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扇公子?”凉月面浮惑色,显然已经忘记当初在万聿城临行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青扇公子。 青扇公子手持一柄二十四根乌骨青缎扇,悠悠轻摇,自打圆场:“那日匆匆一面,姑娘不记得小生也是情理之中。” 九夭莫名韵酸味醋地道:“丞相与霜降已经见过了?” 这一句,轮到青扇公子诧异了,不可置信地盯着凉月,上下打量,“这位姑娘便是霜降?” 凉月遂而又原话解释了一遍:“行走江湖,用本名诸多不便,所以随意胡诌了霜降之名,绝非有意欺瞒。” 青扇公子忽然对凉月行上大礼,“小生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您便是霜降,” 冷不防被人如此尊敬,凉月下意识往旁侧了侧身,“你这是作何使?” 青扇公子收起折扇,转头对仆者吩咐道:“再捉两只琴雀来。” 面对青扇公子的转变,凉月和太微默契地相视一眼,尽皆不明其此举有何意味。 凉月轻颦浅笑,疑惑道:“丞相这是?” 青扇公子看了九夭一眼,忽而笑道:“当下制服毒遗要紧,小生日后再予姑娘详道个中因缘际会。不知,九城主可允?”最后一句,颇有深意。 九夭温温淡淡地道:“既已忘却,便无甚可道之处。” 凉月却愈听愈糊涂,恰巧仆者又捉了两只琴雀过来,话题由此打断,太微打开笼门,将新捉的两只琴雀迎了进去。 准备就绪,太微对九夭双手一抱,恭然道:“请九城主与我等同往,化解魔毒,救苍生万民之命。” 凉月也立即上礼,“劳九兄出手相助。” 九夭毫不首鼠地应下:“好。” 青扇公子摘下头上虎首簪冠,交予身后仆者,“小生虽力微量寡,不过,即便只有杯水之力,也愿泼予车薪。” 凉月和太微齐齐抱拳,“多谢相助。” 四人一齐出了听世城后,便直接驭赤龙飞往斗追城。 到斗追城时,二更的梆子将将敲响。 赤龙驮四人降落在城外的渡渡谷,此乃凉月和太微出发前与馒头约定好找到琴雀后的汇合之地。 渡渡谷坐落于斗追城之北,夹于娑娑山与黍黍山之间,谷中有一片梧桐林。而梧桐,是琴雀最喜栖息之木。 四人甫一入谷,馒头便似有所觉,一劲蹦跳上前,借着月光将九夭和青扇公子好一番打量,不解地道:“这二位是?” “解毒的人。”凉月简短一言道明重点,随即急不可耐地道:“苍驳在哪里?” 馒头遂而与九夭和青扇公子点头致意,而后回道:“苍驳和北行都在城中。”又瞧了眼凉月手中用黑布囫囵罩住之物,“里面是琴雀?” 凉月“嗯”了一声,随后将雀笼塞给馒头,再从太微怀中抱过灯笼,“琴雀便交给诸位暂护,我入城去寻苍驳。” 说着便掉头欲往外走,九夭伸手将其拦住,“霜降,让我与你一起去罢。” 凉月未经思考便点头答应:“好。” 二人一前一后疾步出谷,馒头在后面喊道:“你师兄也在城中,顺道把他也找回来。” 凉月高声应道:“知道了。” 入城路上,凉月对九夭叮嘱道:“九兄,他们尚不知我和太微是妖,希望九兄……” 话未道尽,九夭便一语道破:“替你们保密。” 凉月笑道:“九兄慧识。” 九夭似无意地问道:“苍驳是何人?” 凉月直言不讳地道:“苍驳是我夫君。” 此话一出,九夭忽然停下。 凉月余光瞥见九夭未跟上,遂也停下,回首望去,却见九夭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身形似乎微有颤抖,活似清晨林间,刚刚苏醒的小鹿正欢跃之时,突遭一支破空利箭穿身而过,只叫人唏之嘘之。 凉月略略一惊,赶紧退至其跟前,关切道:“九兄,怎么了?” 默然良久,九夭方抖抖索索地冒出一句:“霜降有夫君了?” 凉月不知他此问何意,遂未作多想,只如实回道:“嗯,只差拜堂了。” 九夭声音一哽:“霜降的夫君,好吗?” 一说到苍驳,凉月满心满眼都是欢炽,“我凉月喜欢的人,自是天上人间最好的男子。” 九夭倏尔笑了,“霜降是天上人间最好的女子。” 凉月闻赞更生欢喜,难得谦虚地道:“等闲之辈,不敢承此一誉,咱们这便入城去罢。” 九夭颔首道:“好。” 入城后,凉月揉捏着灯笼的小耳朵,轻声道:“乖孩子,去找苍驳和归尘子。” 灯笼眼睛骨碌碌地左右打转,信心百倍地昂起头,“苍将军,臭道士。” “对,就是他们。”凉月伸手朝左边的馄饨摊一指,“找到之后就带他们来这里,凉凉月带你吃馄饨,记住了。” 灯笼伸长脖子往摊子上一嗅,顿时眉开眼笑,“馄饨,灯笼吃馄饨。” 凉月把灯笼往地上一放,轻轻地拍了拍它圆嘟嘟的身子,“去罢。” 一个眨眼功夫,灯笼忽的一闪,遁入地下,消失不见。 九夭定定地看着灯笼消失的地方,“此夙师灵智不全。” 凉月站起身子,不明就里地望着九夭,“九兄安知?” 九夭回视凉月,“若我未猜错,此夙师应当破壳不久。” 凉月顿觉讶异,“九兄明察秋毫,灯笼的确是半年前破壳而出,现下不过三岁幼童心智。” 九夭温温地道:“这样也挺好,无忧无虑,便如此罢。” 凉月还在玩味九夭话里之意,却听其招呼道:“霜降,馄饨好吃吗?”当下抬眸望去,九夭正立在馄饨摊前,朝她灿然一笑。 片晌后,二人围坐桌前,店家捧了两碗馄饨上桌,“二位客官,素馅儿薄皮馄饨,请着咧。” 凉月从盒子里取出一只白瓷汤匙递给九夭,“九兄尝尝。” 九夭接过汤匙,舀了一个圆鼓鼓的馄饨,斯斯文文地咬了一小口,细嚼慢咽,一个吃完后,九夭欣然大赞:“甚是鲜美。” 凉月也舀了一个馄饨,一口咬下半只,香溢唇齿,顿生感悟:“酸甜苦辣咸,平淡而精彩,只在这人世烟火间。” “霜降,”九夭停下动作,目光凝在凉月脸上,“倘这人间三界清平无虞,你可愿以听世城为叶落之所?” 凉月面色沉静地道:“即便九兄不邀我,我也会不请自来。只是苍驳毕竟凡身,受不住如此妖气,或许等其百年之后,我会入听世城,做个游方散人。” 九夭言似许诺地道:“好,霜降,那我便再等你一百年。” 灯笼不愧是上古灵兽,这厢一碗馄饨未完,那厢已经将苍驳和归尘子齐齐找到。 苍驳三人赶过来时,凉月正和九夭有说有笑地吃着馄饨,意态好不闲适,神情好不欢欣。 “凉凉月,馄饨,馄饨。”灯笼一骨碌从归尘子怀中跳下,滚向馄饨摊子,跳上桌。 凉月偏头朝三人望了一眼,眉目一喜,一把将灯笼从桌上捞下,抄在怀里揉捏,“乖孩子。”随即转头,对店家说道:“再来一大碗素馅儿馄饨。” 店家欣然揭开锅盖,“好咧。” 凉月又看向款步而来的三人,问道:“苍驳,北行,师兄,你们吃馄饨吗?” “公子素来不……”北行刚一出声,却被苍驳挥手截断,冷冽的目光扫了九夭一眼,一径上前坐下,沉沉点头。 凉月追问道:“北行,你说苍驳素来不如何?” 北行为难地看了苍驳一眼,吞吞吐吐地道:“公子素来不……不……”纠缠片刻,灵光一现,道:“公子素来不喜面食,唯独馄饨例外。” 凉月笑道:“如此便再来三碗。” 北行与归尘子分桌落座后,凉月方为尚且不知内情的三人先容九夭。 归尘子双手合十,面露感激之色,“九夭施主菩萨心肠,贫道代众生一谢。” 九夭谦逊道:“道长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谈不上菩萨心肠。”转而移目苍驳,将之审视片时,眸光落在其腰间后虚剑上,不禁牵唇而笑,由衷赞道:“百闻不如一见,苍公子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能得霜降之心,公子定是人中之龙凤。” 苍驳却始终面容如冰,无一丝一毫的松动。 眼见气氛不对,凉月立即与九夭攀谈:“世人皆道听世城神秘莫测,其城主更是行踪诡秘,哪里知,数年前我竟有幸与城主有过一面之识,当真是天物造化。” 归尘子也破天荒上道,从声道:“师妹早些年四方游历,必当见多识广,能与听世城主相识,倒也不算稀奇。” 凉月当下对归尘子投去一个欣赏的眼神,“师兄说的极是。” 说到这里,店家端着食案,吆喝道:“四碗素馅儿馄饨。”逐一上桌后,食案一竖,“四位客官请慢用。” 归尘子揖礼谢道:“有劳店主。” 好几个时辰滴水未进的灯笼握起汤匙,吃的忘乎所以,一大碗馄饨囫囵吃完,还嫌不够,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巴望着凉月。 凉月朝它鼻头轻轻地弹上一指头,“店家,劳烦再来一碗。” 灯笼在啖馄饨时,苍驳对北行打了个手势,北行仓促喝下一口馄饨汤,从怀里掏出个纸包,一层层展开,摊在桌上。 凉月和九夭凑眼看去,只见三张两尺见方叠包的纸里躺着一枚尚未织成的蚕丝茧。 北行解释道:“这是我们在春茧坊找到的冰蚕茧,春茧坊后院的地下有五间冰窖,里面豢养了万余只冰蚕。” 凉月拈起冰蚕茧,放在烛火下细细一观,俄而冷哼一声,“冰蚕生于极寒之地,以冰雪作食,比普通蚕要身娇体贵的多,豢养冰蚕,下的功夫可不是一分两分。” 九夭毫不在意地道:“挽丝,不足为惧。” 凉月放回冰蚕茧,转眸睇住九夭,“九兄有办法对付挽丝?” 归尘子打着珠串,恭敬道:“九施主如无介意,不妨详说。” 九夭巡视众人一眼,尔后不动声色地道:“造物者神工,世间物事亿万,皆脱不开一物降一物之规理。挽丝一族,以冰蚕丝为食,而冰蚕最惧怕之物是为鸾蜂,鸾蜂之毒,可令冰蚕无丝。” 苍驳毫不理会九夭之言,兀自从箸筒里取出一支竹箸,以箸头在桌上写下一字:杀。 凉月也觉得去找鸾蜂对付冰蚕丝太过周折,并且效用不大,遂附言道:“我赞成苍驳所说,倘若只从冰蚕着手,到底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归尘子也立即参与商榷,表达看法:“贫道倒以为九施主所言,甚有道理。” 待众人说完,九夭方不疾不徐地道:“挽丝营春茧坊于闹市,当由来已久,目前尚不知其数目几多,分布如何。挽丝既以冰蚕丝作食,倘断其肴粮,必致之大乱,而乱便惶惶,届时再集以冰蚕作饵,诱其上钩,一网打尽,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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