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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竹谒还只是老国师的弟子，在礼宣帝继位之时就随师父隐居深山。 得了这么荒唐的旨意，老国师深深叹了口气。 竹谒天生慧根，他已经算出了此次下山意味着什么，于是欺骗老国师让位于他，只说自己不入俗世，难弘佛法，执意要代师入朝。 年轻俊朗的僧人挺拔如修竹，站在大殿之上，只是低眉不语，也仿佛能稳住人心。 他自幼熟读佛法，不过几个来回，就辩得西域高僧哑口无言。 为了说服礼宣帝放弃万人祭海的荒唐计划，竹谒答应苦行天下，替皇帝找到平息天灾的方法，以两年为期。 这两年，竹谒走过江南塞北，大漠戈壁，从杨柳萌芽，走到大雪纷飞。 他看透了官僚昏聩，也看遍了饿殍千里。 回到皇城，竹谒提出了要铸一座警世钟，悬于皇城里最高的那座山上，一震天地，二震家国，三震人心。 奉命铸造的工人暗中来请示竹谒，说这大钟不可能做到全皇城都能听见，到时候怕皇帝怪罪。 竹谒安慰他们，说钟鸣之声他来解决。 大钟浇筑的前夜，竹谒一人去了工坊，只说要为大钟诵经祈福，赶走了全部匠人。
第53章 丧心病狂千秋祭 年轻的国师望着眼前沸腾的铜水，眼底一片平静，只是虔诚地一遍遍诵读经文。 天色将明之时，铸造的师傅不放心，早早就来了工坊。 他刚打开大门，就看见那眉目间永远温柔悲悯的国师，一跃跳进了盛着铜水的大锅之中，瞬间化作一缕青烟。 那师傅慌乱地跑上前，只见之前还沸腾不止的通红铜水竟然平静下来，还泛出淡淡的金光。 国师以身铸钟，朝野哗然。 礼宣帝觉得这大钟由高僧肉身所铸，定能保他基业稳定，乐呵呵地派人把那座大钟挂到了皇城东面的肃山之上。 然后轻飘飘地对国师进行了嘉奖，还让人敲锣打鼓地把奖励给老国师送去。 老国师痛失爱徒，又气皇帝如此昏聩，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 揭幕之日，老丞相坚持要亲自敲钟。 大钟在钟椎的撞击下发出澄净悠长的声响，在场众人无不觉得心神一震，仿佛眼前弥漫多时的毒泷恶雾也渐渐消散，心头逐渐清明。 大钟声声不绝，一直响了一百零八声。 那一天，据说距离皇城百里之外的城池都听到了阵阵钟声传来。 完成了敲钟仪式，老丞相高喊愧对先帝、愧对大礼，撞钟而亡。 竹谒和老丞相死后，确实天灾人祸都有所消减，不说风调雨顺，起码朝堂算得上安定。 可礼宣帝并没有因此勤于朝政，反而是变本加厉地暴虐骄奢。 等到各地百姓纷纷揭竿而起，昏庸的皇帝不仅不反思自己的作为，反而抱怨是国师竹谒功力不够，铸造的大钟没有神力。 他再次找到了那名西域高僧，寻求解决之法。 那高僧晾了皇帝几天，得了无数良田牲畜、豪宅美婢，终于松口，愿意把自己独创的乾坤大阵告诉皇帝。 于是就有了这荒唐又残忍的镇国大阵——千秋祭。 那西域高僧说，这个大阵可以保佑皇朝永续，布阵的皇帝能九世都投胎在帝王家，享不尽世间尊荣，将来到了西方极乐世界也能直接受封罗汉。 所谓千秋祭，就是在皇城远郊的四个方位各修建一座大型陵墓。 每座大墓分富贵乡、千鬼苑、镇墓台三处。 富贵乡在墓葬外围，主要放置一些华丽精美的陪葬品，雕刻上礼朝特有的文字样式和镇墓符咒。 千鬼苑其实就是一块开阔的空地，这里要有一千人生殉。 要求男女老幼都要有，据说这些人就是以后皇帝在极乐世界的臣民。 他们会为去世的皇帝重现一个完美的大礼朝盛景，以免皇帝思乡。 镇墓台最为重要，要在千鬼苑之上悬空三十尺，铸玄铁链，拴住镇墓人的手脚，让其在足够的怨恨、痛苦和不甘中死去，怨气越盛，对大阵越是有利。 这四位镇墓人，分别是智者、将军、公主和灵童。 那位对礼宣帝呕心沥血的帝师成了被选中的智者，镇国将军慕容宗辰被从边疆召回，礼宣帝刚刚及笄的六公主成为牺牲品，还有一个西域高僧亲自算出的工部侍郎家的小少爷则是灵童。 这是一个荒诞的阴谋，一场残忍的屠杀，也正式成为一个王朝覆灭的开端…… 房间内是长久的沉默，大家的心情都复杂得难以言表。 唐忆辞拉过顾清安的手，像小猫一样用脸颊轻轻蹭了蹭。 顾清安心头一片柔软，他知道，唐忆辞是在心疼他。 他用手背感受着少女柔嫩的脸颊，温声开口，“都过去了，阿辞不要难过。” 其他人也渐渐缓过了情绪。 是啊，都过去一千多年了。 云潇作为考古队的成员，自然对古墓的情况更加关心，开口询问道：“慕容将军，你说千鬼苑是活人生殉，那为什么我们没有看到尸骨？” 慕容宗辰沉默了片刻，好像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最后才颇为痛苦地答道：“是毒，西域奇毒，归尘。” “当年，这一千人被赶进大墓的时候，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抓来，直到墓室被封住，人群才渐渐慌了神，冲撞中，他们踩到了提前放置好的毒包。” 慕容宗辰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画面。 黄色的烟雾瞬间弥漫了千鬼苑，他被困在上方，只能看见下面仿佛被沙尘席卷，人影绰绰。 黄雾消散之后，这里才开始成为真正的人间炼狱。 归尘，毒如其名。 人们的身体开始腐败溃烂，一开始只是皮肉，后来侵入脏器，最后他们发现，连骨骼也会被腐蚀殆尽。 千鬼苑里日日夜夜哀嚎不断，那些蚀心腐骨的痛苦，那些求生不得的怨恨…… 慕容宗辰甚至觉得，在真正死去之前，他们就已经成为了恶鬼。 那时他被困在高台之上，手脚都已经因挣扎而血肉模糊。 他甚至想一口一口咬断自己的手，只为从铁链中挣脱出来。 数次因为失血和饥渴而晕厥，又数次被下面的哀嚎惊醒。 他终于还是放弃了。 他盘坐在高台之上，不想让自己着了那昏君和妖僧的道，想用他的怨气压阵，做梦！ 他开始回忆一些美好的事情。 想着竹谒跟师父归隐之前，还只是个表面老成、内里恣意洒脱的少年郎。 他们曾经一起骑马、赏花、下棋，也做过上树摘果，下河摸藕这种荒唐事。 然后一个被师父罚抄经，一个在将军府跪祠堂。 老丞相是人人称颂的国家柱石，私下却是个老顽童。 自己和竹谒闯祸的时候，他没少给打掩护，然后再偷偷地来他俩这里要酒喝，因为家里夫人管得严。 帝师大人温和睿智，他也曾受过其教诲。 他离开皇城去戍边之前，帝师大人还语重心长地劝告他，不要再回来了，天地广阔，自己去闯荡吧。 ……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等慕容宗辰再看向下面，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甚至也不存尸骨，只剩一层厚厚的尘土，和立于之上的一千冤魂。 古墓的秘密至此被彻底揭开。 程辰生负责向特管局提交报告，云潇要协助考古队接下来的工作，唐忆辞帮助慕容宗辰暂时附在了顾清安的护身符上，打算超度完这一千冤魂之后再让他选择自己的去留。
第54章 慕容将军的新生活 超度当日，唐忆辞在千鬼苑里摆上了供桌法坛，身穿师门素袍，马尾也挽成一个高高的发髻。 她用朱砂写成了一部陈情卷，书卷燃尽之时又吟唱了送魂的忘忧调。 除了开了天眼的顾清安、云潇和程辰生，其他人并看不到眼前静默的一千冤魂，但唐忆辞的声音悠扬空灵，听得人心绪安宁，神清气朗。 引着他们各自带走顾清安身上的死气，唐忆辞召出了二十位鬼差。 这次来的不是高阶掌仕，而是当值的招魂使。 众鬼差齐齐向唐忆辞揖了一礼，唐忆辞还礼。 招魂使们右手一挥，手中便多了一盏写着“冥”字的白色灯笼。 阴魂们瞬间被灯笼吸引，随着灯笼远去的方向，追随而去。 能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感到震撼。 唐忆辞虽然能通阴阳，但是平时更像是个普通的凡人小姑娘，甚至惩治坏人的时候还喜欢搞点恶作剧。 这是顾清安第一次见她如此神圣出尘的专业模样，像个小神仙，这样仿佛带了点仙气的唐忆辞，让顾清安更加心动。 云潇和冥诺也很是感慨。 云潇是觉得自己的小师妹真是天赋异禀，与有荣焉。 冥诺是见多了唐忆辞暴揍千八百名的歹徒恶鬼，超度这么多人，确实是第一次见，有点不习惯。 程辰生的感受就复杂多了，他更加喜欢唐忆辞了，也更加清楚自己可能配不上了。 不管大家各自的心里怎么想，这次的古墓冤魂事件基本算是圆满解决了。 慕容宗辰已经想好了，他的尸骨就交由专业的考古人员研究处理吧。 至于他的魂魄，决定接受唐忆辞所托，跟着顾清安。 唐忆辞跟他说了七杀阵和后面邪僧炼鬼的事。 他当年没有护住自己的至交好友已经是莫大的遗憾，所以现在绝不能再一次看着他被人所害。 唐忆辞已经在赵希身上练过手，现在做这种小法器驾轻就熟。 她仿照赵希的手表，用酆都特有的阴玉给慕容宗辰做了一块玉佩。 这种玉佩多用于高阶掌仕的令牌，所以慕容宗辰平时可以自由行动，不会被鬼差和其他天师误会成游魂。 唐忆辞又在顾清安的护身符上绘制了和玉佩同样的纹样，这样一旦顾清安遇险，慕容宗辰就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并且赶到他身边。 虽然自己也会一直保护顾清安，但是多一层保险，唐忆辞才觉得更加放心。 等众人终于完成了古墓的所有工作，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中，果然看到云睿瘫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他们回来，还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招呼赵希给他们拿水果。 “我都在电视上看了，你们这次古墓葬挖掘得挺顺利啊，挖到不少好东西吧，跟我说说！” 云潇帮师妹放下行李就转身回了楼下，他得赶紧跟肖湘报个平安。 唐忆辞翻了个白眼，进了房间去给酆都大帝上香，报告这次的事件经过。 只有小冥诺来了兴致，吊着嗓子跟云睿摆谱。 “顺利？那是你不知道有多么凶险！来来来，让我给你讲讲高僧舍身救国，昏君虐杀黎民的精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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