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 时楚缓慢地眨眼,看着火光向内飞卷而来,气势汹涌。 她漠然转身。 实验室里非常空荡,地砖上有乌黑的裂纹,一抬脚就惊起一室细小的灰尘,落在身上像冰凉的水滴。 窗外高悬着一轮孤月,时楚有点费力地爬上飘窗,拉开窗户,听见室外传来隐约的钢琴声,叮叮咚咚,随时间流逝而越来越清晰,终于到了没有办法忽视的地步。 时楚猛然睁开眼。 她看着熟悉的宿舍,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火光和黑烟随着梦醒而消散,唯有冷汗顺着脸颊滴落。 枕头边上的手机正亮着屏,闹钟尽职尽责地工作着。 六点整。 时楚关掉闹钟,重新闭上眼缓了几秒,这才转头去看手机里的消息。 将不太重要的消息一一简单回了下,她又看了眼时间,犹豫了几秒,给江清燃发了个消息问那边的事结束没有。 那边好一会儿没有回复,大约三分钟后,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时楚刚睡醒实在没力气坐起来,稍侧身将手机放在耳旁,划动接通:“江老师,您忙完了吗?” 江清燃在电话对面一顿。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不像以往那样清亮,反倒很没活力似的,语调低沉还有些微哑,尾音却微微上抬,有点倦怠却勾人的意味。兴许是为了保持礼貌,并不冷清,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 且因他没有立刻回答,对面没一会儿又传过来一句:“江老师?嗯?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这家伙不知道把手机放得多近,细微的呼吸声随着电流一起传过来,就像贴在耳旁说话一般。 江清燃从半夜忙到现在,本来也有些疲倦,又特意走到实验室狭小昏沉的隔间里打电话,此时几乎感觉自己仿佛在与情人私会。 他短暂地陷落在昏昏沉沉的光影里。 “差不多结束了。” “那我现在过去找您?” “不,再晚一点吧……七点,直接到附属医院旁边实验室来。”江清燃低声问,“你对这件事了解多少?” “我还不能确定,但不出意外的话……”时楚忽然轻笑了一下,说,“我想应该能帮上您的忙。” 这点笑声被电流扭曲得有点失真,喑哑模糊,甚至有些轻佻。 然后她就听见江清燃答了一声好,几乎有些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时楚:? 她眼神茫然地转头看着通话界面,用被困意锈住的脑袋想了想,觉得江清燃这会可能不太方便,叹口气把手机放了下来。 夏季昼长夜短,尽管已经六点了,天空还亮着,赤色的余晖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 时楚艰难地下了床,披上挂在床栏上的薄外套,走到阳台上拉开窗帘。 夕阳洒在洗漱台前的镜面上,像一整幅铺开的油画。 时楚遥望着窗边,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也许是因为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她不常梦见从前的事情,有时甚至连续几个月也不会去想,但当它们又出现在梦中时,每一个细节却仍旧那么清晰,原来从未褪色。 可是这个梦里没有出现时瑾周,她又想,所以也不算彻底的坏事。 A大毕竟在市中心商圈旁边,离周边的各个设施都不远,六点四十从学校走,七点就刚好能到附院。 时楚洗漱了一下,仍然觉得没什么胃口,削了两个苹果对付晚饭,就匆匆出门了。 拆楼的动静不知何时已经消停了。她点开论坛,发现那条帖子已经堆了一千多层楼,最后一条写着“喜报!施工暂停!阶段性胜利已经达成!”。 上面几层楼对这件事做了详细介绍,表示有一位勇士把这事发上了网,经过营销好的几轮转播,已经发酵到“学生杀人藏尸,校方销毁罪证”的程度,校领导迫不得已,只好将工程暂停,并且表示愿意接受警方调查。 ——但已经拆得乱七八糟的顶楼是没有办法复原了。 时楚的目光在“顶楼”二字上停留片刻便移开了。 宁城的夏天一直不算太热,六月的夜风拂面而来,竟然还有一丝凉爽。 晚高峰,道路被车辆堵得水泄不通,时楚观望了一会儿,果断放弃打车的念头,在学校门口扫了辆单车就出门了。 穿过拥挤的车流与人群,十五分钟,时楚将车停在附院侧门。 她那天回去之后仔仔细细地查了医院内部地图,发现第一次送江清燃来医院时,那个实习的朋友讲的简直是冤种专用路线,去信息素研究中心压根不用穿院内天桥,可以直接从医院的侧门进去,最多两分钟就能走到。 江清燃所说的实验室和信息素研究中心一样,虽然位于附院内部,确是完全独立的机构,管理很严,必须刷通行卡才能进。 时楚将单车锁在医院旁边的停车点,刚抬脚往里走,身后的一辆小汽车可能是配件太老旧了,在路上滑出嘎吱一声响,车胎突然砰一声炸了。 响声震天,把附近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 时楚转头看了眼,发现这条路已经算是医院内部了,并没有车和人,风险很小,于是又继续向里走。 她身后的路边,一个年轻女孩本来正在车里昏昏欲睡地打哈欠,在响声之后,将头探出车窗查看情况,正巧看见时楚走进医院侧门。 女孩有些困惑地盯着她的背影想了一会,眼睛忽然瞪大了,脑袋缩回车里,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打电话。 “赵队!” “目标有动静了?” “不,不是,但我看见您上次让重点关注的那个Alpha了,就在附属医院!” 时楚对身后的眼睛一无所知,边看附院地图边往里走,顺利找到了那栋白色三层小楼。 因为进楼需要刷卡,江清燃正站在门口等她。 这栋建筑的全名是宁城生物研究所,以基因研究作为主要方向,科研水平闻名遐迩,信息素是研究所的其中一个分支项目。 时楚随江清燃一同走进研究所,刚进电梯,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楚言给她打了个电话。 “抱歉。”时楚接通电话,“喂,楚言?” “姐,我上完课了。”楚言似乎在边走路边打电话,声音有点喘,“你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 “真没有?” “真的。”时楚用轻松的语气说,“我能出什么事?” “那就好,你突然打电话问我,我总觉得有点不放心。”楚言第无数次叮嘱,“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 “好。我知道。” 之后又随意地聊了两句,时楚跟他说了拜拜,放下手机时,发觉江清燃正看着这边,于是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江清燃问:“刚刚是你弟弟的电话?” 作为时瑾周曾经的学生,他是少数知道时楚有个双胞胎弟弟的人。 “嗯。我弟弟在越安上学,学医。” “听说他从小不在时教授身边长大,那他知道那些……” “不,他什么都不知道,之后我也不打算告诉他。”时楚摇摇头,轻声说,“我想对这些事还是一无所知最好,因为即使知道了哪怕一点,都没有办法置身事外了。” 说完这几句话,她沉默片刻,又开口解释:“楚言是被我们的一位远亲养大的,她也是医生,终身未婚没有孩子,对楚言很好。” 所以我没有后顾之忧,时楚想。
第23章 研究所五点半下班,这个时间点,三层楼里只有零星几盏灯亮着,其余的地方都一片黑暗。 和时楚对这种机构的印象不太一样。 时瑾周曾经就职的实验室位置偏远,下班时间比这里还要早一些,但研究员们却一副已经将睡眠从本能从剔除的模样,不到凌晨基本没人走,整栋楼永远灯火通明。 即使是A大的校内实验室,七点钟也还有很多学生在,有时他们整晚都不会离开。 时楚四处看看,眼神中有显而易见的好奇:“我还以为研究所都是一直到半夜还有人呢。” “平常是那样的。”江清燃拉开三楼的一间办公室,示意时楚跟进来,“但今天比较特殊,管控局凌晨通知我们协助调查,忙了一整天,他们都回家休息了。” “抱歉。”时楚一愣,语气有些愧疚,“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打扰您了。” “没事,没关系。”江清燃背对着她朝前走,声音很温和,“我也想听一下你的意见。” 时楚摇摇头:“谈不上‘意见’,我只是讲讲我从前知道的一些事。” 他们在办公室中央的小沙发两侧坐下。 这里比A大为江清燃准备的临时办公室大了三倍有余,几乎比得上时楚平常上小班课的录播教室了,但并不因此显得更加宽阔。事实上,这间办公室里放满了一人高的书柜,各式各样的资料和模型堆积在柜子里,反而有些逼仄。 “稍等。” 江清燃从桌上拿起一沓文件,翻了几页,蹙紧眉头思索该从何说起。 他坐姿很正,灯光侧照过来,在墙面上留下薄霜般的剪影。 时楚头一次见到江清燃穿白大褂,一时有点莫名的新奇,目光在他身上歇了很久,顺着灯光一路描绘过白皙的脖颈、内收的腰线和修长的指骨,才不紧不慢地移到了一旁。 “昨晚的事情你知道了吗?”过了几分钟,江清燃放下文件,问,“你们学校的Alpha因为腺体破裂而失血休克,凌晨被送到医院抢救,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 时楚问,“他现在怎么样?” “已经接受了腺体摘除手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因为神经损伤,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江清燃点了点桌上的报告单,“我们提取了信息素化验,结果还没有完全出来,但能确定曾使用过违禁药物。” 时楚轻轻点头,这结果在她预料之中。 “算上其他相似的案件,这是第三起。” “案件?” “是的,管控局已经立案了。”江清燃说,然后又补充,“但前两位受害人已经……嗯,仍然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无法问话,他们查过药物的来源,也没有得出结果。” 时楚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像是在思考什么,又仿佛只是在发呆。 她喃喃自语般的说:“但之前的血样分析是正常的。” “当时的检测是由附院做的,他们的设备查不出来。”江清燃问,“所以那种药物是……” “从反应上来看没有错,和我知道的那种药一样。” “我先前说‘成果’,仔细想想其实不对。”时楚记起江清燃先前的话,在说出接下来的内容时稍微解释了一句,“我是——这样讲便于理解一些——他的作品,独一无二,不可复制同时也无法流传,成果则是其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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