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眼前,男人赤着双足踩在白玉石板上,青色外袍随意罩在身上,露出了小半个胸膛,半挽的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肩上,月光洒下,平白为他渡上一层柔辉,简直是一副活生生的美男出浴图。 法海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烫,一时不知自己的目光该落向何处。 “你伤口处的瘴气未除,入夜之后瘴气加重,疼痛再所难免,老傅已经在备药了,且再忍忍。” “我知道。”法海点点头,不知如何安放的目光避开习青衫的眼睛,落在了他修长的脖子上。 习青衫的衣领微微敞开着,这一落便瞧见了肩颈处未被遮住的伤痕,伤处泛着红,皮肉微微外翻,一看就是新添的伤,法海有些意外:“你受伤了?” 顺着法海的目光,习青衫微微垂头,自然也就瞧见了那处伤痕,将衣服又往里拢了拢,道:“皮肉伤罢了。” 见习青衫这个反应,法海便知道他不愿多说,也就没有再多问,礼貌性地叮嘱了两声好好养伤,便告辞回房去了。 待法海知道习青衫是为何而受伤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事了。 从清池回去之后,法海阖眼休息了一个多时辰,黄灵来敲门换药的时候,已是辰时。 没多会儿,老傅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来了。 法海皱眉瞧着那碗卖相看起来就比昨天的药更苦的汤药,潜意识的就想拒绝:“我能不能……不喝?” 老傅笑眯眯地看她:“小姑娘这说的什么话,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药老头儿我亲自守着熬了两个时辰,喝了它,你体内的浊瘴之气才能祛除。”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法海再不愿也不能拒绝别人亲自熬了两个时辰又是为了她好的心意,只好端着药碗一饮而尽。 一碗药喝尽,法海只觉得整个人都被苦味所包围,这回习青衫不在,也没人给她解苦的蜜饯了。 老傅好像猜中了法海心中所想,从兜里掏出了一袋糖果,递给法海:“山主说姑娘你受不得苦味,早叫老头子备好了甜食。” 法海愣了愣,伸手接过那袋糖,也没急着吃,只问道:“习青衫……他人呢?” “这个时辰,山主应还在屋内调息。” 话落,又见侑吴端着碗药冷脸走了进来,直接无视了法海,将托盘塞到老傅手里,道:“青君不肯喝这药,你去劝劝。” “外用的药膏呢?也没用?” “说泡完清池调息一阵就够了,不乐意闻见这些味道。” 老傅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这一个两个的,不过是用个药而已,怎么都这么难伺候? 法海听着二人的对话,迟疑着开口问道:“他伤得可还严重?” 法海不说话还好,她一开口侑吴就觉烦躁,抬眸冷冷看她:“法姑娘若是好奇,大可去试试三十六道天雷的滋味儿。” 法海闻言一愣:“三十六道天雷?” 一想起青君为了法海拖着不肯取出神物,还百般帮她助她,法海却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侑吴就更气了,开口讽道:“青君为了给你取蛟龙心,去碧落渊斩蛟,承了天罚,落了一身的伤,法姑娘倒好,什么也不知道,只需要跟个没事人一样在这里心安理得地受着便是。” 法海只知习青衫受了伤,却不知这伤竟是因她而起,忘了那碗药残留的苦味,握着糖袋子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几分,嗫嚅着想开口,却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在徒劳。 碧落渊的那尾独眼蛟她听说过,身为修道者,屠杀凶兽之后的天罚她也有所耳闻。 她本无意平白承人恩情,但自认识习青衫以来,总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承他帮助。 昨夜见他受伤,觉得自己一个外人不好多问,今日既得知了他受伤的缘由,就断没有仍不过问关心的道理。 “我去看看他。” 老傅闻言立即将手中的托盘给了法海,摸摸胡子乐呵道:“也好也好,那就麻烦法姑娘了。” ——劝山主喝药这件事,能避则避,眼下有人愿意去做,他自然乐见其成。 法海来敲门的时候,习青衫还觉得有些意外。 但当他打开门,看见法海手中端着的药碗时,意外就变成了了然,不用想也就知道是侑吴将自己去取蛟龙心的事告诉了她。 法海难得一次直视着习青衫的眼睛同他说话:“你的伤……可有大碍?” “你知道了?” 法海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端着盘子半天只蹦出了两个字:“抱歉。” 习青衫毫不在意地一笑:“抱什么歉?我做什么是我的事,而且不是与你说了吗,皮肉伤罢了。” “无论如何,你都是因为我受伤的,天雷造成的皮肉伤非比寻常,更何况……”法海说着将手中的托盘往习青衫跟前举了举,“皮肉伤也得用药才好得快。” “小海。”习青衫笑着唤了她一声,兀自倒了杯茶背对着她坐下,“你以为我是谁?” “习青衫。” 习青衫转过身问她:“习青衫又是谁?” “青恒山山主。” “那么……”习青衫又是一声轻笑,“只存在于传闻中的青恒山山主在你看来难道就这么没本事?不过是杀一头蛟龙,结束了还得用这些药?” “……” 法海着实没想到,昨天还劝着她喝药的人,今天也是个百般推辞用药的主儿,微愣片刻后继续道:“可是你受伤了,伤没好就得用药,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习青衫不为所动,挑眉道:“如果我就是不喝呢?” 法海眉头拧成一团,习青衫若就是不肯喝这药,她也拿他毫无办法,无奈道:“你要如何才能喝了它?”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习青衫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小海你自己也不乐意喝苦药,又何苦逼我呢?” 法海:…… 虽然知道是歪理,但是她一时竟无法反驳,只能选择退而求其次,拿起那瓶药粉道:“不喝药,外伤的药总得用吧。” 习青衫下意识地就想说不用,可一看见法海眼底藏不住的愧疚之色,拒绝的话终是咽了下去:“好。” 他怕自己再多说一个“不”字,这件事在法海心上越发过意不去。 习青衫伤在背上,自己不能上药,此时房中又没有第二个人,给他涂药的重任,自是落到了法海的身上。 昨夜只瞧见了习青衫肩颈上的伤,还看不出多严重,待他脱了上衣,露出后背来,法海才看见他背上全是一道又一道天雷劈过留下的未结疤的伤口。 虽早已预料到天雷烙下的伤痕有多可怖,但当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光是看着那些外翻泛红的皮肉,便该知有多痛。 法海拿着药瓶一时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身为修道之人,若遇危险之处,她必须挡在前面,保护凡人、保护法家,这是她的使命和责任。 而这是第一次,有人会挡在她前头,会为了她去受如此严重的伤。 心头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在慢慢蔓延,这滋味不同于前两日心头莫名的悸动,但她仍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习青衫背对着法海,看不清她现在是个什么神情,只能感觉到身后人的沉默,便道:“伤口把你吓到了吗?” 法海闻言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反应过来习青衫现在看不见她的动作:“没有。” 习青衫笑:“那怎么都没个动静?” 法海弯下腰,凑近了些,轻轻抖动药瓶,看着雪白的药粉落在伤口上:“习青衫,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 药粉带来的疼痛并未让习青衫动弹分毫,他只笑了笑:“不是说了吗?你有趣。” 法海垂眸:“因为觉得有趣,所以即使自己因此受伤也值得吗?” “小海,这世上的事可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只要我愿,刀山火海在所不惜;若我不愿,六界至宝来换我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值与不值,习青衫并不在乎,青恒山主,行事不过率性而为,如此而已。 法海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沉默地涂着药。 一阵忙活过后,总算上完了药。 法海并未忘记答应了墨墨要替他查明真相的事,在习青衫这里忙完,便打算随墨墨一起去他娘亲的埋骨之地一探究竟,这回她未想叫上习青衫一同前往,他本就因她受了伤,再无道理还得跟着她左右奔波。 习青衫却像是早有所觉,法海刚将药瓶放下,他便道:“走吧。” 法海还没反应过来:“去哪儿?” 习青衫笑:“昨天你不还急着要还那小妖一个真相吗?” “你受了伤,我自己去就行了。” “怎么?”习青衫挑眉看她,故意道,“害怕我拖你后腿不成?” 法海急忙辩解:“我并无此意。” “无需紧张,”习青衫抬眼笑了一下,“逗逗你罢了,不过,你可还记得允了我三件事?” 话落,不等法海回应,习青衫又继续道:“第一件,是直接唤我名字,那这第二件事,我想要你以三月为期,带着我在人间游历一番,你可应允?” 应了,习青衫一定会跟着去,可是不应,她便成了言而无信之人,无奈之下,法海只得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俺胡汉三又回来了
第24章 结契 据墨墨所说,他将娘亲葬在了山上的一棵红枫树下。 “那个地方很安静,娘亲以前最爱坐在红枫树上给我讲故事。”说起娘亲,墨墨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她说那里的阳光好,风吹起来凉爽又舒适,最适合修炼。” 听着墨墨哽咽的声音,法海安慰似的抚了抚他的头,抬眼去看那棵墨墨口中的红枫树,树下立着一块小小的石碑,石碑两侧放着白色花束,花朵上包裹着一股有些许微弱的灵力,正因这点微薄的灵力,这花虽已离了根,但花朵仍保持着盛放的娇嫩模样,不用刻意去感知,也知道那妖力是属于墨墨的。 来到墓碑前,法海默念了一段往生咒,开棺之后,却发现棺中只余一抔白灰。 此刻法海能想到的词只有一个:毁尸灭迹。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抔白灰就是墨墨娘亲被焚化后的骨灰。 虽未找到直接的证据,但那抔骨灰,足以证明真正杀害墨墨娘亲的人并非那个猎户,他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更何况,那猎户不过一个普通人,现下家中正乱,有怎会有心思要去开棺焚尸? 墨墨显然不能接受眼前所见,娘亲已逝,□□还被焚烧殆尽,无边的怒火与绝望自心底涌来,双目霎时变得赤红,周身黑气翻涌,原本平静的四周忽地疾风骤起,有两行血泪自顺着墨墨脸颊流下,孩童的声音稚嫩却沙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唤低吼:“娘亲……娘亲……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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