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比你每天就知道作死强……离我远点,别瞎折腾!伤好了吗?” 戚暖冷淡的语调夹杂着翻阅文件的沙沙声。 咔嚓—— 穿堂风吹开没关进的房门,钱多进保持着敲门的动作,像活化石一般站在门口。 里间,审判官一身庄严肃穆的暗黑军装,端坐在办公桌后。 年轻人吊儿郎当地靠坐在办公桌上,两根修长好看的手指挑剔地捏着审判官的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眉梢带着恶劣的笑意。 “啧,真扫兴,乐一个给我看看。” 审判官大人被迫停止了工作,玻璃眸里满是无奈,最后弯了弯嘴角,真的给他乐了一个。 噹的一声,时凉碰倒了桌角的茶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门口的钱多进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脸色像服了毒,张嘴一句“卧槽”。 那是一个奇妙的年代,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好的,坏的。 连疯狗都能成双成对,唯一遗憾的是—— 戚暖和时凉没有经历过最好的年代,却在最坏的年代里反目成仇。 相爱的人对峙出手,就要面临一件最残酷的事情。 他们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对方的弱点。 …… 一年多后,钱多进坐在甲子楼的会议室里,神情微妙地看着会议桌两端旗帜分明的人。 双方下属唇枪舌剑,甚至会议还没开完就约着去楼下训练场打一架。 好几次,钱多进在会议后都会故意对着时凉长吁短叹。 “真是不可思议,审判官到现在还没干掉你?” 他语气里有揶揄,有讽刺。 那时的时凉已经没有了年轻人的意气风发,整个人很阴郁。 “是啊,挺神奇的。” 他目光微微垂下,一嘴叼着香烟,一手点燃打火机,卷起几折的袖口露出半截小臂,肌肉线条弧度优美。 然后,猛吸了一口。 在迷离的烟雾中,他隔着长长的会议桌,和对面那个清冷禁欲的审判官大人对视,然后挑衅地抬起指尖的烟卷打招呼,半玩笑半认真道:“也许她就是这样计划的,不过我生命力顽强。” 钱多进听了这话,反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替戚暖反驳,但又无从下嘴。 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关他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什么事。 爱不爱的,恨不恨的,很重要吗? …… 没过多久,初代叛乱后,仲裁庭的元老们被长夜杀光了。 钱多进知道,长夜是怀疑仲裁庭里有叛徒。 准确地说,是为了杀自己而来的。 不过他不在乎,虽然Z计划失败了,但能拉着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老东西陪葬,也是一件足够快意的事情。 直到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甚至还有心情担忧一下那两个奇葩年轻人的下场。 据说,一个死了,一个重伤进了ICU。 重伤的那个醒来后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是不是长夜动的手脚。 真惨,钱多进心说。 挺不值得的。 到最后,他竟然忘了你。 所以说,爱情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不用等到尸身腐烂入土,就已经烟消云散。 他不会替你报仇,也不会再记得你。 钱多进替戚暖不值。 之后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都意识混沌地活在系统的程序中。 偶尔,他也会清醒过来。 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他意识回笼后,阴差阳错地顺着虚空中的网络触手,发现长夜正在兴致勃勃地监视着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凑上前看了两眼。 咦,好像是个移动的微型监控摄像头。 那东西应该是被带在某个人的身上,画面晃动得厉害。 最让钱多进意外的是,他居然看到了时凉! 镜头里的时凉大概是大病初愈,分外消瘦,颧骨凸出,脸色惨白得过分,和从囚徒岛出来后的周身阴郁不同,那是一种由死亡酝酿的、近乎绝望的疲倦。 佩戴着监控摄像头的男人在说话:“审判官大人,由于‘时间之环’号游轮不隶属天空城管辖,系统这边只申请到了搜查权,所以咱们的任务挺简单的,只要搜查一下就好。” “搜查什么?” 时凉的声音极其嘶哑,像嗓子受过伤。 男人遮遮掩掩道:“这个……这个我们也不知道,系统只是说让您登船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时凉蹙着眉,虚弱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镜头一转,飞行器降落在死亡游轮的甲板上。 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管家打扮的银发男子肃立等候,他英俊的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身后跟着一大排神情呆滞的“鬼仆人”。 游轮大得惊人,仔细搜查的话,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搜查不完。 时凉显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才刚在顶层游轮转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便抱胸倚在栏杆上,冷眼瞧着那名紧跟他的下属。 “你最好说清楚,系统到底要我搜查什么?” 男人脸色僵硬,微微发白。 因为时凉问话的时候,精神力威压猝不及防地碾压过来。 一众随行的下属大气都不敢喘。 还是塔纳托斯笑着替众人解了围,“我可能知道诸位想搜查什么。” 他风度翩翩在前引路,“跟我来吧。” 时凉犹豫了片刻,便抬脚跟上。 一行人来到了游轮的五层,一间充斥着消毒液味的庞大实验室呈现在众人面前…… 塔纳托斯朝身后的时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和善地解释道:“我想整艘游轮,大概只有这里是系统瞧得上眼的。不过最近在进行大扫除,所以有点乱,请各位见谅。” 时凉没理会他的“盛情”,沉着脸对一众下属道:“去里面搜。” 说完,他背靠在冰冷的实验门上,双手抱胸,一副闭目养神、干等结果的表情。 下属们生怕这位祖宗一个不高兴削了他们,火急火燎往实验室里冲,手忙脚乱地翻找着。 最尴尬的是,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只能瞎忙活。 半晌过去,一个下属喊了一嗓子,“那啥……管家先生,这东西怎么挡着门?能不能移开?” “好的。” 塔纳托斯温和一笑,示意身后的几个仆人,“你们去帮几位客人清清路,既然那东西碍事,就放到最底层的仓库去吧。” “是。” “鬼仆人们”纷纷动了起来,不到片刻便抬着一副冰棺走了出来。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抬着笨重厚实的冰棺竟然没有一丝摇晃。 “等等。” 靠在金属门上的时凉倏然睁开眼,“那里面是什么?” 在走廊里冷白的灯光投射下,特制的棺盖冒着寒气,由于棺盖太厚了,通过冰层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双手交叉在身前,安详沉寂地躺在里面,面容朦胧,看不清晰。 “一具尸体。”塔纳托斯解释道。 时凉顿了顿,神情有些恍惚,“尸体?” “对,做实验嘛,总会用到一些活人或死人。” “她是……怎么死的?” 说话时,时凉死死盯着那副冰棺,指尖毫无缘由地打着颤,嗓音异常沙哑。 “唔,这具尸体的致命伤吗?挺多的,最严重的一处是心脏被刺穿,应该很疼。” 塔纳托斯贴心地问道:“需要打开看看吗?” “不……” 时凉踉跄地后退了一步,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难看,“不需要。” 他抬腿往外走,与那具冰棺擦肩而过…… 却在几步之外,噗通一声单膝跪到地上,呕出一口鲜血,再抬眸时眼中尽是红血丝。 跟在他身后的下属吓了一跳,“审判官大人,你怎么了?” 时凉全然没听见,僵硬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实验室。 监控镜头最后只记录了时凉消失的背影和一段模糊的对话。 好像是塔纳托斯在和什么人谈论。 “真可怜。” “可怜什么?” “明明身体疼痛到战栗,难过到吐血,自己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塔纳托斯风轻云淡地说到,带着一丝遗憾的笑意。 …… 从游轮回去后,时凉发了疯。 明明没有记忆,他却觉得痛。 痛到寝食难安,痛到辗转反侧,眼泪会莫名其妙地滴落到手背上,崩溃的情绪充斥着大脑,逼着他将手指埋进胸前刺进心脏。 最终,在这种毫无缘由、绵长无尽的痛苦把时凉逼疯之前,长夜终于忍不了了。 它无法理解。 钱多进也无法理解。 他以为系统在发现戚暖的尸体在游轮上后,会夺回销毁。 钱多进无比确认,长夜知道公爵在用戚暖的尸体做永生实验。 那代表着千万分之一复活的可能。 但它什么都没有做。 就好像……它和游轮上那个疯疯癫癫的公爵一样,在期待着某一天那具冰冷的尸体能在药物的作用下再度拥有心跳。 钱多进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呆了! 他头次觉得,系统这种顶端科技下诞生的“单细胞生物”也如此让人难以理解。 唯一值得庆幸和悲哀的事情是,长夜再次清空了时凉的记忆。 疯狂终止,身体不会再痛。 意识一片虚无,犹如行尸走肉重新站立。 全白色的病房中,时凉再次睁开眼,骨子里的凉薄让他低垂的目光格外不近人情。 新入职的001号副审和002号副审正殷切地站在床边,舌灿莲花向未来上司表衷心。 钱多进透过系统的监控画面瞧着,鬼使神差地想:没有用的。 当爱一个人成为身体的本能,除了死亡,什么能让他彻底遗忘。 他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陷入了一个错误的认知。 这世上确实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情。 他没有低估人性。 他只是低估了两个人。 ——那不是爱情,那是时凉和戚暖。 吃亏 遥远的记忆中断,钱多进满脸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时凉和戚暖,叹息道:“结婚的时候,别忘了请我喝杯喜酒。” 大佬挑眉,“啥?” 那表情生动地写着“你这幅鬼样子还想着喝喜酒”。 时凉的表情倒是有几分愉悦,唇角微不可查地勾起。 钱多进一噎,也觉得自己有些脑抽。 他这个状态,别说永生了,能意识清醒多几分钟就不错了。 说实在的,不怪戚暖会怀疑他是系统,还是钱多进。 他大部分时间自己都记不起自己是谁。 甚至他这次能逃出系统的禁锢,究竟是他自己的本事,还是系统刻意为之,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思考的每一件事情,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愿,还是系统提前设置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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