缎面裙绽裂后,拉链上半部分大大地敞开了,只靠一个摇摇欲坠的拉链扣,将左右两侧牵系在一起,堪堪维持着不爆开的状态。 因为穿的是小礼服,尹之枝没穿传统内衣,只贴了乳贴。此时,那片骨线清晰的背脊,没有任何布条的阻拦,更无印痕,白嫩无瑕得像一块豆腐。几缕蜷曲的黑色长发,弯弯绕绕地滑进了衣服和皮肤之间的敞口里。 浮尘悬凝在空气里,映得岳嘉绪浓睫下的双眼,也忽明忽暗的。 他的手顺着她的肩膀下滑,忽然停住了,说:“头发撩起来。” 是挡住他的视线了吗? 尹之枝短促地“嗯”了一声,手臂伸到颈后,由左向右拨开了长发。蝴蝶骨一振,往脊柱中心夹去。只见肩胛骨之间,果然有一个破了皮的伤口,大约有两厘米长,带了微小的出血点。 尹之枝无法回头,只能感觉到岳嘉绪的手在她后背上游走了一下,轻微的战栗感,让她起了鸡皮疙瘩。尹之枝一咽喉咙,就听见了“呲——”的拉链摩擦声,被紧勒了大半天的胸口,瞬间一松。 也不知道岳嘉绪是怎么做到的。咬死的拉链扣,毫不费力就被他松开了,也没弄疼她。 没了束缚,裙子在地心引力下,骤然往下一坠。尹之枝慌忙夹起双臂,护住了它。 岳嘉绪的手离开了她,说:“你先把衣服换好。” “好,谢谢……” 道谢的话没结束,房间大门就关上了。 尹之枝猜测岳嘉绪是下楼去叫朱姨来帮自己涂药了。她垂下双臂,让裙子滑到脚边,然后抓起架子上的衣服。但一抖开,她就疑惑地咦”了一声。 她原本以为,岳嘉绪是给她拿了一套新的小礼服过来替换。可这明明就是睡衣——短袖长裤的睡衣。 尹之枝:“……” 今晚可是宴会,她总不能穿着睡衣下楼去见人吧? 岳嘉绪是拿错衣服了吗? 不过,这会儿也没别的选择了,穿它总比穿破破烂烂的裙子好。 而且,既然连她的睡衣都在,那么,其它衣服肯定也没丢吧。 尹之枝迅速套上睡衣,想了想,又很机智地将手从袖管里缩回来,把睡衣的前后调转了,纽扣在后。这样的话,等会儿朱姨给她涂药,就能直接从后面解开扣子了。 岳嘉绪的房间很大,整洁安静,显然许久没人住过了,佣人把枕被铺得像酒店一样。日暮时分,家具轮廓都笼罩在烟青色的光线里。尹之枝打开了台灯,坐在落地窗旁边的地毯上。高跟鞋已经脱了,双脚的后跟和脚趾都勒满了红印,有点儿水肿,尹之枝皱着脸,给自己按了按。 等了几分钟,房门开了。尹之枝转头,看到的却不是朱姨,而是岳嘉绪。他手里拎着一个医药箱。 尹之枝伸直脖子,往他身后看了看,确定是没人跟来了,茫然道:“朱姨呢?” “朱姨不在家。”岳嘉绪就说了这么一句,也没解释朱姨去做什么了,走向她,在地毯上跪蹲下来,淡淡道:“转过去。” 尹之枝不疑有他,摸了摸头,就老老实实地转了过去,抱着膝,面朝玻璃窗,感觉到岳嘉绪解开了她睡衣上的两颗纽扣。不过,她心里还是有点儿不解——朱姨今天可是掌厨,应该一直在家里待命呀。怎么还出门了呢? 岳嘉绪的动作很轻柔,用碘酒给她消毒了伤口,贴上创可贴,最后,将扣子原路扣回:“好了。” 尹之枝小声道了谢,重新转过身。 看到岳嘉绪只顾着收拾医药箱,她扯了扯睡衣的衣领,十分委婉地提醒道:“那个,哥哥,这是我的睡衣。” 岳嘉绪撩起了眼皮,等她的下文。 他居然没觉得不对吗?尹之枝只好挑明了:“我穿着它的话,就只能待在这里,没得下楼了。” 岳嘉绪站起来,走到桌子旁,往玻璃杯里倒了些清水,端起来,喝了一口,语气平静:“你的那些衣服都被收拾到杂物间了,等朱姨回来再拿给你。” 原来是这样。 尹之枝眨眨眼,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那么,在衣服送来之前,我就待在这里吗?” 岳嘉绪“唔”了一声,走过来,将另一个盛着清水的杯子放到桌上,说:“你可以看书,上网,睡觉。想要什么东西,也可以跟我说。但不能出这个房间。” 尹之枝说:“知道了。” 她以为岳嘉绪很快也要下楼去应酬,可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他除了出去一趟,其它时间,都在房间里待着。 岳嘉绪寡言少语。即使同处一室,他也很少看她、和她说话。大多数时候,都坐在书桌那边,对着电脑处理事情, 尹之枝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会儿,她总是喜欢在岳嘉绪做作业或是工作时,挤进他的房间,在旁边写作业,看书画画,或者睡觉——因为觉得被岳嘉绪“无视”却能一直待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感觉,让人很安心。 知道他在工作,尹之枝很有保持安静的自觉。她坐在书架前翻书,一开始是盘腿坐着的,后来变成了趴下,最后,书页翻得越来越慢,她迷迷糊糊地侧卧在地毯上,睡着了。 可这回,也许是因为太久没回来了,对这个地方有了陌生感,奇怪的梦又一次造访了她。 有热热湿湿的东西蠕动着,缠上了她,隔着薄薄的眼皮,轻舔、顶|弄下方微颤的眼球。她不自然地蜷腿,可最后,那只脚好像也落进了那东西的怀里,被粗糙的东西扣住,揉捏…… 又是上次的蛇吗? 不,不是蛇。这次依然不是蛇…… 尹之枝脸颊绯红,仰头躲了躲。那窥不清的暗影仍伏在她身上,将她禁锢在混沌里。 不知过了多久,尹之枝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醒了:“小姐,小姐。” 尹之枝睁开眼,就看见了朱姨,一下子醒神了:“朱姨?” 她还在岳嘉绪的房间里,躺在地毯上,身上盖了一张柔软的薄毯。许是因为睡得太久,眼皮有些灼热的浮肿,后背也黏黏腻腻的,出了一层潮润的汗。 而岳嘉绪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天气,怎么还出了那么多汗。”朱姨扶她坐起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少爷让我拿套衣服给你。” 果然,那里已经搭着一条礼服裙子了。尹之枝认出来,那是她去年订做的长裙,款式有些保守,但肯定不会再有不合身的困扰了。椅子下方,还放了一双平底鞋。 尹之枝揉了揉眼,看向窗外,天完全黑了:“现在几点了?” “六点多,快开宴了。来,别揉眼睛了,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吧。” “知道了。”尹之枝被朱姨按住了手,忽然想起什么,好奇地问:“朱姨,你刚才出去了那么久,是去买东西吗?” 朱姨愣了愣,含糊地嗯了声,随即,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好了,你自己换衣服吧。朱姨还得下去工作。” 等朱姨走了,尹之枝赶紧换上新裙子。这一次,从胸围到腰身的松紧度,果然都无比合适。 既然是及地长裙,穿平底鞋也无所谓了。 虽然被过度摩擦的脚趾依然火辣辣的,但穿着平底鞋走路,还是轻松多了。 二楼的长廊黑漆漆的,楼下也静得落针可闻。人们大概都转移到宴会厅那边去了。 尹之枝有些心急,加快了脚步。不过,因为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完美地吸收了脚步声,她走得再快,也跟猫儿一样无声。 即将踏下楼梯的时候,尹之枝耳朵一尖,忽然听见了两个陌生的说话声。 “嚯,那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就是说啊!都和岳家各走各路了,还死皮赖脸地回来给老太太祝寿。” “还不是因为没人知道她姨妈就是当年绑架少爷和小姐的真凶嘛。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她肯定没脸回来。” “岂止没脸,在圈子里也肯定混不下去了吧。” …… 尹之枝顿住了,下意识地往暗处退了一步,默默背靠着围墙。 果然,现实的一切,都按照原文剧情在推进。 就是没想到,她这个当事人,还能亲耳听到和自己有关的墙根。 其实,比这些话更难听的,她也不是没听过。 那是在她十一岁时发生的事儿。 尹之枝记得,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冷,农历新年又来得特别早。别墅里的佣人司机大多都放春假回家了。只留下了几名保镖,还有专门照顾老太太和老爷子的岑姨,以及两名负责做饭清扫的佣人在家里。 偏偏,就是在这期间的一个冬夜,尹之枝迎来了月经初潮。 半夜腹痛醒来,她发现自己满裤子都是血,连床单都弄脏了。 宋媛还在生的时候,她才八岁。故而,宋媛没有特意教过她相关知识。不过,在同校女生的影响下,尹之枝也隐隐约约猜到了这是什么。但她也听那些女生说,她们第一次来月经,内裤上只有很小一块血迹。 而她居然流了那么多血……尹之枝那时候的头脑一片空白,脑瓜子想不明白,又羞耻又害怕又慌张,还觉得自己惹了大麻烦,抽抽噎噎地推开房门,跑出去了。 那会儿正是凌晨一点多,夜色寂寥。岳诚华不在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早已休息。岳嘉绪的房门下倒是透出了微弱的光。除此以外,尹之枝还有别的选择,就是下一楼去找佣人。 但小孩子大概天生就能识别出谁才是可靠的。楼下那些佣人盯她的目光,总让她有些说不清缘由的不舒服。 于是,她遵从本能地跑去找岳嘉绪求救了。 那时,她和岳嘉绪的关系还不那么亲近。岳嘉绪对她的管束,也远远没有日后那么严格。因此尹之枝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年十八岁的岳嘉绪从床上坐起来,一打开台灯,看见她睡裤上的血时,那错愕又僵硬的脸色。 好在,岳嘉绪很快就冷静下来了,皱着眉,先是安抚了她几句,保证她没得绝症,不会失血死掉。随后,岳嘉绪像驱赶小猫小狗一样,让她进了浴室,自己出去一趟又回来,给她带来了干净的换洗衣物,还问佣人要了卫生巾,并吩咐人去收拾了她房间里的床单。第二天,还给她简单地说了说生理常识。 但这件事的余波,并没有那么快消失。 过了几天,尹之枝在走廊玩耍时,听见了那两个掌厨的佣人在闲嗑。 “少爷那晚突然来敲我的门,问我卫生巾那些东西放哪了,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哼……还这么小呢,才十一岁,就跟她姨妈那小浪蹄子一样,小心思忒多了。” “可不是嘛,女佣人那么多,她找谁不好,拖着一裤子血,大半夜的跑去找少爷。床单都换好了,还不肯回房,爬到少爷的床上赖了一晚……” “宋媛要是不会发骚,哪能把先生迷成这样。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指望她能教出什么好孩子,长大后指定跟她一个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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