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司非笑了一下:“你又没见过我在战场上的样子,怎么知道我不会当逃兵?” 危月燕白他一眼:“少套我的话。你们瑞州人是不是都这样,说一句吞十句问百句的。你父亲是边关大将,你是他的儿子,上了战场就只想做个逃兵,将你父亲置于何地?” 黎司非心里微微一动:“你也一样。你说过你不会背叛云诏,你就永远是云诏的圣女,所以你没得选。” “知道就好。”危月燕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黎司非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监视她的事情她心知肚明,只是不敢也不能说破。他略带歉意道:“是我们有错在先,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危月燕眨了眨眼睛:“但愿如此,希望你的承诺以后也能用上。”之后两人便没再说话。黎司非暗暗品味着方才的话。危月燕说的字字句句都进了他的心,抛开立场看,他们或许是一对知心的好友。于是他不由得想,如果他早一点认识危月燕,那他和她是否都会得到一个朋友? 在黎司非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很快到了云山交界之处,这里也有一处很大的集市。他们便开始随意转悠。有瑞朝士兵在,黎司非对自己的安全还是放心的,便听着危月燕介绍南疆特产。尽管这样,他看到危月燕拿起一条绿色发银的蜈蚣干的时候,还是抖了一下:“这是什么?” “山诏的特产啊,他们盛产青蜈,这种成色的更是其中的上品。老板,再加上这条和这条,都包起来。”危月燕又点了两条,随后一指黎司非,“他付钱。”黎司非只能认命,但那三条蜈蚣干的价格贵得吓人,他的钱包瞬间就空了一大半。黎司非摸着自己瘪瘪的钱包,长长地叹了口气:“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贵么?” “说过了,是上品。”危月燕拿到了包好的蜈蚣干,看起来心情很好,“可以制一批好药了。山诏的青蜈是我们制毒或解毒的一味必需的药,有了它,对上越川的蛊都能有把握一些。” 黎司非有些惊讶:“我记得越川乃是南疆用毒的大家,在南疆罕有人能出其右,它连那些毒都能压制吗?” 危月燕有几分得意:“光靠它当然不行,当然还要经我们的手制药才行。好了好了,能弄到这种东西已经很不错了。我身上没什么现钱,回头让玛图索给你。”她把那包东西收好,招呼着黎司非继续向前。危月燕一路上都在看那些药材,黎司非也发现售卖的干货以蜈蚣居多,零星混有几只蝎子,只是像刚刚危月燕买的那些绿中带银的一只也没有了。他没见到蛇干,便有些好奇地问是怎么回事,得到了对方的一个白眼。危月燕说没人会把蛇晒成干再拿出来卖,有用的是蛇皮、蛇胆、蛇骨和蛇肉,在云诏会有专门的地方售卖,很少有在这种地方直接摆出来的。两个人把集市从头逛到尾,危月燕又再挑了几味药,还是黎司非付的钱。黎司非仔细留意了一下,周围极少有谈论战争的消息,最多的是还价与拒绝还价的时候被提到。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争斗。黎司非听一个人说话听得出神,却不小心被一个人撞了一下。 “抱,抱歉,大人。”那是个有些瘦小的孩子,说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南疆话,口音和危月燕有些区别,“我不应该冲撞您。”黎司非听得一知半解,就示意他离开。而危月燕见到那个孩子的背影以后,眯起了眼睛。她走到黎司非旁边:“那是谁?” 黎司非对她的态度变化有些奇怪:“一个小孩,他刚才不小心撞了我一下。他似乎是和我道歉了,我就放他走了。怎么了?” “那未必只是个小孩。”危月燕淡淡道,“到一边去,我帮你看看。我又看上了一味药,你的钱袋呢?” “当然在——”黎司非一摸后腰,钱袋不翼而飞了。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那是个小贼!我的钱!”他作势要冲向前去,却被危月燕一只手就拉住了。黎司非突然发觉她力气好像大得过分。危月燕的视线移到他衣摆上的一处污渍,她蹲下来闻了闻:“是地龙水,那个小孩是禹谷的人。” 黎司非头皮发麻,那种被人窥探监视的感情又涌上心头:“地龙水?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危月燕看了他一眼:“一种用……一种特制的药水,什么制的不重要,只要沾上,就会引来方圆三里内所有的禹谷黑蟾。只要控制得当,就能用它来跟踪你们的行动。我们昨天才到长宁寨,各方的探子全都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这里不太平是常事。禹谷直接找上了你,想必是昨天就已经有所动作来。” 她本来想是黑蟾血和蚯蚓汁加上禹谷特制的药材做的,害怕黎司非吓到就没详细说。黎司非脸色大变,如坠冰窟。他们昨天的布置,还有昨天那封信,都被他们知道了?危月燕见他的脸色,安慰道:“无事,蟾蜍能带回去的消息比较有限,听不到声音也看不见文字,大抵是不知道你们都说了什么的。禹谷向来与中原交好,他们应该只是想知道你们的态度,然后决定站在谁那一边。你们及时派人去禹谷,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 黎司非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仍是有些后怕:“好,多谢。那这个东西能清洗掉么?” “很难。”危月燕说,“但他们为了隐蔽,不会派出太多黑蟾,蛇可以解决那些东西。安心一些,我和玛图索会想办法解决的。争取禹谷的结盟对我们也很重要。这不只是你们的事。” 黎司非沉默了片刻:“这个寨子里,其实一直是这样么?这里其实一直是你们交换信息的地方。我们一厢情愿叫它长宁,其实从未安宁过,对吗?” 危月燕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经历了禹谷探子一事后,黎司非已经不太敢相信长宁寨的和平安宁了。另一头的单永暮也是心有余悸,黎司非一问才知道,他们那一头也碰上了禹谷的探子,他还差点被套出话来。好在玛图索察觉那个人口音不太对劲,这才没泄漏什么消息。两人赶紧把这件事报给单昭,他得知后沉默了片刻,竟然笑了。黎司非和单永暮一头雾水。单昭便给他们俩解释:“他们是急了。想必禹谷正被双方同时施压,我们的态度是他们做出决定的关键筹码。禹谷的大巫师是个很好的商人,如果我们对云诏的态度较郑重,他们就会选择帮助二诏;反之则是倒向西岭与越川。现在看来,我们很有机会。” “也就是说,其实这是个好事?”黎司非眼睛一亮。单昭点点头:“你去转告圣女他们,可以派人与禹谷那边接触了,相信她们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黎司非给单永暮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好!我立刻去告诉她们!”随即一溜烟跑了。单昭看着他。黎司非清了清嗓子,摸出那封信来:“老将军,这是昨天有人给我的东西。他称我为‘少帅’,没有落款。上面的印鉴是……” “泰格诺已经联系你了?我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单昭果然是知情的。黎司非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心彻底踏实了:“是泰格诺将军?!他怎么会在西南?当年父亲战死,他坚决要留在西北的,怎么……” “皇命难违。”单昭说,“他是你父亲最信任的部下之一,陛下不可能让他好好呆在西北。我记得他也教过你武艺,你清楚他的本事。有泰格诺在,我们的计划定可顺利进行。你记得给他回信,我前往前线作战,你们俩的补充必不可少,一定要做好配合!” “是,末将明白!”黎司非心中喜不自胜,同时也有几分羞愧涌出来,“我即刻给他回信!” 黎司非兴冲冲地回到房间。他放好那封信,正准备去找纸笔,脚下忽然一痛。这感觉很熟悉,黎司非目光向下一挪,果然看到一条绿底黑斑的蛇。他头皮一炸,赶紧掐着蛇的七寸逼它松开,然后把它丢到屋子的另一头。黎司非赶忙去床边行李里翻危月燕给他的祛毒的药,却一点一点没了力气。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倒在了床边。 窗外忽然有了动静,一个人影出现在那里。黎司非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危月燕似笑非笑的脸。
第8章 一波未平 现在的情形已经非常清晰,同样也非常危急。黎司非被蛇咬伤,动弹不得,而危月燕正坐在他的窗口,像是来要他的命的。黎司非竭力稳定下心神,他发现自己还能开口说话,便问道:“是你?” “是我。”危月燕跳进他的屋子里,顺手把灯给灭了。她手里是一把泛着青光的匕首,屋子另一头的青黑花蛇见她来了,便往他们的方向爬过来。危月燕一个手势制止了它,她把黎司非扶到床上,便拿匕首抵在他的喉间:“不要大喊大叫哦,如果不想死得那么冤枉,就安静点。匕首上淬了毒,你最好不要乱动。” “我动不了吧?不论那是什么毒,至少它很有用。”黎司非尽力拖延着时间,他感觉身体里的酸麻稍微缓解了一点,说不定有机会反抗。他现在能动的只有眼珠子,便把目光移向危月燕:“我救过你的命,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云诏原来有这种规矩么。” 可惜危月燕并不买他的帐:“你救我是为了什么,我杀你就是为了什么。你也说了,你救我只是因为职责,而非其他的什么。不过你人虽然时聪明时蠢的,但说起话来舒服,于我还算有恩。我可以尽量让你死得明白,死得痛快。不过你要付出一些代价。”她把那把匕首放在桌上,换了另一把匕首,同时拿出了一个小瓷瓶。黎司非下意识想挣扎,但能动的只有指尖。 危月燕抿了抿唇,笑道:“是了,这也该和你解释一下。你自己也发现了,蛇毒和其它毒药对你的作用微乎其微,你可以算作百毒不侵。普亚戈和阿山亚对你都很感兴趣,想来是你吃过什么药,能够抵御大部分毒。我和玛图索都好奇是什么,所以趁你还活着,就先取一点你的血了。” 黎司非反抗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拿起自己的手,在食指上划了一道,血悄无声息地流进瓷瓶里。但放了血后,黎司非反而清醒了一些,身体也松了一些。瓶子不算大,很快接满了。危月燕还贴心地给他止了血。她把瓶子凑到鼻子边,仔细闻了闻:“有一股很淡的草药味道,有点熟悉。你真的没吃过什么药么?” 黎司非实话实说:“我要是知道自己吃过什么药,还用特地去问你么?”危月燕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把瓷瓶放好。黎司非暗叫不好。危月燕拿起那把淬了毒毒匕首,略显惋惜地看着他:“真可惜。我觉得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如果我能早一点认识你,或许我们会成为朋友,我也就下不去手了。可是这世间,并没有如果。” 她抬起手,匕尖正对黎司非咽喉,青锋就要落下。黎司非的身体还不完全能动,他还需要时间!便下意识喊:“等等!”危月燕的动作果然一顿,略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有话快说,你救我那一次的情面可只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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