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达一脸便秘色,瞪向对方,“命灯不是在你那么。” 方才大殿之上,谢天瑶同他站一条战线,见势头不利,转而偏向云汲,这墙头草果真随风势轻贱。 谢天瑶羞得满面潮红,自袖口内甩出一盏樱草色命灯,递予云汲,“方才得罪了,望掌门师兄莫要计较,我等皆为天下苍生为仙门福祉操心,并非有意针对掌门师兄同小水仙。” 云汲接过命灯,无甚情绪的声音道:“冠冕堂皇之话不必说了,但若尔等再敢打温禾命灯的主意,我可行使代理地界仙长之权,先斩后奏了。” 两位仙主敢怒不敢言,只得望着绀青色衣衫,转瞬没入天门入口,眨眼间消失。 吕不达谢天瑶走出天门之际,被两位守门将,抬矛拦截,“有人举报,尔等身上私自藏匿天宫之物,随我们去暗寮搜身,方可下届。” 吕不达脸红脖子粗吼道:“岂有此理,我虽为地界宗门之主,不至于偷拿你们天宫的东西,是不是云汲诬陷我们,容我将他捉来当面对质。” 长矛移至对方心口,仙将怒道:“放肆,诬陷之罪,于天宫乃大罪,举报之人再蠢也不会蠢到于天宫之上随意撒谎诬构他人,二位若不肯配合我等,休怪我等强制执法。” 吕不达方才在云汲那受了不少气,又连着被墙头草燎了几把火,现下被天门一小卒指着心口怒叱要挟,一时未忍住,当即抛出仙剑,将天将手中长矛折断。 蜂拥而来一队白胄天兵,速速包围两位,吕不达这才作罢。 暗寮内,两位仙主被层层扒光,随身宝器亦全数没收。 果然,天官打谢天瑶的云袖中,翻出几颗蟠桃。 地仙上天宫,不可携带任何物件出天门,哪怕一草一木一花一叶。 但天后种的蟠桃实属诱人,深受下届地仙喜爱,天宫条例虽禁止私拿物什,但不少地仙宴会散罢,暗中揣上几颗未吃完的蟠桃下届,守门的仙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无人举报,即便发现亦不会查。 但若被举报,便要另说,否则就是他们失职。 吕不达气恼,盯着玉托之上的脏物,冲谢天瑶吼道:“如此没见识,你没吃过桃子么。” 谢天瑶脸红到滴血,小声嘀咕:“是我那几个徒儿托我稍几个蟠桃……往日并不查的。” 吕不达一甩广袖,“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你这种队友。” 私拿天宫之物,按物什贵重区别刑罚,偷拿蟠桃并非重罪,只需警告一番,再去天宫司戒堂,签个大名,以后十年之内不许入天宫便罢。 偷桃的是谢天瑶,本无关吕不达,但他于天门撒野,阻天将执法,亦去司戒堂签个大名按了个手印,并没收仙剑,二十年不许上天宫。 出了南天门,吕不达气得心肺直冒血泡,“云汲那个人,表面光风霁月,实则不要脸,他若跟你玩阴的,定能阴你一个准。” 谢天瑶喃喃,“他那般宽煦温良之人,怎会暗中举报,我想都没想到这一层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是,真的是云汲暗中举报?我怎么还是有些不信呢。” 吕不达已被气得双手若中风,抖个不停,直接骂开脏话,“你莫要被他那张脸骗了,他只暗中一招,损我两位。我更实未料到,你是这种被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的蠢货。” 天后为天帝卸下金衮帝冠,满面城府絮叨着,“那罪水仙的命灯被灭,竟可复燃,可见有人暗中藏下她一簇命火,再有那赫连断与云汲极力护佑她,尤其赫连断,我们不可直接惹恼那魔头子,暂搁水仙的罪名,至人松懈,只要她出了魔阴王朝大门,我们还怕寻不到机会拿住她么,魔头既那般在乎她,我们大可用水仙将魔头钓入陷阱,届时一箭双雕岂不省事。” “原是天后有这般思量。”天帝坐至千年藤椅,接过仙娥递上的白雾茶。 虽然天后屡次于众仙家面前拂他颜面,以至天界有二圣之称,但他不敢撕破脸,只虚与委蛇道:“我身边有你这位擅谋之妻,替我分担诸事,真乃我的福分。” 天后翘着尾指上的银朱蔻丹,往天帝掌中茶盏内,加了一勺蛇胆川贝液,“我擅谋,还不是跟你学的,你偏袒云汲,未曾责问,还不是另有思量。” 天帝品嘬苦到咂舌根的茶,意味深长道:“云汲是柄好剑,不可轻易折损,只要持剑之人算计的好,不怕利刃划不开敌人胸膛。” 禁书阁内,赫连断并未同蒜苗计较,只走出门时,对门扉两侧的铜人吩咐,日后水仙胆敢入禁阁,直接砍成八块。 温禾彼时正纳闷,一楼书阁翻书寻册的思筠去了哪,东张西望寻不见人影,以至忽略赫连断的威胁话。 赫连断瞧见蒜苗对砍成八块无动于衷,于是侧首瞪对方一眼,“桐树早跑了。” 温禾:“……” 魔头居然晓得,他真是什么都晓得。 蒜苗的心思竟全在桐树上,赫连断心底憋着火,“本君的归息殿,刚好需要一张木榻。” 温禾立马小跑两步上前,抱上赫连断的袖子,“君上的玄冰床不是挺舒适的么,木榻不符合您的气质,就不要了吧。” 赫连断扯回玄袖,凌空飞起,踩着土龙头,落至沼泽岸,刹那间,黑沼泽地的几十条土龙一并惊起,躁动不安呲牙摆尾,最终,一致望向被落在禁阁门口的温禾。 温禾深呼吸,抑制体内的惧意及恶寒,一展双臂向岸边飞去,哪知一条土龙凌空跃起,张着血盆巨颚直逼近她的裙角。 这是鳄鱼还是弹跳蛙,温禾猝不及防被吓一跳,瞬间泄了灵力,竟直往土龙大张的嘴巴里坠去。 她急忙暗中求助小花,哪知腕间花铃纹丝未动。 土龙唇腔内的腥臭味逼近,温禾不由自主大喊一声魔头。 耳侧风掠,腰身一紧,腥臭之气渐远,温禾睁开眼,已被赫连断携至岸边。 赫连断松开覆在对方腰肢上的大手,道一句:“废物。” 甩袖离去。 温禾稳住心神后,溜溜追上前,“那个,方才我们说到哪了。木榻不符合君上的霸气,君上高抬贵手饶了桐树吧。” “怎么,你更喜欢白骨榻?”赫连断偏首一问。 原是给她换床榻,温禾昧着良心说:“白骨头莹润可爱,也不错。” 赫连断不再言语,直迈步向前,温禾小跑两步追上,轻轻捏住对方玄袖,摇晃两下,“其实,睡榻是何材质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挨着君上睡。” 长睫微垂,掩去眸底倏闪的一丝光亮,赫连断道:“既然你替桐树求情,睡榻便免了,本君留他个全尸,许他自刎。” 温禾:“……” 眼瞅着赫连断入了寝宫大门,温禾死死握住黑檀护卫的手,求他去给白乌传个信,想法子救一救倒霉催桐。 黑檀觑一眼门缝,正左右为难,思筠打一畦食人草前,稳步走来。 温禾立马跑上前,将人往暗处牵,“你赶紧逃命去吧,魔头赐你自刎。” “无碍。对了,古傩密宗十二卷已寻到,白乌的伤应该很快就会复原。”思筠言罢,向归息殿门走去。 温禾原地搔头。 桐树好淡定啊,亲自上门送人头? 腕间花铃幽光一闪,愤怒道:“方才禁书阁黑沼泽地,小主你召唤我两次,我两次被一股极强的灵咒,生生抑制住法力,那股咒术像是来自思筠。” 温禾震惊,“你确定?真的是他,可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我不知,他不但轻易发现了我,且能轻易困束我,那桐树不简单,小主你要小心。” 白襕银衫自门扇内走出,温禾忙跑上前,“这么快,你居然出来了。” “不然呢,你以为赫连断会留我过夜呀。”思筠笑笑,“我先走了,去翻书给白乌找愈伤的虫子,待白乌好转,我们一道涮火锅。” 还涮火锅,温禾不解,“赫连断饶了你?你怎么哄的他,教教我教教我。” “哄?我一大男人若当面哄赫连断,估计这会脑袋早就被骨碌出门。”思筠一脸神秘莫测道:“我能活着,要多亏你这株水仙替我求情。走啦,不送。” 思筠走后,温禾旋身朝殿门走去。 这株桐树跟她一样,满嘴胡说八道,没一句真话。 赫连断盘坐玄冰床,正修习流转经。 温禾小心翼翼走去,一脸探究道:“君上,你饶了桐树?” “你若想他死,本君现在下令还来得及。” 温禾立刻旋身向殿外走,“不打搅君上练功,我去给君上做点好吃的。” 关门之际,温禾又探进一颗小脑袋,“君上,你喜欢吃什么呀。” 赫连断阖着眼,“滚。” 温禾心内呸了一百声,生命不息,演技不止。 于是去往白白苑,一来探望白乌,顺便向人请教魔头的日常喜好。 可怜裹成肉粽子的白乌,翕动干涸起皮的双唇,回复她道:“他喜好你,别的我一概不知。” 温禾恶意地戳戳对方肩头上裹覆的药纱,惹得白乌嗷嗷直叫。 温禾托腮,眨巴着杏眼道:“我是问,他喜好何种款式的衣裳,偏好何种食物,甚至喜欢何种动植物。” 白乌吸着凉气说:“你也看见了,君上他喜玄裳,至于膳食,君上他胃口极浅,嫌少吃东西,这个不清楚,至于动植物,我只见过君上端着肉筋喂血鸦,舀过脑浆喂血蝠……” “打住。不用说的那么细节。”温禾一阵恶寒。 白乌艰难地移动僵硬的脖颈,瞥一眼捂着胃口的水仙,“你问这个做什么。” 温禾垂下手臂,甜甜一笑,“我要投其所好,讨好他呀。” 白乌心明眼亮,“莫说你突然喜欢上了君上,我怎么感觉你憋着坏。” 实则,也并非憋着坏,谁让她先前对着魔头深情剖白,戏既演到那,再无回旋的余地,她给自己接了个追魔火葬场的剧本。 没办法,谁让赫连断对她的告白无动于衷,她只得继续扮演单恋魔头的苦命水仙。 诚然,此剧本她接的心甘情愿,她发现只要她花痴般黏着魔头,再用一种深情缠绵、春心萌动、略带猥琐的眼神望着魔头,魔头就十分抗拒她。 轻者将她拍到一边,又或是直接让他滚。 连着好几日,魔头一见她,便习惯性阖目偏头,一副见到她就晦气的模样,更是连着好日未曾喝她的血。 温禾是个好演员,魔头虽不主动提及喝她的血,但她还是乖乖巧巧,每夜以鲜血灵息,哺育夜水仙。 一夜几滴血量,一丢丢灵息,她还是放得起的。 如今魔头深信她对他产生了龌龊邪恶心思,抱着守身如玉的态度,对她避而远之。 连寒冰床下的白骨榻也不让她睡了,黑檀另给她腾出一间斜对门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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