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傻!” 是啊,大道争锋,修行之路, 越往上越难, 就好似一条逐渐逼仄的小路, 只有扫开挡路者,才有可能走得更远,站到至高处。 那是一条孤独、残酷、黑暗的路。 然而现在,有个人燃烧自己,在路上留下了一束光。 这样的人其实也不只她一个,只是凤凰啼血、烈焰焚天的画面太过震撼, 又恰好被妖魔传播, 不甘掐断,自然就掀起了一股讨论的热潮, 一时间,孤悬灯的事迹被广泛传开, 甚至惊动了一直镇守在镇妖关的徐圣。 徐圣坐在城墙上,举目远眺。 妖魔战场上阴云笼罩,厮杀随处可见,战场上暂时还斗得旗鼓相当,然而妖魔几次突袭击杀了不少人族天骄,已经闹得人心惶惶。 渡川界才出秘境的那批精锐弟子更是死伤惨重,惨死的画面还让很多人看到,将恐惧的种子埋在了年轻弟子的心里。若还未上战场就先有了怯意,日后即便结丹,又如何敢上阵杀敌? 若不是孤悬灯,他们这一局输得很惨。 好在出了个孤悬灯! 那团火让无数人热泪盈眶,也烧得更多人血液沸腾,在战场上更加英勇。 就连他,心口都微微发热了一瞬。 现在的修真界急需一股精神重振士气。 想了想,徐圣施展了天下传音:“为孤悬灯立长生牌,燃幽冥陀罗花,为人族牺牲者,将会被全天下铭记在心,永志不忘!” 秦七弦缩在房间里灵网冲浪,渡川界遇袭的事让她心情沉重。 不止灵霄门,此次藏剑秘境出来的六大宗门都遭遇了暗杀,只不过其他五宗来的时候走的传送阵,回去的时候各自随长老乘坐飞行法宝,导致人群分散,并未全部遭到攻击。 而灵霄门是灵舟集体出行,被敌人重点照顾,面对的是修为提升到了渡劫期的魔仆。 长老们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灵舟有被动过手脚,于是这几日都在彻查。当时六大宗门的修士都在灵舟上停留过,谁都可能在灵舟上动手脚。 至于万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高阶魔仆吸走了他身上精血,自是魔仆无疑,现在灵霄门上上下下都被筛了一遍,就怕还藏有第二个魔仆。 哪怕是秦七弦,也已经被戳了三次手指血,脑门上贴过两张符。 她也很想说一句:该死的妖魔。 藏剑秘境共有二两九十一人活着出来,如今,还剩下刚好两百人。 死去的很多人秦七弦都有印象,印象最深的就是银合欢,那个养了灵蜂的素女宗漂亮女修,分别前还跟她说,要将素女宗丰胸秘籍用灵鹤捎给她。 以往她能做理中客,是清楚这是利益之争,而她是个穿越者,是局外人。 现在,她已身在局中。 好不容易才将心情调整过来,秦七弦又发现师父的名字在灵网上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一开始她是开心的,看到大家夸师父的时候还会含沙射影的喷一下狗男女,她更是恨不得亲自上场,手撕渣男,脚踩贱女。 然而她不能,毕竟她现在刚死了师父,应该比谁都难过。 只是后来的局势发展得让秦七弦有点儿心惊肉跳——这好像闹得太大了。 连圣尊都施展了天下传音,要为师父立长生牌位,点幽冥陀罗花! 幽冥陀罗花极为珍稀,乃是画在灵植图谱最后几页上的九品奇珍。据说有聚魂的作用,有几率能捕捉到一缕残魂孕养。 搞这么大,以后要如何收场?重塑灵相后的师父还能不能露面? …… 就在她惴惴不安之时,门外传来画灵的声音。 “小主,公孙厄来了。”这几日,秦七弦都闷在房间里,除了配合宗门魔仆检查没有见过其他人,如今闷了好多天她想着也差不多了,就点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一边说话,一边用力将眼睛揉红。 欺骗朋友固然不对,但事关重大,不能不演。 门开后,公孙厄一步跨入,在门口站定,沉默片刻后道:“你上次嚎哭得有些夸张。” 秦七弦:“……”她脸僵,又不是专业演员,能嚎出眼泪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不过,公孙厄居然看出来了? 她果然很了解我! 秦七弦顿了一下,问:“我用力过猛?” 公孙厄点点头:“恩。” 秦七弦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表演痕迹还是太重了一些,下次得收着点儿。 公孙厄:“三日后,宗门会悬灯师叔举行葬礼,立长生牌,燃幽魂陀罗花。听掌门说若你愿意收徒,将新增悬灯一脉,由你做脉主。” 秦七弦立刻摇头,“我才筑基期,收什么徒弟。”除了灵植一系,她其他的基本都是系统托管,让她教,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公孙厄又问:“你师兄回来吗?不回来会不会……” 秦七弦立刻道:“他在妖魔战场上奋勇杀敌,一心为师父报仇。”师兄已经回了消息,表示要在战场上斩妖除魔为师父报仇,这个行为完全说得通。 公孙厄一直站在门口说话,秦七弦邀请她进屋,就见她掏出一把草籽,“这几日我在凤血原练剑,偶得了一些灵种,给你送来就走。” “不进来喝杯茶?” 公孙厄摇头,“今日挥剑不足万次,改日。” 将灵种放到窗台上后,公孙厄转身离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秦七弦:“谢了。” 将草籽辨认了一番,能种的都种下后,秦七弦站在千翠紫藤花架下磨炼演技。 真正的悲伤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脸上很难做出表情,只能在眼神上下功夫。 而且还得坚信师父没死,毕竟没见到尸体,这样一来,日后师父回归旁人更容易接受。 东池宴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听到了细微的抽泣声。 缩在角落里睡觉的小金乌差不多跟他同时醒,也抬起头四下张望,随后紧张道:“娘,娘怎么哭了?” 它急忙往外飞,奈何刚张开翅膀,就感觉翅膀陡然一沉,好似双翅下挂了石锁,抬都抬不起来。 小金乌飞不动,急得快哭了,就听大祖宗说:“我去。” 东池宴一步迈出识海,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说话时,随手从紫藤花架上折了段枝条,指尖拂过枝蔓,数不清的花苞纷纷冒出,开满枝头。 将花枝递到秦七弦眼皮底下,“别哭了。” “吵死了。” 前几天嚎得难听,现在,居然躲在树下学小兽呜咽,难怪他睡得不好。 秦七弦猛抬头,红着眼看他。 眼里蓄满了泪。 东池宴不禁皱眉,他不过休息了片刻,她遇到什么,会如此……难过? 本想说眼泪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只有懦弱无能的人才会躲起来哭泣,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盯着秦七弦的眼睛看了又看,心头好似燃了一把无名火,“谁欺负你了?” 眼泪还是有用的。 至少这个时候,他被她的眼泪弄得心烦意乱,只想帮她解决掉麻烦。 “你识海内那个东西?”秦七弦没有外出,能悄无声息压制她的,只有那个可能。 秦七弦怒视东池宴,气咻咻地道:“你!” 东池宴一脸不解:我怎么了? “你找死啊,掐我的草!”
第072章 追封 三日后, 清晨,雾霭沉沉,烟雨蒙蒙。 “当、当、当……”灵霄门的闻道钟敲了三下, 钟声与往日明显不同,不疾不徐, 低沉悲戚。钟响后,身着白衣、手持白玉花的灵霄门修士陆续走出室内,默默前往以往青鸾峰所在的那片空地。 有琴声从天上飘来,初时欢快,如早春枝头上叽叽喳喳叫的小鸟,旋律渐急, 小鸟逐渐长大,鹰击长空,然在曲声高亢处又急转而下, 好似被折断了翅膀, 无力再飞翔。 接下来的曲调平淡沉闷, 听着叫人脑袋昏沉发热,像是喝了一场闷酒,似醉非醉,委屈藏在心里无处述说。 折断了翅膀的鸟儿在地上仰望再也回不去的天空,待到累了归巢,缩紧翅膀取暖。 就在大家以为曲声将尽时, “铮”的一声响, 众人就见一只凤凰飞上云霄,如一颗红日悬于高空, 驱散雾气,也烧干了细雨。 长虹悬空, 彩霞漫天! 无数鸟雀紧随其后,形成了百鸟朝凤之胜景。 最后,空中的凤凰化作了万千星火逸散,每一颗星火,都落在了空中鸟雀之上,也落在了灵霄门所有修士手里的白玉花上。 白花其实是蜡烛。 火星点燃了白烛,在众人手里里燃起一簇簇火苗,是生命之火,也是希望之火,更是精神传承之火。 “这是中州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音修特意为孤悬灯谱的琴曲,曲名就叫《孤悬灯》。”弹琴人从云中走出,正是商丘一脉脉主付新雅。 付脉主将一枚玉简递给秦七弦,“听说你也略懂音律,这琴谱就交给你了。大师说了,你可悬于灵网上,日后他人想要习得此曲,需向你缴纳灵石,这是地阶破境曲,一曲可售一块上品灵石。” 秦七弦心头一喜。 破境曲! 竟然是可帮助修士突破境界的神曲! 虽然大佬限制了只能售一块上品灵石,但买的人肯定多,算下来绝对是一笔大收入! 一身缟白的秦七弦恭恭敬敬地接过玉简,哽咽道:“谢付脉主,谢大师。”声音沙哑干涩,眼睛黯淡无光,没有流泪,然而逆光站立,她站在一片阴影里,浑身上下都笼着一层悲伤。 付新雅叹息一声,“节哀。” 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东池宴手里握着一片树叶,投下的阴影正正好的落在秦七弦脸上。斑驳的光影让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都显得忧愁、悲苦了许多。 他想:我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聊的事? 就因为掐了一截她精心照顾的千翠紫藤?还是因为她掉了眼泪? 最终只能安慰自己:秦七弦说的没错,反正我平时也喜欢玩树叶。 转树叶叶柄不正是他平时经常做的事吗? 东池宴:就这样吧…… 接下来就是修真界葬礼的流程了。 孤悬灯没有尸骨,立的是衣冠冢,秦七弦当初捡的那片衣角被棺木封好,埋在了白玉打造的凤型坟墓里。 每个弟子都往坟墓上放了一朵花。 层层叠叠的白花覆盖了这座墓。 掌教站在墓旁神色悲戚地念悼词,还将孤悬灯追封为灵霄门的传承长老,这样一来,秦七弦的辈分瞬间提高,也不再受修为和年纪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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