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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对于邑阳城的老百姓来说, 虽然传说他们就在仙人生活的地界相距不很远的地方，目力尽头高耸如云的大黑山瞧见了没有，据说啊, 越过大黑山，那就是仙人的地界。 传说是这么传说的, 真不真不知道，不过啊, 邑阳城老百姓却都认为他们邑阳是个好地方。 城虽不大，还在边陲, 却很得天子的眷顾，修葺了宽阔平坦的官道（皇帝：因为朕知道传说是真的, 为防仙人下山沾了一脚牛粪泥浆，朕得把路修好了）, 因为路况条件鹤立鸡群, 所以邑阳成为了这一片的运输中枢，人马货商络绎不绝，不过历任郡守都是精明强干又负责任的, 民风十分之好。 邑阳城的小老百姓就十分自豪了, 咱们邑阳城果然是好山好水好地方啊, 果然不愧为太阳升起后第一缕阳光就能照到的地方！ 白天忙忙碌碌挥汗如雨，晚间摇着大蒲扇坐在门槛外的小桌子吃饭, 这是街坊邻居最喜闻乐见的时刻, 不管有菜没菜, 大家唾沫横飞分享着邑阳城大大小小的趣闻八卦。 近日东城的柳闵坊里传得最热的一个八卦，就是勘头巷的孙老爷家终于有喜了！ 孙老爷人还不错, 为富仁厚乐善好施, 生意也做得很不错, 可惜就是旧年受了继母磨搓，身体留下隐患，不好生养。早年夫妻两人都很着急，看了许多大夫名医，可惜一直都没什么效果。 最后还是他先放弃了，他与发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实在心疼她受累年复一年一起煎熬喝药，他劝妻子，实在不行，过几年便收养一个嗣子，也算接了族谱，他再做几手防备，百年后若他先撒手，毋教发妻受欺，这就可以了。 孙老爷也没有旁的通房妾室，自此撤了药灶，一心一意守着发妻过日子。 街坊街里都挺叹息的，可惜一大摊子的家业将来要便宜别人了，孙夫人是命好又命不好啊。 这般又过了几年，眼见孙老爷夫妇都已年过三十五，孙氏族中如轮转般不断有族人热情带着儿孙登门的时候，一日孙夫人午休后醒来觉晕眩，请来大夫一诊，竟是有了喜脉！ 这真是本年度柳闵坊最大八卦新闻，一时间有如滚水落了油锅，某些有小心思的孙家族人撒泼打滚，当庭被孙老爷命家丁打了出来，又喊说万一生女还不是要过继云云，气得孙老爷中气十足骂道，我生女儿就招婿入赘！ 孙老爷动手把孙家族中清理了一遍，每天的热闹终于消停下来了，不过随着孙夫人肚子这么大，街坊邻居讨论的话题又转移到孙夫人年纪那么大了，这胎究竟能不能顺利呀？ 也不是坏心，只是三十过五，民间妇人一般都快娶儿媳嫁女了，甚至连孙子孙女都有了的都大把人在，算很高龄的了。 但出乎意料的，孙夫人吃嘛嘛香，孩子怀得顺利到不得了，连喷嚏都没有打一个。 十月瓜熟蒂落，那天是八月十五，玉兔升天的日子，呱呱坠地。 晚霞灿烂极了，金光披上一层，格外明亮，连堂屋都亮堂堂的。 孙老爷焦急在廊下走来走去，一声嘹亮的婴啼，孙夫人生了，剩下一个七斤八两重的大胖女婴。 婴啼响起的时候，正是晚霞最灿烂的一刻，格子窗上糊的高丽纸都挡不住金灿火红的霞光，整个厢房像是被金光包裹住一样，久久不散。 街坊街里啧啧称奇，一窝蜂冲往孙府大门接喜钱去了。 …… 春雨霏霏，一年又一年，一眨眼，已经六个年头过去了。 一大清早，乳嬷嬷捧着烘得暖洋洋的衣裳进房，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姑娘已经爬上妆台上去了，她身穿碧绿色春衫，盘腿坐在台面上，一本正经趴在窗槛上，两只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守着，小姑娘一本正经说：“阿红姐姐阿碧姐姐，你们很不必守着我，我不会摔下来的。” 这是个能上房揭瓦的主，从小调皮捣蛋到不得了，才刚六岁，一整条巷子都被她探险过了，不过只要见过她的，就没有不赞的，这孩子实在长得太好，唇红齿白瞳仁乌亮，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似凝聚满满天地灵气，灵动得不可思议。 乳母搂着她，乐呵呵把她抱下来，哄着她换了衣裳喝了牛乳，小姑娘就背上小挎包，雄赳赳气昂昂出门。 她先到上房给爹娘请安，人未到声先至，蹬蹬蹬蹬，“阿爹！阿娘！” 一个小炮弹般小人冲了进来，扑到孙夫人怀里，孙夫人“哎哟哎哟我的小宝喔”搂着她，疼爱得不得了亲了好几下，边上的孙老爷怜爱摸了摸丫头脑袋：“乖乖，睡醒了啊？昨儿吓没吓着？” 他赶紧叫了丫鬟乳母来问。 昨天，孙小宝小姑娘把隔壁胖虎给揍了，揍得比她大三岁的胖虎鬼哭狼嚎，然后把他手里的糖葫芦抢回来，还给边上哭哭啼啼流鼻涕的宝丫妹妹。 大家都是宝，一条巷子大宝小宝七八个，不过孙小宝还是超喜欢这个小名的，她是爹娘的宝贝嘛！ 小姑娘虽然是个女孩子，而且只是六岁，但她已经打遍勘头巷无敌手，伸张正义助小朋友无数，每天带着一群小弟呼啸来去。 孙夫人听了良人的话，连忙摸摸闺女的脑门，忙不迭追问她睡得好不好？ 夫妇两人中年得女，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疼宠无下限。 小宝姑娘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幸好她懂事靠谱，没有学坏，不然她爹娘得怎么办呐！ 她拍拍心口：“没事没事，我好着呢！” 孙老爷和孙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又一叠声赞她聪明，又乖，又听话，夫妻俩把她护在中间坐着，一家人一起吃了早饭，孙夫人小心给她检查了挎包里的东西，然后又装了两包点心，这才疼爱亲亲她，“好了，去吧，别让仙师等久了。” 婴孩的时候就人人说她不凡，孙小宝小姑娘长大后果然一鸣惊人，四岁不到就测出了灵根，据说还是非常好的灵根，仙师带着两个徒儿直接邑阳城住下来，亲自教导。 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仙师，连京城的仙师府的大仙师都赶来拜见，当时整个邑阳城沸沸扬扬的，不过仙师不爱吵闹，很快将人打发走并令不许再来，这才安静下来。 好在当年邑阳城还测出了好几个灵根不错的孩子，还有郡守大人的三公子，孙老爷又花了不少钱，这才将注意力吸引到那边去了。 长巷恢复安静，小姑娘每天骑着竹马呼啸来去，直到今年满了六岁，就开始每天去仙师那边修炼了。 孙小宝雄赳赳气昂昂背着挎包出发了，走到东边花园的小楼范围，乳母丫鬟自动停下脚步，小姑娘自己抬头挺胸进去了。 她的师父是个红衣如火的慵懒男子，漂亮得像狐狸似的，还爱染红指甲，他说自己叫千红，每次听见自己叫师父都笑眯眯的，开心得不得了。 孙小宝进了大门以后，师父近日闭关，剩下胖子带她和八妞妞修炼。小姑娘非常会来事，一进门先取出两包点心分了，自己咬了一块，凑到胖子身边探头探脑：“胖子师兄？今天还和昨天一样吗？” 胖子慌忙摇头摆手，他可不敢占他师父的便宜，“不不不，小宝你不用叫我师兄，您叫我胖子就行啦！” 他不是千红师叔啊，流泪，不说以后得被师父敲得满头包，现在师公就饶不了他。 小姑娘皱眉：“为什么呀？” 这个胖子师兄古古怪怪的。 胖子摇头摆手，抓耳挠腮：“我们这个师门啊，情况特殊，不讲这个，你以后修为到了，就知道啦！” “这样吗？” 小宝挠挠脑袋，虽然她还是觉得胖子师兄怪怪的，但她偷偷问过千红师父，千红师父但笑不语，只说：“不必管他，他之前和人打架，有点磕到脑子了，时好时不好的，你不必在意。” 千红师父怜爱摸摸她脑门，逐字逐句给她解释功法口诀，小宝非常厉害，一天就引气入体成功了，于是千红就放心闭关了。 小宝半个月时间已经和胖子混得很熟了，她偷偷摸摸和胖子师兄商量：“我做完了今天功课，下午能不能休沐啊，我保证晚上把修炼补上！” 小姑娘人小鬼大，已经学会活学活用讨价还价了。 胖子感觉到笼罩在小楼的那道神识就没有离开过，他哪里敢说不啊，反正小姑娘安全得很，他蹲下来小小声说：“好啊好啊，你记得早点回来啦。” 师徒两人蹲在地上哥俩好地窃窃私语。 小姑娘拍拍胖子的师兄的肩膀，老气横秋：“我办事，你放心！” 胖子双手托腮，连连点头，他师父小时候原来是这样的！好可爱啊啊。 …… 在胖子的打掩护之下，小姑娘偷偷摸摸从小楼的窗户爬出去，她偷偷往花园望了望，乳娘回去了，阿碧姐姐在凉亭等着，不过都看不见她。 小宝得意一笑，她七手八脚从栏杆跳下去，直奔围墙边的一棵树，嗖嗖嗖爬上去，又取下挂在树梢的一根麻绳，麻绳一头有绳套挂在树杈，她像孙猴子一样荡了下去，哒哒哒迈开小短腿，撒丫子直奔巷头。 巷头是座精巧的三进宅子，七年前被人高价买下了，住着一个矜贵冷傲气势摄人俊美男子。他独身居住深居简出，本来这是这一位无论如何也应是存在感极其强烈的的人物，但不是为什么，街坊街里见到宅子时惊叹，但走过之后，却不知不觉会淡化记忆不再想起，直到下一次路过，又惊叹淡黄，如此往复。 当然，所谓凌厉摄人只是街坊的印象，小宝并不觉得如此，这个漂亮叔叔人可好着呐！ 小姑娘一溜烟翻墙跑过来，刚跑到青石板长巷尽头，两扇黑漆门扉就从里打开了，她的小手被牵进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里，紫衣青年微微笑着，温柔看着她：“来啦？今天不是有功课吗。” 小姑娘笑嘻嘻，跟着他跳进门槛：“我可厉害啦，一个上午就做好功课了！等晚上我再修炼，……” 巴拉巴拉，自吹自擂，不过不管她怎么吹牛，紫衣青年微笑点头，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盛满了星星。 两人边走边说，小宝眼睛一亮，她攀上桌子拿了一块白晶晶的糕点，“啊呜”啃着：“其实我也不大喜欢吃，我吃饱午饭了！……” 紫衣青年在笑，煞有介事点头：“是我喜欢吃，哎，是前天那个绿的好吃还是今儿这个白的？” 小宝连忙说：“绿的绿的！” 一边说，点心渣滓喷出来，紫衣青年笑弯了眼睛，他取出丝帕蹲下来，给她细心揩干净了，然后牵着她的小手进了书房。 书房很大，有一面墙这么多的书籍和玉简，小宝第一次看见这些挂在架子上的白玉简的时候，挨个儿用小指头都戳了一遍，好奇问：“迟叔叔迟叔叔，你也是仙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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