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山内一株青藤得了造化,成了山神,却野性难脱,见雪苋生得可爱,竟想收做门童。 天光未明,深山林木如蛰伏的怪兽,夜枭声打耳畔扯出声声孤寒。 雪苋被商弦月牵着走下山时,仍再哭鼻子,她是真的被吓坏了,抱住商弦月的袖子不撒手,嘤哭道:“弦月哥哥,下次我若再遇到危险,你早一点找到我好不好,我一直等着师父等着弦月哥哥来救我,我一个人在山洞里,我好怕。” 商弦月摊开手,指尖往她掌心画了个弯月,与雪苋掌心贴合,雪苋的掌心便落了个泛着银光的弯月。 “以后,你若遇到危险,对着掌心月喊我名字,我就会出现。” 雪苋掌心之月,以法力掩去,常人看不出,但未骗过吴氏夫妇的眼。 吴师父端肃问:“你与雪苋结了契奴之约,你是魅族人。” 师娘红了眼圈,“雪苋救了你,我们夫妻俩亦待你不薄,你怎忍心让雪苋做你的傀奴。” 商弦月解释:“与我结契奴之约,我可知雪苋所在地,若她遇险,我可及时救她。” 师娘不满道:“魅族的契奴之术,何等邪魅霸道,自此之后,雪苋所思所想你可轻易探得,她若晓得,岂会同意。” 当日,商弦月留书,道被师父寻到,就此别过。 雪苋抱着小被子哭了一整夜,对着掌心弯月喊了一整夜,可她的弦月哥哥还是没来。 最后,她对着掌心喊:“大骗子。” 翌日,师父师娘将雪苋送去镇上私塾读书,并塞给樊夫子夫妇好些银钱,托人照顾徒儿,最后叮嘱雪苋,背过三车书方可归家。 商弦月亲自裁给她的纸鸢被落下,雪苋欲回家去取,樊夫子不应。 雪苋人虽小,竟是个犟性子,凭借记忆,搭了段牛车,走了整整一夜,终于返回雪家村。 可坐落于翠屏山角,与世无争的雪家村,已彻底变了样。 宅屋被烧,村民被杀,残肢血浆满地,鸡犬不留。 雪苋跑回家,那间四四方方青竹屋早已烧光,只剩废墟中,一对焦尸。 前不久,感觉拥有整个世界的小雪苋,突然间失去所有。 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整个村子闻不见一点声音。 饥寒交迫,神情恍惚,小雪苋哭得几近晕厥之际,一道高大身影自半焦的竹院门口走来。 银发垂地,眉眼清隽,他缓缓蹲至雪苋身前,伸出羊脂玉似的手,“抱歉,苋儿,弦月哥哥来晚了。” “你是……弦月哥哥?”雪苋满是血丝的眸底尽是疑惑。 商弦月摊开手掌,掌心落着一弯银月。 雪苋吸吸鼻涕:“弦月哥哥为何突然长大了。” 醇润声音响在头顶,“弦月哥哥一夜长大,只为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 白驹过隙,星月轮转,十年后,一个雾蒙蒙的晨。 雪苋抱着甑桶醒来,喷出一口酒气后,凿着天灵盖,摇摇晃晃走出酒窖。 迎面碰上银发深袍的人影走来,雪苋小跑几步,直接扑人怀里,宿醉未消的脸颊一片酡红,小脸蹭了蹭对方胸膛,糯糯咕哝一声:“弦月哥哥。” 主墓殿口,观视影镜的草二盘膝而坐,看得津津有味,见打甑桶抬起的那张脸后,蹭得站起来,指着镜像问墓灵,“怎么回事,一夜长大的商弦月与赫连断长着同一张脸就罢了。为何长大后的雪苋同我家苗宝那么像。这是再搞什么。” 墓灵颤着头顶的绿葫芦解释道:“莫急,莫躁,赫连断还有你家苗宝,同镜像里的故事毫无干系。是两位的神思魂识,入了幻境故事里男女主角的身,他们已不记得自己是谁。” 镜像中的赫连断,不,商弦月轻轻刮了下少女的鼻头,“瞧你一个姑娘家,喝成这般,成何体统。” 雪苋撒娇,软胳膊攀绕上对方脖颈,“我酒还未醒,手软脚软走不动道,弦月哥哥你背我回去,要么抱我回去,要么我就躺地上。” 商弦月摇首叹息,解下外衫,给身前八爪鱼似得少女披上,将人打横一抱,送入雪岁邬。 草二抬手捂眼,不忍直视。 这对兄妹不对劲。 于草二眼里,苗宝同云汲师兄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魔头算个啥,横插一脚的第三者。 她一时受不了这等刺激灵魂的画面,磨牙道:“我想砸镜子。” 墓灵弹指往灵境上点出个光圈:“我给你换个视角,换成原男女主角的脸,可以了吧。” 草二连连颔首,“如此,顺眼多了。” 墓灵微妙一笑道:“我等可转换脸瞧故事,但入了故事的人却不能。” 竹已瞬间体会墓灵话中精华,“嘚!”
第56章 上邪古墓【14】 魔阴沼泽宫的西极老师,难得来荒芜堂,给沼泽宫的后辈授课。 西极老师乃魔阴沼泽宫宫主商弦月的恩师,无一不通无一不精,乃天上地下极缺的教育人才,但平日只教授宫主一人。 据说魅族至少修习千年,方可自幼童幻化成人,商弦月三百岁一夜化成人,全凭西极老师的指点。 别人都再讨问剑术、心法、内功、算术等诀窍,唯有雪苋,请西极老师教她酿酒。 雪苋未有酿酒天分,酿出的酒不是酸涩就是苦辣,偏她越挫越勇,越勇越挫,再酿酒的不归路上一直走下去。 于是便有了三天一小醉,五天一大醉的场景。 雪苋酿了半年的酒,半年没清醒过。 然而,最苦的并非她,而是商弦月。 身为一宫之主,本就很忙,业余时间被雪苋霸占个彻底。 雪苋酿的酒难以下咽,整个魔阴沼泽宫无人敢喝,雪苋一人尝不过来,只好求助她哥当她的品酒大师。 可怜的商弦月因体质原因,千杯不醉,喝酒如喝水,虽不至于因帮人品酒醉倒,丢了风度威仪,但那酒十分难喝,身为兄长,又不好打击妹妹对于酿酒的热忱,只昧着良心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比如说这次酒酿得不错,但还需稍稍改进什么的。 雪苋受到鼓舞,隔几日,总要研发新品种出来。 梅子酒,栗子酒,酸梅酒,麻椒酒,藤黄酒,苦胆酒……挨个端至商弦月眼前,请人品鉴。 商弦月的近侍黑檀,忍不住替自家主子叫苦。 整个魔阴沼泽宫的人,无不同情他们的宫主,但宫主他是个妹控,众人递不上话。 此时的魔阴沼泽宫,便是魔阴王朝前身。 自上古神魔大战之后,七十二魔被除,上古四大上神或陨落或归隐,神族式微。 神族没落后,地界妖魔二族崛起,妖界出个雾缈妖皇,魔族出了个盏羡魔尊,两位尊主皆成气候,再妖魔两界臣民以为自家主子即将带领一族民众一统天下,走上六界巅峰之时,妖皇魔尊双双坠入爱河。 雾缈盏羡,爱上同一个人,花神月倾。 月倾乃上古神祇之一,不屑理会两位后辈妖魔头子,但两位后辈脸皮一个比一个厚,各种方式叨扰花神。 花神无奈,给了个提议,俩个后辈可去昆仑虚切磋下功夫,赢的那个可以来跟她谈谈爱情观。 妖皇魔尊两个恋爱脑,真去了昆仑虚干架,那一架打了足足四十九日,可谓天崩地裂,星月无光,结果两败俱伤。 妖皇不久,与世长辞。魔尊重伤之际,被一个一心走事业的魔将,弑杀篡位。 妖族魔族至此没落,数千年再无大能者出,之后的妖魔二族,被仙界打压,日子越发艰难。 不少妖魔自寻出路,投靠栖于魔阴沼泽宫的魅族。 魅族人口不多,但个个实力不弱,尤其宫主一脉,天生邪骨,可吸纳大千生灵体内力量,转为己用。 吸人体内精元修为,本不稀奇,一些魔修邪道用此法修行,但有个不可逾越的鸿沟壁垒。 修魔之人吸不得仙泽之气,仙魔之气本就相冲,无可平衡转化为己所用。 魔修吸纳邪魔之气,终有累至极限,若有贪心不足蛇吞象者,极有可能因身子无法承受吞噬来的强大灵力,爆体而亡。 这就是妖魔邪修终难登顶的原因。 可拥有邪骨的魅族不同,无论仙魔之气皆可吸纳为己用,且无上限,勿用担心因吸食过量,而生爆体之虑。 幸而,魅族繁衍弱,生育率极低,成活亦不容易。 魔阴沼泽宫老宫主商呈阎,多年只得一子,还是个幼童。 天帝天后十分担心,魔阴沼泽宫倚仗邪骨,将成天地祸患。 因魅族偏安一域,虽对前来归附的妖魔一并接纳,但还算安生,无罪可治,二圣便趁商呈阎一家三口去人界游玩,派数千强将暗杀。 商呈阎夫妇被杀,那三百岁的小童儿却趁机逃掉,下落不明。 那名小童,正是商弦月。 那日,雪家村。 商弦月被西极老师寻到,迎回魔阴沼泽宫。 之后,商弦月突破神功,一夜成人。 三更半夜,雪苋提裙跑进归息殿,扯着方要入睡的商弦月,陪她去摘琉璃花。 魔阴沼泽绵延不知几万里,自然不止只有沼泽,更有一些浮空的秃峰。 琉璃花生于秃峰峭壁,十年一开,昙花一现,风干入枕,可得美梦。 但秃峰脚下,蛰伏水虺,雪苋打不过,便请一宫之主替她摘花。 回宫路上,雪苋嫌累,撒娇让人背。 商弦月俯身弯腰,“懒虫。” 雪苋欢快地跳上对方的宽背,一手勾着人脖子,一手拨弄手中的五瓣花,“弦月哥哥,琉璃花给你做枕头好不好,愿你每夜好梦。” 商弦月唇角微抽,“你留着给自己做枕头吧,你整夜整夜吵我,我哪里有时间睡觉,遑论好梦。” “我哪里有。”雪苋嘟唇反驳。 “昨个灌了我半宿酒,前夜陪你下一整宿棋,大前夜央求我给你扎纸鸢,大大前夜你吃饱后赖我床上睡了,第二天晌午才醒,再往前……” “好啦好啦,我明个不去烦你了,让你睡个安稳觉。” 商弦月心下宽慰,只听雪苋在他耳畔又添了句:“我后天再去烦你。” “……” “咦,弦月哥哥你好香,用了何种熏香。”雪苋小狗一般,东闻闻西挠挠。 “我宫里的熏香不都是你点的么,我怎么晓得。”商弦月说着,蓦地一怔。 背上的小丫头,鼻子往他领口一顿嗅后,又贴上他后脖颈,温热鼻息喷得他一阵酥痒,小鼻尖更是轻轻一蹭,柔软的唇畔似有若无划过他后颈肌肤。 “我给你衣裳熏了那么多款香,我都不记得了。”雪苋说。 商弦月稳住神,稍稍侧首与人道:“你还说,你熏的那些香,有些味道太过柔媚,我一个大男人,受不得。日后你多用些松香木香之类的香氛。” “不要,我再抱弦月哥哥的时候,就闻不到我喜欢的香味了,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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