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把它种到花盆里,用的花鸟市场买回的土,加了点老板打包附赠的肥料。 第二天:它适应了在花盆里的生活,尺寸长高零点二厘米,叶片脱落三片。 第三天:浇水施肥。 第四天:浇水施肥。 第五天:浇水施肥。 第六天:它的枝头长出直径约零点三厘米的刺球,摸了一下,刺是软的。 第七天:刺球长大了一点,继续浇水施肥。 一周的观察作业交了上去,凇的作业在一众观察月季牡丹玫瑰百合巴拉巴拉的植物当中脱颖而出。 “我的多肉被我养死了。”郁洲上课开小差,回过头来对凇说道,“后面几页是我编的,我网购了新的还没到,老师应该不会发现。” 凇:“……” 生物老师对他夸奖一番,又将记录本发了回去,让他们继续记录。 凇回了家,继续给这株苍耳认真浇水,他不知道该如何饲养植物,以为植物喜欢水,就一股脑地往花盆里倒水,一汪水积在土上。 他知道不能老是乱摸植物,但这苍耳的小刺球实在可爱,于是他浇水之后,又偷偷摸了一下这个刺球。 照顾完苍耳,他就去睡觉了,结果在深夜的月色下,种在阳台的苍耳忽然伸出了枝蔓,这枝蔓沿着客厅的地砖,穿过凇的房间门缝,来到了他的房间里。 枝蔓的末端捏了一下凇熟睡的面颊,仿佛在报复着什么,而后才埋进凇的书包里,将他的观察记录本抽了出来。 第一天批注:花盆太小了,像换个更大点的,不要施肥,肥料很臭。 第二天批注:仙女掉点头发是正常的。 第三天批注:浇水还行,不要施肥。 第四天批注:有点涝了。 第五天批注:湿哒哒的很难受。 第六天批注:别摸。 第七天批注:不要浇水了QAQ! 写完这些,苍耳心满意足地收回自己的枝蔓,继续沐浴着月光,安静地当一株普通植物。 次日,阿凇醒来,他穿着睡袍来到桌前,看着桌面上摊开的笔记本,陷入了沉思。 他看到了在笔记本上字迹娟秀的批注,她所用的字体是繁体字,有些字的细节处还有变化,应当是古代的文字。 不对……重点应该是,他的笔记本里被写了奇怪的批注。 今天是周六,凇没上课,他拿着笔记本,来到阳台。 他分明能说话,但还是在笔记本上写了字:“你写的?” 面对这样的奇异事件,他竟然还能保持冷静。 安安静静被种在花盆里的苍耳枝叶动了动,果然,从枝头探出枝蔓,她将笔从阿凇手里抽出,在纸上写:“是我。” 凇盯着这株苍耳瞧了很久,他没说话。 苍耳在纸上唰唰写字:“对不起,吓到你了吗,但是你再浇水我就要死了。” “嗯。”阿凇在纸上写。 “你不怕啊……”苍耳写道。 “还行。”他写。 “你也不会说话?”苍耳在纸上写下一个问句。 阿凇定睛看着这株在阳光下显得馥郁青绿的植物,他张了薄唇。 “我会。”他说。 苍耳握笔的枝蔓顿住,她没写字了。 “怎么了?”阿凇觉得自己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被吓到了。”苍耳在纸上写。 阿凇继续写字与她交流:“要多大的花盆?” “要脸盆那么大的。”苍耳写。 阿凇在纸上写了几个省略号。 “几天浇一次水?”他继续问。 “嗯……五六天吧。”苍耳斟酌着自己需要多少水,“一般天上下了雨,我就吸收一点,如果一直不下雨,我也能活,所以,多少都行。” “好。”阿凇写。 “你记这些做什么呀?”苍耳问他。 “班上作业。”阿凇写。 “你不要让你老师知道我这样。”苍耳想了想写道。 “我真的让他们知道了,我会被送到精神病院。”阿凇冷静地写道。 “也是,你真聪明,哈哈。”苍耳夸他。 阿凇盘腿坐在阳台边,盯着这株苍耳看,他没说话了,也没马上离开。 苍耳是个话痨,见他一个人愣在这里,就开始不断找话题与他搭话,她写字的字体漂亮,但很占地方,不多时,一整本笔记本写满了。 枝蔓卷着笔,在阿凇面前晃了晃,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阿凇伸出自己的掌心,他又开口了:“写这里。” “哦。”枝蔓的末在他掌心轻轻挠过。 “你怎么不怕我,发现我的存在不惊讶呢?”苍耳疑惑问道。 “没有什么好怕,你是我的观察对象。”阿凇冷着脸说道。 “哦……好吧。”苍耳写,“你要我给你做模特儿做多久?” “实践课作业,一整个学期。”阿凇写。 “不长。”苍耳美滋滋地写,“到时候把我种回原来的地方,好吗?” 阿凇看了花盆里蓬勃生长的苍耳一眼,他说:“不。” “为什么!”苍耳问。 “买花盆要钱。”阿凇说,“把你种回去,就亏了。” 他很孤独,一株植物能与他说话,说来也有些有趣。 他不太喜欢与人相处,与面前的一株植物,竟然也能聊得有来有回。 “好吧好吧,反正我也快化形了。”苍耳在阿凇掌心写,“到时候我有双腿了,我就自己跑。” 阿凇脑补了一下一株植物长出双腿的模样,觉得有些滑稽。 他给苍耳换了一个大花盆,将她抱到了自己房间的窗台上。 苍耳卷起自己身上探出的枝蔓,在他手臂上写:“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阿凇问。 “我有名字,叫浮南。”浮南这么写。 “我叫南凇。”阿凇说。 “很好听的名字。”浮南夸。 少年敛眸,点了点头。 他交了新一周的植物观察记录上去。 周一:给她(划掉)它换了新的花盆,脸盆那么大的,花鸟市场没有这个尺寸,找了很久。 周二:松土,把之前下的肥料挑出来。 周三:忍不住浇水了,用掉这周的浇水机会。 周四:苍耳刺球长大零点一厘米,测量的时候摸了一下,刺还是软的。 周五:不能浇水,不能摸,看着发呆。 周六:偷偷摸了一下刺球。 周日:看都看不到了。 浮南在阿凇再次出手摸她刺球的时候,将自己的刺球藏了起来,她挥舞着枝蔓在阿凇的手背上写:“都说了不能摸。” “实践课作业要我们观察植物,只用眼睛看,获取的信息不够。”阿凇在灯下一本正经地写作业,他一边写一边说道,“我如果不摸,就不知道你的刺是软的。” “小时候是软的,长大了就硬了!”浮南据理力争。 “我需要记录的就是这个变化的过程。”阿凇说。 他拍拍浮南探出的枝蔓,将她拍了回去。 “睡觉。”他说。 “你在写作业,是学的理科啊。”浮南探头探脑看。 “嗯。”阿凇应。 “你生物课成绩真好,以后打算报什么专业?”浮南仿佛隔壁住着的好奇大妈。 “不知道。”阿凇说。 “好吧好吧。”浮南应,“专业很重要,你可要认真考虑。” “好。”阿凇答。 “所以可以睡觉了吗?”他问。 “可以,晚安。”浮南将自己身上探出的枝蔓缩了回去,叶片蜷缩起来。 阿凇在床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打算换睡衣,他一扭头,看到窗台上的苍耳用两片叶子将自己的视线挡住了。 他抱着衣服走进衣帽间,窸窣声音传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阿凇在房间里听到了浮南发出的声音。 他低眸写着卷子问:“你能说话了?” “是呀。”浮南的声音细细柔柔,“我快化形了,现在能说话,应该也不奇怪吧?” “你活了很久?”阿凇想到她惯常使用的古体字,后来浮南急着写字交流,为了写快点,她也会用笔画更简单的简体字。 “以前就只是植物。”浮南说,“在一旁看着,我也学会了很多知识。” “嗯,如果我有历史考试,就把你带上。”阿凇开了个玩笑。 “不是历史考试,也可以的。”浮南探出枝蔓,在阿凇写着的试卷上看了一圈,“咦,你都写对了。” “这你也会?”阿凇问。 “是呀,以前我的种子落在一所大学教学楼旁边。”浮南的声音含着笑意。 “嗯。”阿凇应了声,就低头继续做题去了。 浮南是一株植物,虽然习惯安静,但临近化形,她也闲不下来,她知道阿凇在学习,就没打扰他。 她就安静守在阿凇身边,一言不发。 倒是阿凇自己写了一会儿,将笔放下,问她道:“你不无聊吗?” “我是植物呀,怎么会无聊?”浮南笑着说。 “客厅里有电视,你要看,我抱着你去看。”阿凇觉得给一株植物看电视,实在是有些滑稽。 “我觉得你更好看……”浮南直白地说道,她是植物,不通情爱,所以说出这种话,她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阿凇一愣,他的面颊微红,他说:“你还是去看。” 他一言不发地抱起种着浮南的花盆,把她放到客厅里,打开电视,将频道调到播放动画片的少儿频道。 “我不看这个,这对三百岁的我来说太幼稚了!”浮南说。 阿凇将自己房间门关上了,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写完作业,准备睡觉,这才开门,准备把浮南抱回来。 结果浮南对动画片恋恋不舍,她摇着自己的叶子对阿凇说:“我就是铠甲勇士,biubiubiu。” 阿凇低眸,轻笑一声,他将浮南端端正正地放在窗台上。 “明天还可以看吗?”浮南问他。 “可以。”阿凇答。 新的一周,他交了新的植物观察日记上去。 周一:浇水。 周二:松土。 周三:换了个花纹更好看的花盆。 周四:让她(划掉)它看电视。 周五:继续给它看。 周六:不让它看了。 周日:和它一起看。 观察日记交上去,生物老师赞不绝口:“看来南凇完全将这株植物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大家都要向他学习,爱护植物。” “尤其是某些同学,把自己的植物养死了,编了好几天的内容,又重新网购一株,企图蒙混过关,大家千万不要学他。”生物老师意有所指。 郁洲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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