了脚步。 “真是劳烦您不辞辛苦来提醒我了, 我这就去。” …… 时隔多日, 又踏进冷冷清清没有人气的寝殿,纵然有了心理准备, 盛千婵还是难免感觉有些紧张。 现在的她太冷静了, 一点热血上头的冲动都没有, 她甚至有点回忆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怎么有胆量提出另一种双修方式,还亲身上阵实践,推倒了比平时看起来更可怕的桑清衍的。 记忆里那些过于令人脸红心跳、少儿不宜的画面,更是让她难以置信其中的主人公之一是她本人。 她不是被鬼上身,就一定是被人下降头了! 好在寝殿与印象之中的极简肃寂也有所不同,一些与这里的风格看起来格格不入的毛绒摆件大大冲淡了原有的冷旷之感。 当盛千婵的目光落到顶着一张滑稽脸的白色毛绒团子上时,她诡异地产生了一种宾至如归的感受。 没想到桑清衍不是随口说说,还真将她的毛绒玩偶摆出来了。 就是不知道他平时坐在桌边时,会一边撸着毛绒团子一边看书喝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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