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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斯云往那边看了眼，随后再次看向辩护人席，和云姝平静的目光对上。 庭审有很长的流程，不过云姝没什么感觉，她只是那样看着宁斯云。 看他略显沧桑的模样，还有阴沉狠厉的表情。 她记性不错，至今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宁斯云时他的样子。 他和闻堇年祁舟站在一块儿，就算坐姿谈吐都不那么正经，但英俊的面容，低调中透着昂贵的衣服，随口消费过十几万的做派，也足够彰显他的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 是和他们隔着一条鸿沟的公子哥。 把她送给周京墨时，他眼里也有过一点愧疚。 不过在她看来，那点愧疚太浅了，如同一片掉进池塘里的枯叶，只在水面上沾起一丁点涟漪。 转瞬即逝的东西，只有他自己自欺欺人，当作深情的开始。 看看现在，他哪里有什么深情，不过是在没有彻底得罪他之前，他愿意给出一点浅薄的包容。 然后呢？云姝目光迷失焦点，继续回溯。 然后是他在拖走闻堇年时看她的那一眼，担心里带着回避。 再然后是，他们在北城社区找到她时，他那时候的眼神也有担忧，或许也有多一点点的愧疚。 还有，在萧家的邮轮上，他很肯定地说着她太小看宁家时，表情里还有着可笑的怜悯。 再到他上次从警局出来时，他们隔着人群相望，他的眼神平静很多，不知道是无声的轻蔑，还是已经得知自己的结局也好不到哪儿去的沉重。 接着，回溯停留在她那天拍他照片时。 愤怒下的他反应要真实得多，表情里就没有那些假仁假义的深情，纵容，愧疚和怜悯，只有怒气。 一张张脸在虚幻的时光通道里逐渐重叠，最后附着在眼前那张脸上，慢慢变清晰。 法官的声音也逐渐清晰，拉回她的注意力。 “…能够作为定案依据，本院予以确认，下面对本案进行宣判…” 全体起立，沉静听着宣判词。 “本院认为被告人宁斯云非法绑架拘禁原告云姝三人，肆意侵犯他人隐私权…证据确实充分，指控罪名成立，现判处如下——” 法官的声音在庄严肃穆的最高法庭里回荡，外面的白噪音像鸽子被放飞远方。 “被告人宁斯云，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 尘埃落定。 云姝抬头看向法院的玻璃窗，那里有光线倾泻而下，驱赶走了湿冷的寒气。 隔壁的被告家属席位上，宁母大声叫喊着，声嘶力竭喊着“斯云”，其中还混杂着对别人尖锐的咒骂。 宁华智木然着脸，手盖住眼睛一言不发。 颓丧和苍老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她耳朵忽然被捂住。 顾行则干燥温热的掌心隔绝了宁母的咒骂，他低下头说话，云姝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 “恭喜。” 她闭眼在他掌心里轻轻蹭着，咽下喉咙里的堵塞感，说：“谢谢。” 被护着走出法庭，外面有着长长的阶梯，听审席的人都慢慢往下走。 宁知夏路过她身边时，站定也说了句：“恭喜。” 她回一句：“同喜。” 楚肖钦和陆明珠站在两米开外，沉默不语地看着她。 她看过去几秒，双方都没有开口的打算。 最后她略点头致意一下，转身和顾行则往下走。 看他们出来，林特助拿了个封口袋下车，递给顾行则。 顾行则再转交给她。 “是什么？”她问。 “身份证，户口本。你原本带的那份已经找不到，这是新的，警方特殊办理。” 这两样象征着受法律保护的公民身份的证明，落在她手里，让她有些发愣。 在离开家以前，在山区里，身份证这种东西就是被层层塑料布裹起来放置的卡片而已。 大家都习惯只用户口本，用也不多，她也只是在最初入学时用过一两次。 后来在医院陪护爸爸，她才特意去办的身份证，那时候离刚成年也没多久。 再后来到了这里，没有公共出行必要，也没有需要证明自己身份的场合和机会，这两样东西都快被彻底忘在脑后。 现在公平回来了，光明正大的身份也回来了。 云姝翻开户口本，第一页写着一家三口的户口归属地。 第二页的户主页上，印着崭新的“云焕志”三个字，下一页是“黄素清”，最后是她的名字。 …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这两个名字。 除去埋在山上的两座坟头，原来还有一个东西直接明了记录着他们的和她的关系。 她睁大眼睛看着，手指在两个名字上挨着摸过。 然后回头看向法院头顶那个很大的法徽。 正巧阳光大盛，把庄严的红黄配色照耀得像在发光。 耀眼灼目，让她眼睛都被刺得发酸。 百般情绪在这一刻如同进水的井眼，缓慢但不可阻挡地蔓延升高。 虽然没有明显波动，但更有尘埃落定，翻不起浪的沉甸甸的实在感。 她笑着抹掉两滴眼泪，反身抱住顾行则。 “回家吧，外面好冷。”
第三百九十一章 庆祝一下【补11.11加更】 因为有顾行则交代，法院外蹲点的媒体都被保镖拦在十几米之外，各自快速上车后，外面没人拍到相关人正脸，只有几张背影和豪车照片。 不过最终的判决结果都告知到了网上。 ＃宁斯云被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 网上欢呼着，欣慰于这持续半个多月的恶性案件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终于等来了结果！天天刷新就为了看这件事的进展】 【宁家倒了！宁斯云进局子了！好耶！我们的帮忙是有用的！】 【不过宁氏娱乐倒了，那两个受害人怎么办？有没有哪家娱乐公司能接手他们啊？】 【来个经纪人看看他们俩吧，据说颜值十分不错的】 【另外一个要怎么办？是和那位顾总在一起吗？地位悬殊太大了，恐怕没办法吧】 【只要他们能光明正大地留在这里就很好了，没了宁斯云这个神经病，他们可以开启新的人生啦】 【听说才二十岁，那未来有无限可能呀，希望他们能多多适应海城的生活，融入正常的生活里~】 【那个妹妹联系了最开始那个大v发声明啦，大家可以去看看，她拿到身份证很开心】 新的话题冒上来，＃宁斯云案受害人发声＃的消息就缀在官方通报的消息之下。 这是程家安排的收尾活动，让云姝借营销号感谢一下为这件事提供过帮助的网友们。 她觉得这很像在村口用喇叭喊话，录音频时有点紧张，又怕口头的谢谢两个字分量太轻，让好心人觉得不够中听，中途说话时都顿了又顿。 【大家好，我是这件案子的起诉人…今天结果已经出来了，很感谢大家的帮助…我不太会说话，如果没有表达到位，希望大家谅解…我，嗯…感谢大家的每一次转发，每一条评论，每一句鼓励，谢谢步行街看到过我的人愿意出来帮我作证，也谢谢北城社区便利店那个姐姐的发声。 公平和隐私权写在我们睁眼可见的每一个地方，希望不只我们能看到，那些想要违反法律的人也能看到…嗯…我拿到自己的身份证了，以后我就是每一场阳光都能晒到，每场雨都能淋到的自由人，再次感谢大家的帮助】 磕磕绊绊说完，最后长长吐出的那口气也被录了进去。 【好好听的声音，真的年龄很小的感觉，叫姐姐好可爱哎】 【拿到身份证都很开心，泪目了】 【听得出来很紧张也是真的很高兴，呜呜呜呜一想到我有在她的这份高兴里贡献过一点点帮助，就觉得自己也好厉害】 【本来就很厉害啊！参与过一场和资本的搏斗，还成功了哎！为她求得公平，也是为我们求得公平，这样想想就觉得好有成就感】 【便利店小姐姐被加工资了哈哈哈哈】 【上这b互联网冲浪，有一天能得到这种正向的，友好的情绪反馈，真的好棒啊感觉】 【…】 云姝看了很久的评论，唇角微抿的笑意一直没消过。 直到被顾行则提醒不要低头太久，才收起手机，靠在他身上。 另一只手贴在放身份证户口本的小袋子表面，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轻缓抚摸着。 回到领地公馆，邱阿姨给准备了柚子水洒身。 用叶子沾点水洒一洒，意思是去掉霉运晦气，迎接新生活。 洒过后，两个人就抱在一起，邱阿姨扔掉叶子，心肝宝贝地叫着。 一会儿抹泪说苦了她了，一会儿又笑着说幸亏得偿所愿。 还说晚上要做他七八个菜庆祝，要带她体验体验现在小年轻吃炸鸡喝啤酒撸烧烤的好日子。 顾行则知道自己被排斥在外，插不进这母女俩一样的氛围里，自顾自去了楼上书房。 宁斯云被判刑，宁家算是真正垮了，正是和程家交易这堆破铜烂铁的好时候。 加上周家那边的反击，他还有的忙。 等各种视频会议开完，手腕一抬，发现已经是晚餐的点，却没人上来叫他吃饭，楼下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走下楼，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压根没人。 只有桌上放着一张纸。 【我们出去吃烧烤了，厨房里有给你留鸡汤】 旁边还画了一个火柴人比心，一看就是邱阿姨代笔画的。 顾行则拿着那张纸条甩了甩，半晌发出一声笑。 “没良心的。” 悄悄地就走了，都没想过叫上他一起。 工作半天，家里人都走空了，黑灯瞎火残羹冷炙，想想就觉得可怜。 他给云姝打电话，“嘟嘟”声从头响到尾也没人接。 找不到人，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意思，他在客厅里无可奈何叹口气，又上楼继续工作。 一直等到十点，云姝才回来。 酒足饭饱，被邱阿姨牵着，不知道说了什么，还没走到别墅前，就笑得眉眼弯弯。 顾行则在书房窗前打电话，看到夜色里那抹身影，听人汇报时都忍不住轻笑了声。 笑得那边的顾氏副总差点卡壳。 克制着耐心听完这通电话，他走到楼梯口，看着正上楼的人。 “吃得很高兴？打电话都不接。” 云姝看起来还很正常，就是说话有点慢吞吞的，边上楼边说：“我不是给你留了纸条吗？” 他看着人靠近，再跟着她不停的脚步走进房间：“留我一个人在家里，你们出去吃香喝辣，没觉得对不起我？” 她头也不抬：“没有。” “……去喝了酒？”他靠在门口，在她走过时闻到一股酒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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