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子敬布腹心地道:“贫道以为,此法甚好。” 而适才还杀意凛凛的苍驳也瞬间敛下气势,点头赞成。 凉月则轻颦蛾眉,“鸾蜂却也不甚易找。” 九夭道:“让青扇去罢。” 凉月当即敲桌,“行,便这么定了。” 此事定下后,灯笼的第二碗馄饨也已见底,小家伙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乖巧地道:“凉凉月,饱饱。” 凉月笑着将灯笼搂入怀里,“乖孩子,咱们回去找太微香香。” 城北梧桐林,三只琴雀已经被分别布设于林间三处,构成一角彰明较著的陷阱。 一行五人出城后,立即快马加鞭赶回梧桐林。 众人在谷口处汇合,北行将盛了三份馄饨的食盒递给太微,予青扇公子和馒头分吃。 九夭将觅捉鸾蜂一事吩咐青扇公子时,凉月也正与太微商榷此事,她希望太微能与青扇公子一同前往,盖因太微是桂妖,花香可引鸾蜂,若有太微相助,事情断然能顺利得多。 不消说,太微想也未想就答应下来,四人再一合计,太微与青扇公子同行之事便就此定下。 馄饨匆匆食毕,商定一同觅捉鸾蜂的两人即夜出发,未作半刻耽搁。 剩下的几人,则着手准备诱毒遗现身。 众人各自潜伏好后,九夭飞指一点,青扇公子在出听世城之前为琴雀所下的禁声咒瞬间解除,从三面齐齐发出的铮铮之声在空寂的渡渡谷内回响不息。 琴雀之音,忽而急促,忽而和缓,似抚琴之人心潮变幻,抑扬顿挫,奏点和谐。 林间人,无不屏息凝神,清风拂过,吹起沙沙之声。 云头掩月成弓,更漏滴滴如数,黎明之前的黑夜最是凉薄,堪教盛夏作晚秋。
第232章 一夜静候,未等来欣赏琴雀的毒遗,却等来乘鹯而归的孟不怪。 孟不怪还在半空时,林里人便听到上面传来一阵泼天滔地的骂咧声:“自私自利的小人,凉月,你个缩头乌龟,你给爷滚出来,还有什么破城主,还有那条烂龙,通通都给爷滚出来,爷今天不把你们扒皮拆骨,难消心头之恨,难雪奇耻大辱,爷誓不为人……” 骂声正激之时,天上倏尔掉下一个小件儿,下面人不及擦眼看清,紧接着便听到孟不怪哭天嚎叫的惊呼:“爷一骨千金的檀木寨主扇,爷价值连城的祖传大翠玉,天妒红颜……” 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令在暗诸人的耳朵浑如被滚油烹过,凉月气地直捶树,暗暗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净添乱。” 许是连鹯也听不下去,距地尚有丈高之时,身子一歪,倒豆似的将孟不怪搡了下去。 “啊!”又是一声惨嚎。 “嘭”地一声,重物坠地。 “你们,”孟不怪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沆瀣一气,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今夜的计划,纯然被孟不怪打乱,如此大作,即便毒遗就在附近,断也不会现身了。 凉月气急败坏地奔至孟不怪跟前,两只拳头是捏了又捏,牙关是咬了又咬,最终没有与之动手,只怒气冲冲地训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坏了大事。” “爷扇子掉了才是最大的事,起开。”孟不怪朝凉月一挥,“良犬不挡道。” 凉月气得跺脚,“害人精,一早就该与你分道扬镳。” 这时,隐在各处之人尽皆弃位,朝凉月这厢聚拢过来。 “哎,”馒头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今晚是没戏了。” 孟不怪全然忽视一众杀人的目光,自顾自打着火折子在草里胡翻乱拨。 九夭神色淡静地道:“霜降,让他走罢。” “九兄有所不知,月前豸由作乱,孟不怪与苍驳并肩作战,也是不顾生死。他就是顽劣了一些,没有坏心眼儿。”说话间,凉月转眸看向苍驳,只见朦胧月色下,苍驳冲她微微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阿弥陀佛。”归尘子挥动拂尘,“孟施主秉性不恶,还请九施主多为包容。” 九夭朝愈行愈远的孟不怪意味深深地看了一眼,突然说了句叫人玩味的话:“苍公子的后虚剑,可要看好了。” 在苍驳之事上警惕性颇高的北行当先问道:“城主的意思是,有人觊觎公子的剑?” 九夭不咸不淡地道:“上古神剑,不是没有遭人惦记的可能。” 苍驳低头凝睇后虚剑,眼中戒备顿生。 凉月伸手牵住他,“别担心,哪怕抵上我这条命,也不会叫后虚剑出事,更不会让你出事。” 苍驳反手迎握,将一只葇荑包入掌心,摇了摇头,目光虽和柔如月,但反对的态度却非常郑重,甚至坚决。 九夭站在旁边,一眼不眨地看着二人,眼中雾气渐起,檀口微微一张,却又很快闭上,一副欲言又止之态甚是明显。 而眼底一片青影的归尘子又极煞风景地出声提醒:“师妹,眼下并非儿女情长之时,牢等一夜,还是各做休息罢。” 凉月欣然赞同:“师兄所言极是,毒遗一日不出现,我等便一日心不安。此战恐非一两日便可定下胜负,师叔说得对,能成为上古魔界圣君的坐骑,岂是凡尔?天色将明,此时当养精蓄锐为宜。” 馒头揉了揉疲顿的双眼,接着道:“都不是娇气人,诸君便就地休憩罢。” 整宿未阖眼的几人遂未作片刻磨蹭,各自寻树栖身,卧眠柯枝。 孟不怪在梧桐林里寻摸了约半个时辰,终于找到折扇,心疼地掸去扇面上沾的黄泥后,小心翼翼地揣入襟中,找了棵歪脖子树,纵身一跃,心满意足地躺下,枕臂而寐。 如此过了三日,毒遗始终未显半点踪迹。 而这三日里,城内中毒身亡之人忽然间呈眨眼之速成倍增加,满城之民见此病顽不可抗,固无可治,无不以为此乃瘟疫所致,人心因此惶惶不可终日,虽非乱世战时,斗追城却哀鸿遍野。 眼见情势江河日下,所有人皆一筹莫展之时,苍驳想出一计——破釜沉舟。 一张僵局,总得先有人着棋打破。 先前为何不一壁解毒,一壁找毒遗,是担心因此激怒毒遗,适得其反。 而这几日,情况非但未有任何改善的迹象,毒遗反而愈发猖狂,所以,即便是举棋不动,也不妨碍对手疯行棋步。 苍驳之计,便是着手解毒,破此困境,改变眼下愈加衰丧的气象,纵然杯水车薪,也要泼上一泼。 第三日当夜,河中之毒,五更锣响之前,尽数解除,在云端之上酿下一场急雨。 不出所料,第四日,傍晚时分,斗追城青雾弥天,眼疾手快的九夭立即出手,将之挥散无遗。 方还晴空万里,俄而却乌云密布,一息之间,雨点如豆,倾箕而下。 九夭解毒之时,会将毒物炼化成云,催动成雨,以至沉闷多日的斗追城,一日之间,突迎两场骤雨,苦难中人皆道是天降甘霖,乃大吉之兆。 与此同时,听世城又送来九十七只琴雀,加上先前的三只,一共一百只琴雀,尽数被放入斗追城内。因,馒头有言,毒遗唯一不会伤害的,除其主之外,唯有琴雀。 纵使毒遗这般狠毒之物,都有可以被人加以利用及威胁的软肋。 果然,一百只琴雀无序布满斗追城后,毒遗便暂未再出重手,两方似乎分别掐住了对方的命门,以至对峙再次陷入僵局。 而这场僵局的彻底打破,在两日后,一个黎明前的黑夜,四野阒然之时,一只琴雀突然高声吟唱,伴着凄清婉转之音,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如其来闯入此间空灵,踏碎一城悄寂。 这一晚,布于斗追城东南一角的两只琴雀,雀去笼空。 次晚,挂在西北一角的五个雀笼,亦空空如也。 这场仿若游戏的对阵,所有人都逐渐囿于其中。 第三晚,斗追城无一丝风吹草动,更漏将尽之时,远去觅捕鸾蜂的太微和青扇公子携三万只鸾蜂归来,且未作片刻休息,甫一入城便趁夜直取春茧坊,放了一万只鸾蜂在其地下冰窖,一个时辰后,再施法引出。 第四日午时,春茧坊闭门炸锅,万余只冰蚕似乎一夜之间冰丝罄尽,且不知其因。 当日下午,春茧坊派出四队人马,分道去往万聿、官西、茜素、分宁四城。只不过,要叫他们失望的是,此四城分店内豢养的冰蚕,也已被太微和青扇公子逐一击破。 如此,挽丝倘若再要摘采冰蚕,唯余舟、一芥两座山巅终年落雪的高峰可选,而此二座高峰之上的冰蚕,早已被太微和青扇公子庋藏起来,只待毒遗一除,便着手解决此事。 第四日晚,夤夜辰光,斗追城忽然狂风大作,飞檐之下的占风铎“丁丁零零”响个不停,一片连着一片,一曲接着一曲。 天上黑云翻墨遮兔月,地上飞沙走石迷秋眼,六合城楼上终年冷寂的大钟被暴风撞出阵阵沉闷哑钝的嗡鸣,多年的积尘和锈粉齐簌簌飘落。 万家灯火骤然一亮,全城百姓皆开门出户以观深夜异象。 正当人言啧啧之时,一群琴雀惊起冲天,又被恶风卷地四散乱飞,往日洋洋盈耳的啼音,此时尽是杂乱惶遽,仿似被人扼中咽喉,拔其毛羽。 便是此时,一串宛如从天而降的马蹄声陡然撕开乱局,迎着漫天迫飞的琴雀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一道杀势无挡的剑气猛追直上,逼近毒遗之时,剑气霍然一柔,却是化作数条无形之索将毒遗捆于其中。 毒遗似并未将后虚剑剑气放在眼里,只见其三目同时一眨,化疾风为三把毒刃,瞬间割断剑气之索,由此脱困。 而不知隐在何处的苍驳和九夭当下齐齐现身,合力出手,凉月等人则紧跟其后,各自施为。 全体设阱人均使出浑身解数,多方追逐之下,将毒遗逼至四面环山的渡渡谷,由苍驳持后虚剑在渡渡谷上方力压其顶,凉月手擒墨竹与北行把住谷口,太微、青扇公子、归尘子则分别坐镇其余三方,孟不怪、馒头、灯笼,一人两兽便作为最后一道防线留驻城中,而此中最为关键的九夭则负责自毒遗体内抽离其毒,将其净化。 因毒遗之体便是一味致命之毒,倘若直接将之杀死,其毒血毒肉会瞬间挥散空中,急窜八方,九夭又无分身之术,彼时后果不堪设想。故而,先净之再除,方是稳妥之计。 逼作困兽的毒遗在渡渡谷内撒蹄乱窜,身上毒气抽丝一般离体而去,几次施法化毒都被九夭阻截,令其更是恼怒,一蹄下去,一根两人合抱之粗的梧桐树应力而折,数轮疯踏之下,直将梧桐林毁了个乌七八糟,满谷断枝残叶,景象凌乱不堪。 如此持续约莫半盏茶功夫后,毒遗之法尽失,自知无力回天的魔煞颓倒在地,屈膝趴在一堆折断的梧桐树上,眼角泪点莹莹,悲戚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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