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子全没了。 现在全靠强撑。 但索性他的身份不能暴露,就这样维持现状,马马虎虎地处着吧,等出去后再说。 === 接下来三四天。 楚明姣等人昼出晚归,各占一座石堆往里推进。 他们的猜想果真正确,这几座石堆,又以前后顺序排列难易。第一座最为简单,除了过程被缠得烦不胜烦一些,至少进程一直在往前推,后面几座,就让人应付得有些吃力了。 他们被卷起来的第五天,深夜,无星无月,阴风夹着凉意席卷矿场,热气一哄而散,温度转变得叫人猝不及防。 好似一夜从夏季到了冬季。 白凛逐渐被第三座石堆逼得暴躁,他将剑倚在腿边,一屁股坐下来,像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囚兽,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胸膛里的那股气生生压下去。 “还不如和我们正面对正面的来一场。”眼神如刀锋般掠过几道石堆,他声音冷硬:“拿一池子蛇来恶心人,真有一套的。” 提起这个,楚明姣就止不住的诧异。 第一座石堆里守关卡的是被火妖炼化的铁皮人,每次打斗时就开始叮铃哐啷一身响,不堪重负地吱吱呀呀,若要再说得特别一点,就是这种妖特别容易划伤人,楚明姣自己还是个打起架来不怎么在意流血受伤的。 几天下来,她没所谓的嘻嘻哈哈,但柏舟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到后面,楚明姣已经能看到他瞳仁里不容忽视的震怒之色。 孟长宇和周沅负责的第二座石堆里的守关者是一只体型巨大的蛤蟆,肥硕到每一次弹跳,肉都在空中颤抖,血盆巨口一张,粘液抹得到处都是。周沅这几天被折磨得面如菜色,一边和蛤蟆周旋,一边大骂地煞。 羞辱人是真有一套。 至于白凛攻的这第三座石堆,满窝都是蛇,群蛇里领头的那个,是一尾碧绿的竹叶青,盘旋着不动时泛着如翡翠般的色泽,最离谱的是,那蛇攻击人,用的还是剑气。 这让白凛难以置信,大受打击。 他才憋着气从第三座石堆返回,此时浑身劲一卸,拎了一个酒葫芦出来,拔开塞子,馥郁甘洌的香气四散。 周沅凑过去嗅了嗅:“含花酿,你哪儿来的?” “师父给的。怕真遇到绝境,要用一些不靠谱的药物临时激发潜力。剑修碰上那种后遗症,就算是废了。”白凛给其他需要闯关的倒了一杯,推过去,眼也不抬地道:“老头把酒给我的时候,心疼得直跺脚。都喝点吧,喝了去破阵。” “马上剑宗大比了,我报了名,不能如约赶到的话,要扣钱。” 他已经穷得没什么钱能扣了。 楚明姣不了解凡界的酒,但闻着确实很香,她接过来,嗅了嗅,抿了两口。酒液入喉,前半调清凉甘美,甚至尝不到酒味,可一咽进去,那股劲就冲了上来,又辣又刺,这样激烈的对撞,让她的眼神都变得奇异起来。 楚家二姑娘是个品茶的好手,但在饮酒这方面,被限制得颇多。 楚南浔管着她,江承函也管着她。 想到这,楚明姣便捧着酒盏,扭头去看柏舟的脸色。 大夜弥天,摇曳的火影中,男子鹤骨松姿,注意到她投来的视线,眼尾微挑,是那种不那么乐意,但又没办法管到她的郁结神情。 哦。 楚明姣乐滋滋地品出点什么。 柏舟又不是她道侣,也没江承函那么能压得住人,他现在没有身份管她。 思及此,她转着那个酒盏,慢慢喝到了底。 片刻后。 酒劲涌上来。 体内灵气也跟着动荡闹腾起来。 “明姣姑娘,你酒量这么好呢?”周沅诧异地看了看她,发现她白皙的脸颊上慢慢泛起胭脂的色泽,眼波流转间,现出一种惊人的美丽来,当即顿了顿,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在白凛的催促下只得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这酒劲大,你坐在这里吹吹风,缓一缓吧,我们先去破阵了。” 她满脸写着“又要去面对那只肥蛤蟆”的悲愤。 楚明姣反应慢一拍地噢了一声,又道:“好。” 调子长长的,显得无比乖巧。 人一走,四下俱静,柏舟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才要侧身去观察她的状态,就见她自己转过来了。 二姑娘长得很美,那种美丽是带着刺的,鲜嫩得盛气凌人,叫人从来不敢贪恋,不敢采撷,可这种美丽现在被酒意催熟了。她两腮像是被人用笔尖蘸了点胭脂色泽,轻推慢碾地晕染开,朱唇一抿,有种兼具小女孩与成熟女人的风韵。 像颗香甜柔嫩的桃子。 一戳就破。 连语调都是甜甜的:“帝师。” 这么友好。 五天里的头一次。 柏舟凑近,发现她也不抵触,这醉意催人时,她连眼尾都是醺然的艳色,眼睛睁得大大的,瞳仁随着他的逼近而颤动,里头像一口静谧的泉眼,他能从里面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五官。 “嗯。”他伸手,很轻地拖住她尖尖的下巴,觉得自己像个乘人之危的小人,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感觉稍微离她近了一点:“我在。” 而明明,他们本该是这世上,也确实曾经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这是他昭告三界娶回的神后,是他心里最明艳纯粹的女孩儿。 楚明姣没有挣脱,就着这个姿势追着他的动作转,睫毛长而浓密,垂落时,会在眼睑下方覆下两泓清影,从这个角度看,宛若掌心停驻了只颤动的蝶,有种难以言喻的破碎旖丽。 柏舟视线停顿在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蛋上。 褪去帝师的外壳,在异地他乡,无人的角落里,唯一的知情者醉得眼里像揉碎了星光,几乎是难以自抑的,清隽温柔的性格下裂开一道口子,多了点神灵与身俱来的强势。 寸寸往下。 他想在楚明姣的脸上找到抗拒,抵触,甚至厌恶。 可没有。 一丝也没有。 看得出来,她对这个帝师身份,潜意识里没有半点提防与怀疑,能让楚明姣这样对待的人很少,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不知道怎么,柏舟的耳边仿佛又响起宋玢的那句“还是你要她喜欢上你这个身份”。 次身的情感比主身来得浓烈。 所以连自己也有片刻怔然。 不过是她醉酒后无意识的纵容举动,他胸膛里的酸胀情绪,竟满涨到这种程度。 “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说过。”楚明姣有点不清醒了,吐字很慢,语调又绵又甜,拖着长长的调子,卷着舌头呢喃似的:“我哥哥对我真的特别好。” “……从小到大,不论什么东西,只要我喜欢的,全都是我的。” 她低着声音说,说着说着又委屈,抿着唇断断续续说了很多。 她这个人,就是嘴太硬,总觉得时间不会带走任何美好的东西,所以她总和人嚷嚷,楚南浔又逼着她做什么事了,楚南浔又惹她生气了,楚南浔讨厌死了。 可这是她哥哥,她能明艳肆意长到那么大,即便喜欢上神主也不会觉得有丝毫自卑的底气所在。 不知道说到哪个字眼,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哽咽的字音,胡乱地擦了擦脸,道:“我很多次做梦,梦到他回来,就站在我床头,和我说很多进秘境要注意的事情。” 如果是从前,她肯定要捂着耳朵喊救命。 “……想和他说。” “我一点也不讨厌楚南浔,楚南浔最好了。” 楚南浔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所以你能不能,也对楚南浔好一点儿。 楚明姣去揪柏舟的衣袖,将宽大的袖摆揉成蔫蔫一团,这时候像是觉得丢脸了,吸着鼻子,不掉眼泪了,只是执拗地去看他的眼睛,像是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你会帮我吗?” 你是来帮我的吗? “招魂术一定会成功吧?” “他还能回来吗?” 柏舟很少看到她哭,她是个很坚毅顽强的姑娘,本命剑那样桀骜暴烈,光是在这条道路上吃的亏,已经远远不是一句“皮开肉绽”能形容的,大大小小的伤数不胜数。 楚家二姑娘不曾因为这些掉过眼泪。 她脸颊红扑扑的,弥漫着一种艳色,像糜烂透了,睫毛上和下巴上都挂着泪珠。 看得出来,真是醉得没有神智了。 柏舟捏着她的下巴,在她唇上敲了一个章,明明楚明姣也没涂口脂,可他的唇偏像是因为这涩然的一个触碰,跟着沾了点嫣红的色泽。 “姣姣。” 这十三年,你就是这样过来的嘛。 自己一个人,有多少次因为楚南浔的死而掉眼泪呢。 他替她抹掉下巴上的泪珠,声音中的冰都被这一幕敲碎了:“我会帮你的。” “招魂术会成功。” “楚南浔能回来。” 深潭,也迟早会被摧毁掉的。
第41章 这酒的效力在后半夜展现出来, 前面半个时辰,楚明姣还能揪着柏舟的袖子断断续续说几句话,后面完全没了神智, 脑袋一歪, 像是嗅到了熟悉而久违的味道, 滚热的脸颊往他掌心中蹭。 嘴里嘟囔的话, 完全叫人听不出意思,已经毫无逻辑可言。 直到后半夜,她才渐渐缓过神来。 被身体里那种一冷一热的绞痛折腾醒的。 睫毛上下颤了颤,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人的肩上,半晌, 他倾身,好像将火堆拨弄了下。 呼吸声和动作都放得很轻。 楚明姣怔了下,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酒劲散了吗?”身侧重量一轻, 僵直了半夜的肩慢慢松直着落下去,柏舟转过身打量她的状态, 顺势将她肩上不知何时披上的大氅往上提一提,一向如清雪的声线蕴着些疲惫,显得低哑:“头还疼吗?” 楚明姣点点头,半晌,又摇头。 整个人有种懵懵的惺忪感。 “散得差不多了。”相比于前几天那中说风是雨,时不时还电闪雷鸣的态度,醉过一场后,她显得无比配合, 像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至少, 柏舟的每个问题都能得到回答了:“头还好,不疼。” 一把清脆如珠玉的嗓音因为宿醉,变得有些绵,吐字慢腾腾的。 柏舟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醉了之后她歪头一倒,人事不知,一会嚷着冷,一会又出很多汗。 楚明姣呢,又是个出了名挑剔难伺候,并且十分注重卫生,难以忍受一点污渍的人,一出汗,她就不干了,昏睡时都死死抿着唇,蹙着眉,一副不舒服到极点,恨不得自己爬起来掐个清尘诀才好。 没办法,柏舟现在没有灵力,只能打开灵戒,从里面找出几张清尘符篆。她一开始闹,就贴一张在她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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