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幽缓缓俯身,染着艳色蔻丹的指尖,钳住温禾下颌,眸光瞬变狠厉,“岂止有些恨你,不妨告诉你,我恨毒了你,恨不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为什么?”温禾实在不解。 郁子幽冷呵一声松了手,拿绢帛仔细擦拭指尖,仿似方才碰了极肮脏污秽之物,“我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人,毁了别人,却一无所知。” “罢了。”郁子幽自嘲一笑,“稍后,青丘应颜公主将至,她会亲手了结你。这之前,我为你备下了个好玩的游戏,权当饯别之礼,待会可要好好享受哦。” 郁子幽瞥一眼温禾脚上的赤狐球团,仰首大笑离去。 正寻思怎么收拾她,祸水仙便迫不及待闯了大祸得罪了青丘王狐。 自她想开后,一切顺遂,仿似连天意都在帮她。 温禾心知一定是万分糟糕的游戏,但更让她疑惑的是,郁子幽为何恨毒了她。 往日拌嘴吵架,都是找浅雪搭档,她不记得有何处得罪了谷主师姐。 毕竟这位师姐乃高岭之花,整日宅在十二空谷,嫌少入群人,更不屑同人搭话,两人之间无甚交集,即便遇到,她亦是尊规守礼唤一句师姐。 温禾绞尽脑汁搜索回忆库,还是想不明白。 有杂沓脚步声渐近,响在暗牢,十分空旷幽远。 暗牢石门随之开启,走进两位狐族装扮的兵卒。 一个贼胖,一个贼瘦,但面上露出的淫邪猥琐如出一辙。 温禾顺觉不妙,这恐怕就是郁子幽口中说的游戏。 果然,两位丑狐狸飞上鸳鸯台,瘦子踢了她一脚,娘炮的嗓音道:“花界牢房名字都起的这般风骚,鸳鸯牢,是暗指囚犯死前赐一场鸳鸯欢水么哈哈哈哈。” 胖狐笑,颠颤下颌三圈肉,“有道理,否则怎会让我们兄弟俩来体验滋味。” 温禾被刺藤束着,见触及她衣衫的脏手,就地一滚,视死如归般滚向鸳鸯台下化尸水。 她宁可死得连渣都没有,也不想被两个臭狐玷污。 半拉身子跌坠下去,被瘦子一手扯回。 “小娘们贞烈啊,有味,我就喜欢这般宁死不屈的,折了硬骨头,化成一滩春水,爷会让你快活的哈哈哈哈。” 胖狐的肥爪不甘落后,撕扯温禾裙裾,“小美人喜欢前面还是后面,或者前后一起啊哈哈哈哈哈……” 温禾实在不堪面对一对狐狸的臭脸,干脆死死闭上眼睛,只别过脸嘶吼一声:“滚开。” 胖瘦丑狐倏地同时僵住。 鸳鸯台四角的食人花,也一瞬间凋的七零八落。 诺达空旷的花牢,突然间没了动静。 温禾睁开眼缝,瞧见两狐狸同时抬手摸向脖颈一侧,指尖各捏出一根长约三四寸的细针。 俩狐面面相觑,“特娘的,谁。” “莫道不消魂,鸳鸯春水稠,待得郎情妾意时,花蜜难清瘦。我是来助尔等销魂的采花教教主,水葱是也。”一道飘杳之音回荡于空阔暗牢,却不见人影。 两狐惊疑爬起,四面张望,一身嫩黄长衫的甘了了,蓦地现身鸳鸯台。 左勾拳右勾拳,精准击至胖瘦狐关键部位。 两狐顿时缩成一团,滚地痛嚎,胖狐圆润,滚着滚着滚下鸳鸯台,坠落化尸水,刺啦几声后,彻底没了响动。 甘了了逼近倒地痉挛的瘦狐,“啧啧啧,你是自己下去,还是教主我帮你一脚。” “教主饶命,我等亦是听命行事。”瘦狐一手捂命根子,跪地连连求饶。 甘了了拿拇指摩挲下巴颏,“对哦,听起来有点无辜,这么着吧,我往你弟弟上扎上三针,这事便过了。” 甘了了露一口森森白牙,修指间闪出三根泛着泠光的银针,瘦狐赶忙双手捂上当家小弟,似吓得要背过气去,求饶的话亦卡壳道不出口。 “前辈,别闹了,先给我松开。”温禾忍不住提醒。 嫩黄轻纱袖一甩,三根细针穿过瘦狐指缝,精准无误击中当家小弟。 瘦狐一声惨叫,晕死过去。 甘了了替人烧断裹覆满身的刺儿藤,温禾拔掉几根嵌肉的软刺,不解问道:“你怎么来了。” “是那九尾小白狐拿灵符给我传信,说你被囚入花界暗牢,即将执行死刑。姐姐我曾发誓,终生不入花界,现下为救你破了例,你可要对姐姐我负责。” 原来是念奴暗中传信。 “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此地不宜久留。”温禾道。 暗牢看守已被甘了了全数撂倒,两人救出隔壁荆棘笼内,骂街骂得喉咙干哑的草二,及始终保持沉默的霖泠,成功出逃。 中途被数位花仙花灵撞见。但因甘了了同花神月倾极相似的脸,令众人不由得噤声。 甚至有花仙认为,先花神复生归来。 凭借一张脸,竟让三人安全抵达花界入口。 可惜,晚了一步,被后赶来的郁子幽截返。 新花神身侧随着青丘狐王,以及方赶来的应颜公主。 公主身后站着面色纠结的念奴,与面色更为纠结的浅雪。 郁子幽长睫微挑,一双勾人美眸盯着甘了了的脸看了几眼,“好大胆子,竟敢易容先花神的模样。” 甘了了颇傲娇,抬起手,如痴如醉般摸了摸自个儿的脸,“美人眼睛生得美,竟是个明眼瞎,我这是如假包换的真脸,不信过来摸摸看。” 而应颜公主的眸光,直盯着温禾鞋尖的赤绒团上。 浅雪手中雷鞭蓦地被夺,应颜公主眸底赤红,飞扑而去,雷鞭如电龙,甩向温禾。 甘了了一手截了甩来的雷鞭,怒叱道:“浅雪丫头,看好自个儿的鞭子,你就眼睁睁瞧着同门被欺负。” 这两日,浅雪一刻不歇,守着昏迷的云汲,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她挨近赤狐公主,讨要雷鞭,青丘小公主却打红了眼,不但毫不睬她,更是挥舞着雷鞭耍得龙马精神。 可惜,小公主并非甘了了对手,反被甘了了横踹一脚。 郁倾城与狐王万止,见势头不妙,一同袭向甘了了。 狐王有万年修为,法力了得,招招狠辣,再加上郁子幽手中的溯水花杖,专克花草万物,甘了了斗了十几回合,完败。 甘了了倒地痛吟,郁子幽一脚踩上对方的胸口,冷凝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长着与花神相似的脸。” 甘了了被揍的吐了血,面上仍挂着贱兮兮的笑,“能被如此大美人踩着好幸福,你要多踩我一会哦。” 郁子幽从未遇见如此登徒赖皮,当众被调戏,羞恼不已,忙缩回脚。 甘了了趁机甩出一把金沙,郁子幽抬袖捂眼当口,甘了了拽了温禾,欲趁乱逃离花界,被眼疾手快的狐王,放了把毒镖,将两人冲开。 其中一支毒镖,直抵霖泠后心,镖尖淬毒,几步间,霖泠晕倒。 郁子幽高举花杖,口中念诀,花杖荡出道道水波,直环绕住甘了了,颗颗水滴尽数吸食他体内真源。 甘了了疼得放声大叫,只觉内息层层消减,痛苦难消。 海棠秋菊幽昙三位花主,仙袂翩蹁卷数重花瓣,从天而降。 幽昙花主急道:“花神手下留情,此人杀不得。” 甘了了被捆至路旁一株樟树,温禾的花拳绣腿自是敌不过手拿雷鞭的应颜公主。 她只被雷鞭抽中两鞭,几乎要断了气,鞭痕处鲜血直渗,洇湿了外衫。 草二因替她挡了极重的一雷鞭,已晕倒在侧。 念奴别过脸去,浅雪亦有些不忍,打算上前夺回卷雷鞭,被旁侧狐将拦截。 温禾倒在草二身侧,身上鞭痕处钻心的疼,卷雷鞭果然并非一般人能受的,若非赤狐公主法力弱,估计一鞭就将她送至佛主脚下听经文去了。 温禾竭力探出一只手,欲摇醒昏迷的草二,略略颤抖的手指方触及草二衣衫,应颜公主一脚踩去,狠狠碾压,“我的狐尾竟被生生割掉一条,只为做你鞋上点缀之物,你这株水仙可配。” 温禾痛到下唇咬出血来,捆至香樟树的甘了了,死命挣扎束身的灵藤,“靠你祖宗,敢欺负我妹妹,我定扒了你皮,捣烂你的肉,给我抬起你的狐狸爪。” 温禾被踩得疼出满额汗珠,紧咬贝齿,硬不出声,应颜公主下盘施力,继而狠狠踩捻脚下玉指,额间的茜色宝珠晃出凌然光亮,“你可知我当时被割尾时叫得有多惨,你叫啊,你大叫出来你是贱货,给我提鞋都不配,本殿说不定赐你个全尸。” 别说叫,温禾已疼得脱力,连最轻的一声嘤咛也喊不出。 应颜公主仍不解气,稍欠脚,复狠狠落下,重重辗碾,鞋底已踩了成片血迹,仍旧捻了又捻,“我乃青丘公主,而你何等卑微低贱的花妖,怎敢穿戴王狐一族毛皮,真是不怕遭天谴。” 温禾微阖了目,几近晕厥。 耳边,连甘了了撕心咒骂声都显得轻飘飘的不真实。 轰得一声震天响,大地猛颤,狂风倏至,卷得飞沙走石,花叶凌空。 簋门堑方位乍爆一线天光,一道玄黑身影自天光一线一跃而出,翻飞卷发被戾风扬出桀骜之势,黑影人手中紧握一柄凛刀。 众人集体望向浮光微尘中的执刀青年,不敢置信。 赫连断劈开了簋门堑。 他竟劈开了上古神祇之地。 破堑门的气波之大,数千砾石,悬空而挂,花叶漫天,飘然不动。 浮空碎石及花片,随青年的移步而簌簌坠落。 赫连断眼梢殷红,满面杀意,提着手中弯刀一步步逼近人群。 然而,他眸中视线始终凝至踩着少女玉指的那双鞋子上。 当初便是这位魔头眼皮眨亦不眨削断她狐尾,应颜公主忍不住心底狂骇,不由得缩步。 这般大动静,温禾被震得精神些,颤抖着眼睫,瞧见魔头手持弯刀,似从地狱归来的杀神。 周身温度骤降,温禾手指上的殷红,落入赫连断眸底的一瞬,他手中弯刀一扬,划出涤天荡地般的气流,直斩应颜公主的手臂。 气势之足,速力之快,足将方反应过来,打算扑身上前护女的狐王掀飞,随着一声凄厉惨叫。 一只染血的手臂,啪嗒落地。 赫连断步步逼近,煞气肆虐,在场诸位连连后退。 他俯身抱起倒地的温禾,狐王踉跄几步后站稳,心痛地瞧着因断臂而显出法身的女儿,“赫连断,你削我女儿狐尾,现又断我女手臂,我要杀了你。” 赫连断手中弯刀扫出杀波,瞬间击飞狐王。 接着,他拥着怀中少女,飞身而起,直刺倒地的九尾红狐。 刷刷几道剑响……赫连断手腕翻转,方被他斩断的八条狐尾,又被削成烂泥,伴着应颜公主尖锐地痛呼声、及漫天挥洒的血珠,七零八落糊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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