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觉得这个世界虚幻得可怕。 时阔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即便没有贴近,他依然能感受到身侧少女瑟缩的寒意。 他想了想:“世面?什么叫世面?每个人见的世界不同,经历也不同,你没见过他们的世面,那他们又有谁见过你的世面呢?” 他注意到了贺欢眠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唇边很浅绽起的一点古灵精怪。 “我也这么想的,嗯……虽然表述上可能略微微有点不一样。” 时阔想到了他在宴会后追出来,看见她一个人躲在花坛,边吸鼻子边指着石子骂牛气什么啊的情景,不禁失笑。 贺欢眠也跟着笑了。 不是宴会上疲于应付的客套笑,而是带着点暴露小坏心思的不好意思。 就像窗边蔷薇,怯怯浅浅探出头。 初生的嫩刺没有杀伤力,却不介意在人后小小挥舞下,激得人心尖微颤。 时阔有些仓皇地别开目光。 但贺欢眠并没有察觉到这点。 反而因为同校又有了些不可言说的默契,跟他感觉亲近了许多。 刚想问什么,叫的车来了。 她站起身,又停住,紧了紧手,有些难掩的忐忑。 时阔:“怎么了?” “外套……”贺欢眠没回头,“你还要吗?” 时阔猛地顿住。 这话里隐含的含义他再清楚不过。 该就此打住的。 他是造成今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是毫无所知的亟待处理的麻烦。 他们不会有太多交集。 他计划的音符会止于她离开贺漪世界那刻,连这短暂的同情都是多余。 “嗯?” 车子催促地鸣了一声笛,贺欢眠没听到回答,疑惑地转头。 “我周一会去图书馆。” 什么都想得很清楚的时阔,在她的注视下,轻声应道。 接下来的事,仿佛是今天的重现。 在这一场接一场的闹剧中,贺欢眠像秋日的落叶,日渐褪色,枯败。 他开始感到烦躁,做出一些自己都费解的多余举动。 但就是这些举动,却让贺欢眠将他视作救赎般的存在。 他的烦躁感会被她看他时,眼里亮起的微光,暂时抚平。 他渐渐沉溺于这种目光里,明明他是这些闹剧的推手。 他却享受着她对他的信任与依赖。 他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 在她面前这种扭曲又混乱的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至又一次,他撞上了贺漪与她的争执,她气愤离去。 想也不想便要跟出去的他,被贺漪叫住,玩笑般道:“你这么紧张,我都要以为你喜欢上她了。” 这句话恍若一道惊雷。 劈开了他种种矛盾、胆怯和低劣。 他一时怔愣在原地。 贺漪噗嗤一笑:“逗你呢,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怎么可能呢?毕竟……” 她没有将话说完,但他已经听出了她的未尽之意。 是啊…… 怎么可能呢? 谣言中伤她嫉妒伤人的人是他,在爷爷面前恶意诋毁中伤她的人是他。 在做了这么多伤害她的事后,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简直跟玩笑一样。 对的,他是不可能喜欢贺欢眠的。 “时阔?你……” 面对贺漪投来的探寻目光,时阔只是重复:“我会为你解决麻烦的。” 贺欢眠在圈内的名声越来越糟,郁楚宴对她的态度渐冷。 虽然因为郁老爷子坚持要贺欢眠提退婚的要求,这个婚约不尴不尬地继续着,但不妨碍他行事越来越毫无遮掩。 贺欢眠的爱憎向来分明。 意识到郁楚宴喜欢的人是贺漪时,未婚夫在她这,便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按理说,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事。 可时阔却注意到,在她逐渐显现出真实性情后,不得不和她绑在一起的郁楚宴,会偶尔闲极无聊地逗她,挤兑她一下,看她跳脚,然后肆意地笑。 时阔第一次知道。 痛感是扭曲的,能吃人的。 这样不是最好的吗? 贺欢眠和时阔在一起,他跟贺漪才会能有机会。 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时阔,时阔你怎么了?” 贺欢眠站在面前,担心地看着他。 时阔眼里的迷茫渐渐化成沉到深不见底的渊落。 “之前你问的问题,再问一遍。” “什么?”贺欢眠先是一怔,接而反应过来,面上延起一层薄红:“你、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 他看着她笑,笑却不进眼底。 沉浸在欢喜羞怯中的贺欢眠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不要! 仿佛预料到他的举动,心口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又被按住。 世界仿佛加了速的沉默哑剧。 他和贺欢眠越走越近,但却始终差一场捅破这层透明纸的告白。 这场告白并没有来得太晚。 在她生日即将到来之际,玫瑰,蜡烛,无人机,校园灯箱。 一切寓意着美好浪漫的东西,堆叠在一起。 他看见人群中的她。 手里的花束却递给了另一个人。 告白,被拒绝。 他无心失意,下意识看向人群,只看到她离开的背影。 世界从彩色凋零成了灰白的沉冷色调。 贺欢眠终于还是和郁楚宴解除了婚约,据说她喜欢上了一个小明星,惹得贺父暴怒,没有他的插手,中间又折腾了许多,贺欢眠离开了贺家。 这个消息,他是在贺漪贺郁楚宴的订婚宴上得知的。 “谁知道她去哪了呢?” “反正也不重要。” 不重要吗? 时阔没说话,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那场豪掷千万的订婚宴。 周围的人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他去到学校,花园,安平镇,一切她曾存在过的地方。 世界就好像一个拼图,每到一个地方,就崩毁一片,七零八落。 最后他带着支离破碎的世界,踏上陌生的旅途。 塞纳,比西里…… 她提过的地方,他逐一走过。 在世界崩塌的最后,他找到了她。 他难掩激动地疾步走近,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她的身边却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刺啦——” 最后一块摇摇欲坠的拼图碎裂,整个世界都归于深海般的黑暗。 “嗬嗬嗬——” 时阔急喘着坐起,烧灼的痛感袭至五脏肺腑,他一时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时阔,你醒了!” 见到时阔转醒,贺漪猛地一喜,待看清他的神色,又是一惊。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医生!我去叫医生。” “眠……贺欢眠呢?她在哪?她怎么样了?” 时阔意识尚还混沌,但贺欢眠受伤的画面,却近乎本能地刻在他脑子里。 贺漪气恼,面色也难堪几分 :“你脸色很差,我先去给你叫医生。” 时阔哑声打断:“不用了我没事,贺欢眠她、怎么样了?” 贺漪硬邦邦道:“我不知道,我守了你一晚上。” 时阔的思绪微微回轨,梦境中的贺漪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对贺欢眠的不善。 可现实的贺漪面上却是个好姐姐,不懂事的从来只有贺欢眠。 可好姐姐会对自己受伤妹妹的情况一无所知吗?更还有…… 想到昨晚酒吧里发生的一切。 时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之前像猪油蒙了心样,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明白。 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丝讽笑。 对贺漪,更对自己。 贺漪又慌又恼。 她说她守了他一整夜,难道他不应该感动吗?这是什么态度? 她有心质问,但心虚的事太多,又没有这个底气。 一时被架在那儿。 时阔没有看她,拔掉手上的输液针就起身往外走。 和定点前来查看情况的医生撞个正着:“时先生,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能离开,需要多休息。” 时阔手肘杵着墙:“我没事了。” 医生摇头:“怎么可能没事?送过来的时候,你都胃穿孔了,怎么会没事?赶紧把液输了。” 贺漪上前想扶住他:“你就听医生的……” “呕……” 在贺漪指腹碰到手的那一刻,时阔无法控制地出现了生理性反胃。 他疼得浑身哆嗦,但刚做了手术,没力气甩开贺漪。 只弯腰呕得顺着墙边跪了下来。 “时阔!时阔!” 贺漪有些焦急地喊着什么。 时阔耳朵嗡嗡的,恍惚间,看到她唇一张一合:“你会帮我的吧?” “呕——” 刚洗过的胃除了酸水什么都吐不出来,时阔疼得浑身蜷缩成一团。 医生被这短暂的变故惊住了一瞬,立马上前查看,贺漪红着眼让开。 时阔终于能从窒息的痛感中,找到一丝力气,他抓住医生的手。 颤声:“我没事,让我走。” 医生往回扶他:“你这叫没事?” 他这会儿的状态比昨晚刚送进医院时还差,不仅面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就这么短短几分钟,冷汗都汗湿了蓝色的病号服,形状狼狈。 怎么都不会和没事沾边。 时阔被轻而易举地制住,这种不受控的无力感,让他几乎是魇住一般。 声音近乎央求:“我就看她一眼,一眼……” 医生很无奈:“你……贺女士,你好好劝劝他,这不是能任性的事。” 他没得到回应,不禁奇怪地朝她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她的脸色难看至极。 “贺女士?贺女士!” 医生提高了音量。 贺漪按捺住翻涌的心绪:“贺欢眠只是些皮外伤,没事,你听医生的。” 时阔机械般地坐在床沿,垂眸不发一言,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医生松了口气:“贺女士,你看着他一下,我找人给他换药。” 贺漪接过医生扶住他的手。 “呕——” 原本症状已经平复下来的时阔,猛地又干呕起来。 贺漪整个人怔愣住。 医生看了一眼两人接触的手,明白什么:“要不还是我来吧……” 贺漪从来没受过这种羞辱。 更何况他还是时阔,原本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甚至为她终身未娶的时阔。 贺漪的情绪骤然爆发,不仅没松开他的手,反而高声质问:“贺欢眠受伤那是意外,又不是因为我,我守了你整整一夜,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时阔只是佝偻着反胃得更厉害。 医生不得不提醒:“贺小姐,时先生现在需要静养,不能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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