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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头在旁边听着，惊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叶倩疼得不行，时教授才把妻子抱进实验室准备剖腹产。 对于丈夫而言，即将诞生的骨肉只是一个新奇的实验体。 对于妻子来说，又何尝不是。 不被期待的降生，不被赋予的爱，在性/欲的结合下稚子的无辜会被文明时代嘲讽，降生后的苦难被先驱们归结为理所应当…… 这是生命的悲哀。 作为门卫的老李头身份有限，进入不了实验基地的核心区域，他没再见过时以琛和叶倩，也没见过那个从出生就被抛弃的孩子。 直到六年后，一对夫妻牵着一个小女孩走进实验基地的大门。 那天中午，阳光暖洋洋的。 老李头正在门卫亭里打瞌睡，两个实习研究员靠在门卫亭外叽哩咕嘟地说着。 “就是这个小孩儿啊？” “咦，我怎么记得应该是个小男孩儿？” “不是不是，是我家女儿，我家小儿子不适合做实验体。”夫妻中的丈夫急切地开口道。 “对对对，上次那位妍教授也做过测试了，说那个什么……我家女儿的细胞活性更高，我家小儿子不行的不行的！”妻子应声道。 “是吗？我记得我看过体检报告，细胞活性差不多吧，你们之前不是答应妍教授会把儿子送来吗？” 夫妻两打马虎眼道：“送来了，送来了，就是女儿！” 说完，将孩子推给两个研究员，拔腿就跑。 两个研究员一阵无语，其中一人敲了敲门卫亭的玻璃窗。 “老李，辛苦你一下，把这孩子先带去实验大厅，我两去找一下妍教授，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好嘞，你们去，这孩子交给我，”睡醒的老李头从门卫亭中走了出来，揉了揉眼睛，低头瞧了瞧还没他腿高的小姑娘，嘀咕了一句，“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 小姑娘很乖，不闹也不吵，身上穿着粉嘟嘟的兔子装，背着一个小书包，黑葡萄似的眼睛干净透亮，笑起来像个小天使。 对，就是笑。 小姑娘对老李头笑了笑，甜甜的。 老李头心一堵，牵着小姑娘的手往实验大厅走，疼惜道：“小丫头，知道自己来这里干嘛的吗？” “做实验~” 小姑娘奶声奶气说着，透着一股天真。 老李头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知道她父母怎么哄骗她的。 这些年，实验基地搜罗了不少小孩子做实验，绝大部分是孤儿，很少有这种父母亲手把孩子送进来的。 “你不怕吗？” “不怕，粑粑麻麻说会带弟弟来看我~” 老李头一噎。 他想，她的爸爸妈妈也许永远不会带着弟弟来看她了。 …… “痛痛痛！时凉你这个暴力狂！！” “怎么？只许你打别人，不许我打你？” 那是两个小孩子掐架的声音。 老李头踏进实验大厅，才想起今天是周末。 平时被关在铁笼里的实验体有半天的放风时间，就和监狱的囚犯一样。 老李头听见“时凉”这个名字时，瞬间就确定那肯定是时以琛和叶倩的儿子。 因为基地的实验体们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从001到076，不是以进入实验基地的先后确定的，而是根据实验项目确定各个实验体的编号。 比如，001、033、046、053、068、076的实验项目都还搁置着，因为没有合适的实验体。 大厅里，七十多个小孩子正在围观“打架斗殴”现场。 时凉骑在一个小男孩身上，虎虎生风地挥着小拳头，像个小霸王一样。 而他身后一个哭鼻子的小家伙正瓮声瓮气地说着：“呜呜呜呜……还有屁股，他还打了我屁股。” 时凉听了，立即把身下小男孩儿翻了个面，朝着屁股狠狠抽去。 “啊！” 被打的小男孩儿凶巴巴地瞪着那个告状的小家伙，“019，我不会放过你的！下次我一定揍得你满地找牙！” 老李头惊呆了。 主要是惊讶旁边一群研究员就那么看着，神情自然。 再看时凉那嚣张的眉眼、揍人的熟练姿势。 这孩子是个惯犯啊！老李头心说。 万幸，除了相貌上集合他父母的优点，这孩子和他父母的冷血薄情截然不同。 他就像个傲慢耀眼的小太阳。 虽然那打架斗殴的架势带着一丢丢的危险因子，一丢丢的混。 老李头没想过，小时候就是个危险的刺头，长大后很可能是个殿堂级的恐怖分子！ 耍完威风的小时凉一回头，朝大厅门口出现的一大一小看去。 猛地，老李头觉得后颈一寒，像是被冷血的凶兽盯住了。 那种阴寒中带着入骨恶意的眼神，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可下一瞬，老李头又觉得自己看错了，因为小时凉呆呆地看向自己手里牵着的小姑娘，表情虽然又臭又冷，但眼神很乖很柔和。 鬼使神差的，在众实验体面前牛逼哄哄的小魔王屁颠屁颠地跑到小姑娘面前。 虽然人还小，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流氓架势。 他盯着人家小姑娘，犹如研究一道晦涩难懂的高数题，严肃道：“嗯，长得还蛮可爱的，圆圆甜甜的，像我最爱吃的糖。” 老李头：“……” 第一次听到这种比喻。 小姑娘声音也甜甜糯糯的，好奇地歪了歪脑袋，“圆圆的糖？好吃吗？” “好吃。” 时凉麻利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块糖，塞进小姑娘嘴里，然后眼睛一转，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精明，“你吃了我的糖，以后给我做媳妇吧！” 老李头：“……” 他几岁？他才几岁？？ 这么点的小屁孩，就知道用糖骗媳妇了！！ 小姑娘含着糖块，眼睛里一派天真无邪，点头道：“好啊~” 老李头：“……” 有的孩子一旦傻，什么都敢答应。 直到 作为001号永生实验项目的负责人，妍诗美第一次见小戚暖时，也不由地愣了一下。 很少见过那样干净的孩子，眼中什么都没有，没有善恶，没有好坏，清澈得像藏着一方净土。 妍诗美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样的孩子不该进E实验基地。 但老天爷偏爱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实验体，我倒是愿意接手。” 实验大厅门口，019号项目的负责人于世垒站在她身侧，温文尔雅地扶了一下眼镜。 他嘴边挂着笑，眼镜一眨不眨地看着不远处的小戚暖，眸海中的贪婪与精光根本防不住。 妍诗美皱眉。 能让于世垒感兴趣的人或物，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包括他自己的亲骨肉。 “你的实验不是进展得很顺利吗？” 妍诗美看时凉身后，那个之前被他护着的小男孩儿。 小于归，或者应该叫019号实验体。 于世垒叹息道：“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反正001号项目原本定下的实验体也不是她，你把她给我，我帮你把那对夫妻藏起来的儿子抓回来……” “不用了。” 妍诗美打断道。 “她以后会是001号实验体。” 于世垒遗憾地摇头一笑。 …… 夜里12点。 “暖暖，你得了什么病啊？” 019奶声奶气地问道。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019小朋友开始骚扰新室友。 新“入职”的实验体戚暖被分配到和019、时凉一个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只是摆了三个一人高的笼子，里面有一张毛毯、一碗水和一盘饼干。 时凉和019被关在东边的两个笼子里，戚暖的笼子孤零零地放在西边，和019面对面。 小戚暖没听懂。 019解释道：“我爸爸说我得了皮肤病，所以才会关进这里。他说我不应该长成这样，我的头顶应该生出两根触角，皮肤应该是青褐色的，然后匍匐在地上爬着走。” 小戚暖听得迷迷糊糊，软软道：“那不是虫子吗？” 隔壁笼子里的小时凉被019吵得睡不着觉，翻了个身，皱着小眉头对小戚暖道：“别理他，他是个白痴，被自己爸爸骗了都不知道。” 时凉虽然自幼生活在实验室里，但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早慧。 他很清楚他的父母每天在他身上做什么。 所以在嬉皮笑脸的外表下，在他还没有学会对这个世界表达善意前，他已经学会了仇恨。 偏偏，像019这样傻不拉几的小孩子最不容别人说自己父母的坏话。 他生气道：“你胡说，爸爸才不会骗我！” 时凉没好气地训道：“蠢，睡觉！” 019抱着毛毯蹭了半天，才嘟囔道：“身上疼，睡不着。” 良久后。 背对着两人躺着的小时凉才回了一句，“我也疼。” 019看向对面笼子里发呆的小姑娘，虽然身上疼，但依旧阻挡不了小孩子旺盛的精力，“暖暖，你不疼吗？” 他和时凉身上疼，是因为夜以继日的实验，各种药剂注射进幼小的身体，副作用叠加就足够他们受的。 而019知道，今天戚暖被带去检查身体了。 那种检查他再清楚不过，尤其是细胞活性测试，每次都会让人疼得死去活来。 “疼，可我想粑粑麻麻，还有弟弟。”小姑娘呆呆道。 “以后就不想了。”019嘟囔了一句。 以后会疼得什么都不想了。 他刚开始进入实验基地时也想爸爸妈妈，但后来每次见到爸爸…… 小于归一个哆嗦。 他不想见。 他一点都不想见到爸爸。 …… 没有人知道，在那段充满消毒液味与无尽黑暗的童年里，对于019也好，对于时凉也好…… 因为戚暖的到来，疼痛中他们也有最简单的快乐。 每到傍晚，当橘黄色的暖阳透过实验基地的铁窗散落在晦暗的走廊上，银白色的实验室铁门都会缓缓打开。 经历了一天折磨的小于归和时凉被放出实验室，都会看到在门外不远处的排椅上坐着一个摇着小短腿的小姑娘。 相比于其他研究员，妍诗美对001号实验体很宽容，甚至以身体素质尚未达标为借口，迟迟没有将001号投入实验。 所以，小戚暖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目送时凉和于归进入实验室，然后在走廊的排椅上一等就是一天，或者蜷缩起小身子睡觉，或是盯着实验室的铁门看。 直到铁门打开的那瞬间，小姑娘会猛地跳下椅子，迈着小短腿朝两个小男孩儿跑过来。 她的眼睛亮得像银河璀璨，笑得一弯一弯。 “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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