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了一个手势:“我每次遇见你的时候,总有一种感觉——就像在照镜子。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你不觉得么?” “我明白那种感觉。”黎司非点了点头,“所以你同情透过镜子能看见的另一个人,你想打碎那面镜子。” “嗯,至少那个人不孤单了,我也不孤单了。”危月燕点点头,“所以你现在觉得,我们是朋友么?” “当然。”黎司非说,“我的荣幸。” “挺好的。”危月燕看着他,“也是我的荣幸。” 黎司非望着她的眼睛,久违地感到了一点心安。然后他听见危月燕的声音:“你是我的第一个瑞州朋友。我记得你们瑞州人称呼朋友是用字吧,我有一个瑞州名字,不过从来不用。名字这种东西起了就是要有用处,不喊就没有意义了。你以后在没别人的地方,可以这样叫我。” 黎司非点了点头,这能算做女子的小字,到也不算违背常理。随后他想到在瑞朝喊女子小字的只能是她的丈夫,耳朵顿时有点红。危月燕可能完全没想过这种事,有点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别望你们瑞州的风俗上套,和那个没什么关系的。当成是普通朋友的名字就好。” 黎司非心说你可不只是个普通朋友,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危月燕正色道:“离珠,离别的离,珍珠的珠。这是我的瑞州名字。以后你可以这样叫我,我也知道是你来了,当成一个暗号看也可以。” “离珠,离珠。”黎司非念了两遍,道,“真是个好名字。我能问为什么么?” 危月燕也没有避讳,直接回答他:“珠是我本来名字的意思。至于离,你不会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吧?黎司非笑了笑:“想得明白又如何?我只是想听你解释而已。算是一种增进感情的办法吧。”他望着窗外浓稠的夜色,莫名觉得心情很舒畅。危月燕拖着下巴看他:“真无聊,就不能自己好好琢磨琢磨么?” “我回去就琢磨。看起来天色不早了,你好好休息。”黎司非点头如鸡啄米,“我和永暮回军营那边了,明早再见,离珠。”他说着就要出门去,危月燕突然叫住他:“黎司非,我很好奇一件事。你没有字么?” “……没有。”黎司非说,“不过有机会,你可以取一个。” 危月燕没有再说话,目送着他离开。黎司非走到大厅,玛图索和单永暮居然还在给云夏念故事。她抱着云夏,念得很认真。黎司非朝单永暮招了招手:“永暮,不早了。我们先回军营那边吧。” “好。”单永暮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黎司非觉得他有点蔫蔫的,但他没问。云夏见他们要走,蹦蹦跳跳地过来和他们告别:“黎哥哥,单哥哥,明天见!” “明天见。”他们一齐说。 泰格诺自然是来送他们,三人提着灯笼在朦胧的雾气之中行走,灯光影影绰绰,就连身侧的人都看不清脸。黎司非问他:“将军,我们之后怎么做?休战期的时间因为一些事缩短了,同样,我们准备的时间也变短了。我原本的想法是和将军汇合后,悄悄绕道前往川岭大营突袭,但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允许我们这么做。将军觉得如何?” “的确应该如此,也的确不能这么做。”泰格诺说,“我计划先在隐谷修筑一些防御工事。近日不断有战事,而越川的人巫最近出现在隐谷附近,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很害怕我们一走,他们就会突袭隐谷。谷中大多是没有战斗能力的平民,而越川向来不对自己族人以外的平民留活口。我怕……” “应该的。那将军先好好思考,等想出合适的法子来,再和我说。”黎司非点了点头,看向周围有些朦胧的单永暮,“永暮,你说是么?” “好,司非哥,近一点。”单永暮靠了过来,脸又重新清晰了几分。黎司非觉得有几分心安。泰格诺送他们到军营门口,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黎司非和单永暮目送着他消失在夜雾之中,才回到军营里。 而在泰格诺家里,玛图索和危月燕正在商量着什么。“记性不好和失忆?”危月燕听完玛图索的讲述,脸上是鲜明的疑惑。玛图索点了点头:“我下午都在这里,没有出去。但这家的女主人的确有点不太对劲,那个将军也说整个寨子的人也不太对劲。来的时候你还在昏迷,雾太大了,大得有些怪异。就算现在是雨季,可是这几天并没有要下雨的意思。我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你觉得呢?” “我来的时候并没有醒着,不知道情况如何。”危月燕思考了一会儿,道,“但既然你说有问题,多多少少会有问题的。这一趟下来疑点太多,只有和其他人也好好谈一谈,尤其是黎司非。我们可能才能理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了,关于失忆这件事,你想到什么?” “那就等你厘清了,我们再说那些事。”玛图索拿手比了比,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关于失忆的话,我想到一点。你记不记得以前老师和我们说过的,就是越川人布阵的那个故事?如果是在上风口焚烧烟叶,加上越川的一些蛊毒,确实有可能做到这种效果。那玩意儿是越川境内的名产,而且产地离这里也不远,能说得通。但他们要影响一个寨子的人,上风口离这里不算近,要烧多少才能够?再者说那东西的价格你我都知道,越川人这不是自断财路么?还是……” 危月燕看着她的眼睛:“但也有说不通的地方,一,你怎么证明他们的确是烧了烟叶?万一是卖到别的地方去了呢?二,那种蛊已经被瑞州人全毁了,怎么可能还剩有在越川?不过越川人的想法倒是很明显,他们想借此机会,拿下隐谷。隐谷易守难攻,又卡在边界,同时临近最亲近我们的郎青。如果越川能直接拿下隐谷,我们就会落入和山诏一样被动的境地。” “无论这是不是真的,都决不能让他们得逞,我这就传信回大寨。”玛图索脸色凝重,“这里是阿兰若的领地,这件事就交给她处置。” “好。”危月燕点了点头,“对了,我刚才跟你说的郎青巫师的那个故事,你觉得怎么样?” “你是问真假么?我不知道如何判断。”玛图索思考了一会儿,“这些都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黎司非听到的是郎青巫师的一面之词,你听到的是黎司非的一面之词。这事还是交给老师定夺吧,她活了那么多年,或许是这些事的亲历者。我们回到大寨后把这件事告诉她,应当就能分辩出其中的真假。” “嗯,可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危月燕说,“我的直觉告诉我,这背后可能藏了不止一个秘密。” 在寨子远处的山上,有人透过沉沉的雾,眺望着一切。他举着火把,火光照到的脸上悲喜难辨。如果黎司非在,一定能认出这就是姜央莫亚。他望着寨子好一会儿,从怀里摸出一只信鸽,朝西北放飞。
第23章 破川岭(上) 交战地 川岭联军大营 姜央月拿着一封书报,看似不经意地扫了扫四周,才走进了姜央韶的营帐。将仰首正坐在屋子里用药钵捣着,见她进来才抬起头:“阿月,怎么了?” “姜央莫亚传了消息回来,确认了云诏人和瑞州人进入了隐谷。”姜央月坐到姜央韶对面,把那封略显潦草的书报摊开,“他们必然是在谋划什么。姨母要看看么?” “你看就好了。”姜央韶显得兴致缺缺。姜央月便把它收了起来,到一边找了纸笔,开始写回信。姜央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滴进了药里。过了一会儿,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姜央韶这才看向姜央月:“阿月,如果这样,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派人多留意那边的动向吧。姜央莫亚的脸被那个瑞州人看到了,混进队伍里肯定会被发现。”姜央月咬着大拇指,露出有些犹豫的表情,“但这个时节隐谷多雾,若不进谷,我们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只能被动等待。” 姜央韶点点头:“我就想你会这样说。”姜央月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姨母的意思?” “你别忘了,依火柯诺最近在忙活什么。注不要全部压在一处,这可不是个好习惯。”药钵里的气泡翻滚止住了,姜央韶把它拿过来,又往里面加了什么,“春夏之交多雾,的确是个好时候。方便了他们,也能方便我们。” 姜央月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也就是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姜央韶打断了:“阿月,隔墙有耳。有些事还是不说为好,成败与否,只有结果能证明。这是我的瑞州朋友教我的道理。” 姜央月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以前从来没听姨母详细说过。姨母的瑞州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身不由己的聪明人。瑞州人有句话说得很好,慧极必伤。看来是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来。”姜央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下眼帘来。她把药从药钵之中挖出来,装到一个盒子里,递给姜央月:“好了,阿月,把这罐药准备一下,一会儿拿给摩埜姒琅。告诉她这是今天新制的药,赶快服用。” 姜央月接过盒子闻了闻:“好。姨母已经开始换药了么?”姜央韶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她大战前服的药,而休战期才过了三分之一,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生效。等休战期还剩三分之一,我们的计划就可以开始了。你先去吧。” “嗯。”姜央月点点头,离开了。姜央韶拿过桌上剩下的信纸,提笔写了两封信,和上次一样寄往两个方向。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写了一封信,小心翼翼地卷好,极慎重地封上了火漆。她找来一只信鸽,朝着北方放飞。 姜央月来到了摩埜姒琅的营帐前,她和门口的护卫说了一句,就走了进去。摩埜姒琅正坐在内室打坐。姜央月没有看见人,便把药放在桌子上,用手指敲了几下桌面,大声道:“西岭大巫师,这是地巫大人让我给你的,记得及时服下。” 她说完就要走,就像完成任务一般。摩埜姒琅赶紧从内室里出来,叫住她:“大将军。” “有什么事么?”姜央月略略侧过头来。摩埜姒琅捧着药过来,示意她进去说。但姜央月并没有动:“大巫师就在这里说吧。” “……”摩埜姒琅沉默了片刻,“这里可不是该说这种话的地方吧,大将军还是进去说好了。” “你又能说什么呢?”姜央月问她,“你除了向我们求援,还能做什么呢?据我所知,西岭这数十年来只养出了一百五十头象,给了你一百头,却只剩下十一头。西岭的大巫师没什么实权,你回到西陵后,你那疯王兄也不会听你解释的,结果可想而知。西岭不会放走人蛊,而越川不需要废物。摩埜姒琅,与其来求我,不如自己想个办法,看看怎么才能死得值一点。” 摩埜姒琅望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桌上的药。姜央月也扫了一眼,潇洒地扔下一句话就出门去了:“言尽于此。”摩埜姒琅盯着她的背影,紧紧地攥紧了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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