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和殿下身子一直都不好,不过官家出去这么久,应该也有所好转了的。官家如此真心诚意,日日祈祷,上天的神佛都能看见的。天上的神佛只要听见了,就会保佑公主的。”身边的大太监说,“裕文殿下不是还到南疆去找药给静和殿下了么?一定会有用的。” “希望如此吧,长歌找来的药还不一定有用处呢。”昭襄帝说,“这个时节是不是要到她们母妃的忌日了?抽时间带她们去秣陵见一见母妃吧。皇后那边也说一声,让她催促昌云一道去。” 大太监点点头:“老奴知道了,回宫以后,老奴就会安排的。”昭襄帝也点头,随后看向马车外。窗外还是灰蒙蒙的,但没有要下雨的迹象。昭襄帝皱了皱眉:“真不是个好天气。” 一行人往前走了好长一段,准备到京郊的长亭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昭襄帝皱眉,随后掀开了帘子:“马车怎么停了?”很快就说不出话来了。老太监鼓起勇气看了一眼,也说不出话来。 长亭之前,是全副武装的一队府兵,还有一部分人包围住了马车。昭襄帝扫了一眼,粗略估计有百余人。领头的赫然是代王苏昌云!老太监倒吸一口凉气,他跟在昭襄帝身边服侍多年,自然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形。昭襄帝下了车,冷冷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苏昌云,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在这里阻拦朕,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苏昌云的声音很平静:“父皇,儿臣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教过儿臣,不要做没准备的事。儿臣既然敢出现在这里,说明儿臣的准备很充分。儿臣知道您的本事,不愿与您兵刀相向,您最好还是识趣一些?” 昭襄帝讨厌被人威胁,更何况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威胁他还是要夺他的皇位。他抬手示意,身边的大太监,非常聪明地就给他递上一把刀来。昭襄帝拔出刀,刀尖直指苏昌云:“你的意思是,朕德不配位?这天下该是你的了?”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是么?您只有我一个儿子,不传位给我,难道给二姐或者长姐么?”苏昌云没有退,反而走上前去直面他的刀尖,“万古辰州,庸君当政。天失正法,地失大道。此世喑喑,生民戚戚。天有悯心,地感其悲。降此八宿,以清浊世;降此八宿,以光正法!您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么?” “辰州八宿,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昭襄帝的眼神变了,就像饿狼盯着他的敌人,“你的意思是,朕是无道之君么?可笑!朕征南扫北,战功赫赫,到最后你们竟想要朕落到如此下场,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苏昌云,你不要以为一个小小的辰州八宿之名就可以让你放肆到如此地步!” 苏昌云又往前了一步,昭襄帝算是彻底被激怒了,厉喝到:“大胆逆子!所有人听命,还不快将这逆贼拿下!”双方人马立刻是剑拔弩张。苏昌云却笑了:“父皇,您不敢杀我。我膝下无子,亦无兄弟,您要是杀了我,有何人能继您大业?”昭襄帝不为所动:“朕还有两个女儿,朕可以等。只要她们生下来的孩子姓苏,这天下就是他的!朕不会把天下拱手让给一个逆贼!苏昌云,你不要觉得如此就能威胁到朕!” “是吗?可是您只剩一个女儿了,您又该如何做呢?”苏昌云不笑了,眼神一点点变冷,“父皇还愿意去赌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么?” 昭襄帝听到这句话以后,终于变了脸色:“你竟然敢!”苏昌云见到他的反应,随后又笑了起来:“父皇说过,成大事的人要心够狠,才能够成事。父皇已经亏欠母妃良多,若这个时候还不给儿臣面子,儿臣只能背上千古罪名,彻底断了父皇的后路了。” 昭襄帝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放下刀来:“你想做什么?” “父皇果然是识时务的人。”苏昌云说,“还请父皇移步缙云寺,我们到那里好好谈一谈吧。” 一行人又回到了缙云寺,来开门的还是住持,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之色,想来是早有预料。昭襄帝打量着他,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朕早该想到,这逆子如此嚣张,必定是有所依仗的。没想到这倚仗就在朕眼前!”住持则是双手合十:“官家,天命难违,顺势而为才是应当的。” “朕可不记得你们佛家要顺势而为。”昭襄帝冷冷道,“既然要朕来这里议事,就干脆准备些斋饭吧。谈得也舒心些。”住持点了点头下去了。苏昌云则是看着昭襄帝:“父皇好兴致,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用斋饭。” 昭襄帝淡淡道:“朕告诉过你,为帝王要有坚韧心性,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是应做到的。朕当年被南疆人围困之时,可比这凶险得多,现在的情形于朕而言不足为惧。那是你还只是个襁褓小儿,想不到一晃二十年就过去了。” 他有半句话没有说。苏昌云则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也不在乎他说什么。昭襄帝被带到了偏殿,那里已经准备好了纸笔。昭襄帝看也不看,直接坐下。他问苏昌云:“你想要什么?” “要父皇禅位于我。”苏昌云说,“就说父皇年事已高,杀伐过重。过缙云寺时有所感悟,故做此决定。”昭襄帝相当不屑地冷哼一声:“年事已高?朕还觉得自己年富力强呢。可你不过弱冠,就敢来逼朕,想必那些家伙们也觉得朕老了吧。” 他盯着苏昌云,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一样:“这样一来,朕倒是能知道前几月你府上发生的那件事是怎么回事了。朕可怜那姑娘,也可怜她肚子里朕的皇孙。不过如此心狠,早晚会遭报应的。就算是辰州八宿又如何?你们应天道轮回而生,就必将应天道轮回而灭!” 苏昌云眯起眼睛:“父皇还是少说两句吧。如果父皇老老实实帮衬儿臣,儿臣还能让父皇在着古寺之中颐养天年。若是父皇不肯……” “朕要是不肯,你觉得拿刀逼着朕就有用么?”昭襄帝淡淡道,“朕绝不会死在威胁朕的人手上。朕只有想做而不做的事,从来没有被人逼着做的事。”苏昌云抿了抿嘴唇,手落到了腰间的佩剑之上。屋子里的杀气能够凝成霜,就在此时,送斋饭的僧人来了。苏昌云回过头去,想让他先离开。谁知道昭襄帝挥手示意他进来:“拿进来吧。朕就算是要被这逆子逼死,也要吃饱了才上路。” 僧人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自然把饭菜端了上来。昭襄帝还真就当着这一堆人的面吃了起来,边吃还边点评:“真是不错。可惜这个时候没有美酒,若是有酒,想必会别有一番风味吧。” 苏昌云不动声色,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他吃完。可他手上青筋爆起,反映出他确实不如表面平静。昭襄帝用过饭后,示意僧人把碗收下去。他拢了拢袖,看着苏昌云:“朕别无选择,便只能如你所愿了。不过你记着,今日你敢这样堆朕,他日也会被别人逼下皇位!朕祝你万事遂顺,祝你……最后也和朕一样!” 苏昌云示意身后的侍卫递上早就准备好的圣旨,扔到昭襄帝面前:“儿臣,谢过父皇!” “这就是在史书上被抹去的缙云之变。”靖州帝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她的对面坐着姜央韶。而在另一头的军营之中,单昭在和黎司非说着同样的事情,在听的还有张孟参和单永暮。黎司非听完后微微皱起眉:“不是没有记载么?您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孩子,能抹去的是史书,而不是人心。总会有人记得的。”单昭喝了一口茶,悠悠道,“这件事虽然被极力掩盖,但或多或少还有一些知情人。像是你的父母,你的本家,还有我们家都知道。张家不一定清楚,但多多少少知道个大概。”他这么一说,黎司非就很清楚了。对于建宁帝的所做所为,这些世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或者说有可能参与其中。就算建宁帝能把参与的人通通灭口,这件事依然会以某种形式流传下来。单永暮思考了一会儿,问:“老头子,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和我们说这件事?” 单昭沉下脸来:“显然是因为第二次缙云之变,马上就要来了。苏长歌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要老夫说,她没有直接把你们在缙云寺杀死,已经是很给佛祖面子了。不,是给敬德殿下和惠太妃面子吧,老夫不觉得她很在乎和官家的情分。这一次就是在对全天下宣告,官家是不仁不义之君,至于不仁不义的下场……!” 他话没有说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不仁不义的君王就是该死,该被推翻。这是靖州帝向他们布下的战书 也是他们必须要迈过的关卡。黎司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单昭:“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做出决定了。” “是。靖远黎氏已经不能再做壁上观了。”单昭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云诏和你的本家那边……你知道该怎么做。” 黎司非没有犹豫,轻轻点了点头。 靖州帝又喝了一口茶:“你想知道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么?”姜央韶摆出一个“愿闻其详”的姿势:“你既然提了,就是想说。说吧,我会一直听着的。” “其实在缙云之变以后,朕的父皇还没有死。”靖州帝放下茶杯,“朕得了一个机会,闯出宫来见他。” 这是还是裕文公主的苏长歌骑着马,一路从宫门之中闯了出来,几乎是狂奔到缙云寺前。寺门前的僧人下了一跳,随后赶紧来拦住她:“公主殿下!怎的如此风风火火,您快下来,勿要冲撞佛祖!” “少废话,本宫要见父皇,本宫知道他在这里!”苏长歌把马鞭狠狠一挥,拔出马腹的长刀来,“如果不让本宫见父皇,本宫就杀进去!本宫不是佛门中人,不在乎你们的规矩!” 僧人们当然有自信能够制服她,但并不想这么做:“殿下,佛前不能动兵刀的!动武是对佛祖大不敬!”苏长歌不为所动:“那就让本宫进去见父皇!”她这么一闹,住持很快被惊动了。他出来看着苏长歌,随后叹了口气:“公主,何苦呢?” 苏长歌分毫不退:“苏昌云都和本宫说了,本宫要见父皇。放本宫进去!否则本宫就一头撞死在这里,你们谁也别想从本宫身上得到一丝一毫的东西!” 领头的僧人看着住持,住持则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罢了,请公主进去吧。官家在后院,您请。” 苏长歌这才把刀收起来,提着马鞭进了缙云寺。她被带到重重把守的后院,住持说昭襄帝就在里面。苏长歌大概是没有想过把守会如此严密,微微蹙起眉。但她已经到了这里,就不会后退。住持给她开了门,向里面的人道:“官家,裕文殿下来看您了。” “知道了,寺门前闹出那么大动静,后院也能听得见的。”昭襄帝握着一支笔,面前是几卷摊开的佛经,“不在宫中为你长姐守节,来看朕做什么?” 住持非常识趣地退下。苏长歌一脚跨进屋子里,冷冷看着他:“您知道了。您明明知道苏昌云逼死长姐,为什么还要传位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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