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夭落身于毒遗侧旁,大声呵道:“孽畜,尔今犯下滔天大罪,可知错?” 收战诸人皆自四面围拢过来,毒遗虽已被九夭降下,但众人却不肯放松警惕,仍紧握战器,以防毒遗留有后招。 毒遗抬头望着九夭,嘴里发出轻似无声的“梭梭”之音,状若悲呼。 凉月仔细观察着毒遗颈上的凰纹金圈,只觉其面上似有水芒隐隐浮游,不由问道:“它脖子上是什么?” 九夭不动声色地道:“涅槃,上古神物,有清神明识之能。” 凉月冷言冷语地道:“涅槃留下,毒遗诛杀。” 归尘子眼目一闭,合手道:“道法自然,道法自然。” 弗及再多人言道,苍驳擒剑一刺,后虚剑当即将毒遗之体整个洞穿,泪光盈盈的毒遗刹而闭眼,戚戚然哀呼两声,瞬间化作一团烟气,四散开去。 凉月俯身拾起涅槃,好奇之下往腕子上一套,金圈竟立即缩成镯子大小,凉月顿感有趣,戴着涅槃左看右看,越看越是喜欢。 九夭道:“霜降若是喜欢,便留着罢。” “上古的宝物,的确珍惜,不过,”凉月取下涅槃,双手奉予九夭面前,郑重其辞:“如此良善之物,于我实在大材小用,此番毒遗伏诛,全仗九兄鼎力相助,自古宝器当配英雄,请九兄物尽其用。” 九夭倒也不推迟,只欣然接过,利落套上手腕,“我便替霜降暂时保管,霜降什么时候想要了,就问我拿。” 凉月乐道:“一言为定。” 归尘子理正衣着,朝九夭躬身一礼,言正辞方地道:“九施主布予众生一腔慈愍,是为大仁大善之人,贫道狂傲,在此代苍生一谢。”随后转向其余人,一一目视而过,再次鞠身致礼,“苍生万民连遭大劫,幸承诸位施主不吝所能,倾尽全力苦海慈航,才得以一再保全,贫道狂气,代众生一谢。” 凉月伸手将归尘子一扶,“师兄,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这些煽情话?” 青扇公子打开青缎聚骨扇,端得一态方正之士,“吾等何尝不是苍生一者?” 太微温温然从声道:“青扇公子说得对,天地万物皆是休戚与共,水沸鱼亡耳。” 众人正三口四语之时,却无人注意到,倚树而立的苍驳双眉扭曲成结,面容痛苦不堪,如山之躯一点点往下滑去。 距之最近的北行当先发觉异状,惊声一呼,“公子。”不迭上手去扶。 场间人均闻声而望,见其模样,凉月心神一震,大感不妙,一个箭步冲上前,将苍驳拦腰抱住,急煎煎地道:“苍驳,你怎么了?” “苍公子。”其余人也立即围拢过来,尽显一副担忧之色。 苍驳借凉月之力堪堪立稳,一只胳膊挂在凉月肩上,一只手掌住身旁的梧桐树,低垂着头,眼眸紧闭,整个人虚软风弱,似忽然间骨力枯竭。再观之面色,灰暗无光,印堂乌云隐现,浑若丧了魂气儿。 九夭不由分说地并指朝苍驳眉心一点,断言道:“是三茧风云手。” 太微急忙问道:“可是那窃云偷风的三茧风云手?” 九夭颔首道:“没错。” 归尘子不解地道:“《地阴经》里只记载三茧风云手惯窃云偷风,本领虽大,似乎并无害人之处,如何会伤到苍施主?” 病急乱投医的北行突然就地跪下,膝行至九夭脚前,重重磕下,“城主神通广大,连毒遗都能被你降服,你一定有办法救公子,求城主施以援手。此恩,北行愿拿命来报。” 九夭在胸前结了个拈花指法印,一缕红气如丝绕指,一端缠在指尖,一端飞向苍驳,没入其额间,不过片时,红线离开九夭指尖,全部埋入苍驳眉宇,此事做完后,九夭方喘了口气,徐徐道:“窃云偷风不过是三茧风云手赖以存身之能,其杀招是锁魂夺魄。本尊无计可施,只能用牵灵线将苍公子三魂七魄拴于体内,不致被三茧风云手夺走。” 凉月紧紧扶住苍驳,闻九夭之言,瞬间急地眼红面赤,“三茧风云手为何会突然对苍驳下手?” 九夭视线一转,目光牢牢锁在被苍驳紧握手中的后虚剑上,沉声道:“想必是,后虚剑。”
第233章 北行急声道:“它要公子的后虚剑做什么?” 九夭略一沉吟,摇头道:“其意难测。” 凉月矮身拉起跪在地上的北行,“扶好苍驳。”北行顶位之后,凉月立即抽身而出,抓了九夭衣袂便问:“九兄安知如何找到三茧风云手?” 九夭低头俯视袂上那只纤纤玉手,低缓缓道:“不必去找,有后虚剑在,它自会上门来盗。” 太微卷起赤云鞭,纳入袖中,提醒道:“凉月,先入城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 凉月颔首道:“行。”转头看向归尘子,“师叔他们尚在城中,不知此事,劳师兄与我们分头,通知师叔和孟不怪一声,咱们城北隼潭边,川湄客栈汇合。” 九夭紧着道:“青扇与道长一起去罢。” 青扇公子握扇拱手,“是。” 话音一落,青扇公子猛地抓住归尘子臂膀,眨眼间,只见一片青影风飒飒闪过,携夜而去。 归尘子和青扇公子走后,凉月背对苍驳而立,忽然矮下身,双手撑膝,“把苍驳放我背上。” 北行愣了一瞬,随后道:“姑娘是女儿,此事无论如何也该由我来做。” 凉月握拳朝自己肩头重捶两下,掷地有声地道:“女儿骨,从来不比男儿弱。男儿当得铮铮铁骨之誉,吾等女儿,同样当得。” “可是……”北行犹然迟疑不决之时,九夭却倏尔笑了,不由分说掌住苍驳,将之搁与凉月背上,爽声道:“女儿之骨,亦可当擎天一柱。阴阳终古无可分割,此消而彼消,此亡而彼亡,唯彼此尊而重之,方得恒久。” 凉月舒朗一笑,将苍驳稳稳背在背上,“知我者,九兄也。” 五人遂出渡渡谷,直奔城北。 临隼潭而建的川湄客栈,说是客栈,却从不对外接客,而是一所自住的山中雅居,其东主柳络儿是斗追城有名的望族之后,亦是一名箭法精准的护隼人。 两年前,凉月与柳络儿有过花间月下的一日之雅,二人因一壶露酒结缘,亦因酒尽壶空而两厢辞别。自此,再无佳遇。 浑不料,两人久别重逢,却是一幅略显狼狈的光景。 一行人夜至隼潭,川湄客栈门口,一盏黑纱风灯如豆,旁挂一饼黯无光泽的积尘铜锣。 凉月将苍驳放下,由北行在后面接着,她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胳膊,从地上拾起一块指甲大小的石子勾在指间,忽而松指一弹,敲在铜锣上,寂静的山中顿时发出“哐”的一声磁音,俄而激起阵阵回响。 音息之后,凉月伸长脖子,对着客栈大门,纵声喊道:“柳下一壶酒,与尔共邀月。” 此乃凉月与柳络儿酒酣之时,柳络儿兴起而吟,首字之柳为自指,末字之月则意指凉月。 话一落,只听一道飘忽的声音幽幽传来:“凉月,是你么?” 凉月面目一喜,清声道:“络儿,是我,深夜叨扰,实属无奈,会见故友,本当带露酒而拜,只因今日事出突然,仓促间不及准备,下次再行补上。” 风穿树林,枝叶影摇,寂然须臾之后,忽而“吱呀”一声,大门由内打开,一位身着窄袖青白色罗襦的姑娘手提一杆软烟罗灯笼站在门内,其肤色微微泛铜,眼角不笑而勾,唇丰鼻挺,身段笔直,一站如松竹,从眉至足,尽是一幅康健骨朗之态。 柳络儿一把将门外红衣女子拉拽过槛,“我有满满一窖藏龄三十八年的露酒,昨日刚喝了一坛,滋味儿别提多醇了,你来,我们姊妹两个今晚不醉不罢休。” 说着就把凉月往里面拉扯,凉月一把抓在柳络儿腕上,“络儿别急,酒是一定要喝,但姐姐我深夜造访却是另有他事。”凉月从柳络儿手中取过灯笼,侧开身子往外一照,柳络儿这才看见门外还有四人,除开太微,其余三人她却是一个也不认识,不由纳闷,“凉月,那三名男子是你和太微的朋友吗?” 凉月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是,好络儿,能否容我们先进去再说?” 柳络儿想也未想便一口答应:“凉月和太微的朋友便是我柳络儿的朋友,诸位请进。” 凉月立即踏出门槛,与北行合力架住苍驳,扶其左右而入。 柳络儿提一杆烛光朦胧的灯笼引路在前,其余人紧跟在后,进入前庭,踩过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子路,而后穿一明堂而过,来到川湄客栈的□□,首先将苍驳安顿下,除开坚持要守在苍驳门外的北行,余下人皆聚在花厅里。 趁着凉月安顿苍驳之时,柳络儿已经在炉子上煨了一锅绿豆莲子棠梨水。 四人齐齐落座后,凉月抄起桌上的凉茶便“咕咚”一口饮下,继而揉着酸疼的胳膊,与柳络儿寒暄道:“络儿,近来可好?” 柳络儿轻轻浅浅地道:“平淡如水,无甚好与不好。” 凉月笑道:“那便是好。” 柳络儿扫了九夭一眼,眉眼一弯,“这位郎君好生俊俏,目光朦朦似雾,气度清雅不凡,雌雄皆宜,楚楚风流。”又瞟了凉月一眼,“倒像是凉月你从前所刻画的意中人模样。” 九夭含笑道:“霜降曾如此说过?” 柳络儿神情认真地道:“半字不虚。”一念闪过,又问九夭:“郎君可好酒?” 九夭挑一缕鬓发拈在指间,意态闲华,“浮世更鼓长,岂能无酒?” 柳络儿笑目笃定:“那便是了。” “别逗趣啦,这位是听世城城主九夭。”凉月说着,又朝苍驳的房间努了努嘴,“里面躺着的那位,才是我夫君。” 柳络儿似乎有些失望,眼中神光骤然黯下,缓缓摇头,“倒与你从前所期,不甚相同。” 凉月灿然而笑,毫不遮掩地道:“傻姑娘,说什么山川河海,九垓八埏,终了之时,也不过寸楼尺院。所以啊,不管沿途风景多好,只愿掀起红盖头的人是他,唯此而已。” “那,太微,”柳络儿突然看向太微,“你有希望被掀起红盖头的人吗?” 太微脸上雪色俄而一胭,眼神莫名闪躲不定,过了片刻才轻似无声地道:“却是没有的。” 柳络儿目光一转,停在九夭身上,“九夭城主,那么你呢?你有意中人吗?” 九夭别意深深地望了凉月一眼,而后翛然一笑,“有。” “是何人?”柳络儿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之势。 “曾经人。”九夭回答的模棱两可,叫人是猜也猜不出个究竟来。 柳络儿摆摆手,“太过空泛,咱们还是讲些实际的。你们今夜突然登门,所为何事?”眼睛瞥定凉月,“我瞧你那位夫君的模样,倒像是中了毒,可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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