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枝没把儿子的话当回事, 换了拖鞋直奔厨房,“你爸值夜班去了,今天家里就咱们娘儿俩,你是想在家吃还是下馆子?” “妈!” 金鹏飞急得嘴上都起燎泡了, 他妈怎么还有心思研究吃呢? 他狠了狠心, 一把拽住张桂枝的胳膊, 把她拉进屋里,“你自己看。” 张桂枝抬头扫了一眼,整个人都呆住了。 年轻的女孩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手臂软软地耷拉下来,上面隐约有数道淡粉色的细长疤痕,中间还夹杂着几个烟头大小的褐色圆疤。 像是漂亮的名画被划出了几道口子,不复从前的完美。 张桂枝哆嗦着,只觉得这只白净纤细的手臂,还有这些新旧交加的疤痕越看越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她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慢慢将视线上移。 然后就看到了华星宜那张漂亮的脸,还有她睁得大大的眼睛。 华星宜?!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在我儿子的床上?! 张桂枝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她无视了华星宜肩头和胸前那些暴力推搡出来的红肿淤青,揪住金鹏飞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她勾引你,她想勾引你是不是?” 一定是这样,这个可恶的小贱人,她要报复我,她要勾引我的儿子! 张桂枝愤怒地咒骂着,那些她平时听邻居骂街时,都会皱着眉头快步离开的粗鄙之语,如今流畅地从她嘴里喷出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她的怒火。 她还在一遍遍地向儿子确认,“她勾引你?她居然敢勾引你!” 金鹏飞根本不敢对上她喷火的眼睛,含糊着点了头。 张桂枝的心放了下来。 没错,就是这样,她家小飞一向很单纯的,他才十六岁,连早恋都没有过,他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张桂枝突然恢复了理智,她说:“不能把她留在这里,更不能让你爸知道。” 金鹏飞失手掐死华星宜后,就一直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张桂枝说什么他都只会点头。 她从衣柜里找出家里最大的行李箱,和金鹏飞一起将华星宜塞了进去。 那是张桂枝第一次亲手碰到死人,她把华星宜的胳膊折进去时还在想,原来刚死没多久的人是软的,只是温度比活人更低一点。 25寸的箱子,足够塞下一个纤细的十五岁少女。 张桂枝累出了一身汗,合上箱子的那一瞬间,透过拉链条的缝隙,她好像看到,华星宜的眼睛还一直睁着。 夜幕降临,她和金鹏飞拖着箱子回到了城关中学。 学校最近在翻修操场,到处都在挖坑。只要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箱子丢进去,等明天一早工人开工,把土一填,就再也没人能发现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张桂枝想,只要她还在城关中学教书一天,华星宜就永远在她眼皮底下,永远不会被找到。 这,就是她勾引自己儿子的下场。 计划很顺利,母子俩把皮箱丢进深坑,还假模假式地填了半天土,确保看不出下面埋了箱子的痕迹,才从后门偷偷离开。 回去的路上,张桂枝再三叮嘱金鹏飞,“过了今晚就把这件事忘掉,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爸,听到没有?” 金鹏飞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张桂枝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语气故作轻快,“行了,听妈的,我说过去了就过去了——你想不想吃夜宵,妈带你吃火锅去?” * “我没有错!” 张桂枝变成鬼了也不忘护着她的宝贝儿子,冲着华星宜嚷嚷,“是你勾引我儿子,被他不小心掐死了也活该!” “我勾引他?”华星宜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放肆地大笑起来,“你真以为全世界都拿你儿子当宝贝吗?你敢不敢听听他都做了什么?金鹏飞!” 华星宜忽然厉喝一声,被叫到名字的男人浑身一颤,抱着头跪地嚎哭起来,“好疼,妈我好疼啊!” 他的头好疼,好像有几千根针在里面搅来搅去,疼的快要爆炸了! “小飞!” 张桂枝急得要命,可她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碰到金鹏飞的一丝衣角。 “华星宜!”她试图拿出当老师的威严,“你对我的教育方式不满可以冲我来,别动我儿子!” “张桂枝,你不会以为自己死了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吧?” 华星宜冲她勾唇一笑,“我看你是忘了前几天有多疼吧?” 话音刚落,张桂枝突然痛呼出声。 腹部剧痛如绞,那是她生前长了肿瘤的位置。 她的身上重新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刀痕,烫伤,仿佛把她活着的时候那些痛苦又重历了一遍。 “不,快停下,别这样了!”张桂枝终于熬不住了,跪地求饶,“我受不了了,别再这样折磨我了!” “头,我的头好疼!” 母子俩的哀嚎组成了一篇错落起伏的乐章,他们叫得越惨,华星宜脸上的笑就越灿烂。 “我说,我全都说!” 金鹏飞终于受不了了,钻心剜骨的疼痛让他生不如死,跟之前那个持刀挥向医生的恶徒判若两人。 “根本不是你勾引我,是我听了潘强的话,又假装找严磊帮忙写情书,把你骗出来的……” 一直缩在角落里的严磊猛地抬起头,“情书?” 金鹏飞胡乱点头,“是,是我骗了你,让你帮我写一封求女朋友和好的见面信,然后给了华星宜……” 严磊整个人都傻了,如果不是金鹏飞提起,他根本不记得二十年前还有过这么一件小事。 金鹏飞可是张老师的儿子,他来找自己帮忙写情书,严磊哪有不答应的? 可他不知道,这封情书却到了华星宜手上。 当时的华星宜整日忍受着曹欣等人的欺凌,每次回到教室前都尽量把自己打理干净,生怕被严磊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哪怕她心里清楚,他不会再和她说一句话。 直到她抽屉里出现了那封信,熟悉的字迹,情真意切的话语,无异于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她做了十五年人生中最大胆的一件事,半夜瞒着爷爷偷偷溜出来,来到和“严磊”约定的地点。 那一晚是她见过最美的月亮,很大,很亮。 她等啊等,直到金鹏飞从后面打晕了她,当她再醒来的时候,一切都迟了。 她拼了命想要逃,被惊慌失措的金鹏飞掐住了脖子。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了吗?”华星宜冷冷地看着严磊,眼角似有水光闪烁,“如果没有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严磊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又一巴掌,嚎啕大哭,“都怪我,都怪我!星宜,是我对不起你啊!” 华星宜没有看他,径直走到了最后一个男人邹国海面前。 他从华星宜现身的那一刻开始,整个人就处于极度惊惧的状态,大小便失禁,半边身子都在颤抖,像是中风了一样。 华星宜飘到他面前,语气比刚才更冷,“还认得我吗?” 邹国海牙齿都在打战,“认、认得……我知道错了,我……” 砰! 他连一句话都没说完,整个上半身就全炸开了,喷涌的鲜血和碎肉,像是在这小小的结界内下了一场雨,每个人都不能幸免,淋了一头一脸。 “——那你可以去死了。” 华星宜面无表情地补上后半句,似乎并没有揭开真相的打算。 她迎着日光仰起头,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少女站在血泊之中,像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红蔷薇。 只有江芜眉头深深皱起。 她看到了。 那天晚上,张桂枝和金鹏飞抛尸的时候,其实校园里还有另一个人。 邹国海,是当时翻修操场的工人之一。 他在母子俩走后,把埋得并不深的行李箱又挖了出来。 …… “江芜。” 陶警官不知何时偷偷来到了江芜身后,五大三粗的男人眉头紧锁,“我们就这样看着吗?” “不然呢?”江芜反问,“你觉得这些人不该死?” 陶警官一时语塞,又听江芜慢悠悠地补上,“反正我打不过她,你要上,请随意。” 陶警官:……崽崽跟他开玩笑呢吧? 要是连她都对付不了华星宜,那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江芜又荡起了秋千,还嫌劲儿不够大,让陶警官在后面推她一把。 她坐在秋千上高高荡起又落下,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东西。 “阴中超脱,神象不明。鬼关无姓,三山无名。不入轮回,难返蓬瀛……” 她终于知道华星宜是什么了。 ——有人助她修成了鬼仙。 真是稀奇,在这样的末法时代,她仅仅用了二十年时间就修成鬼仙,从此跳出轮回。 结界内,华星宜不再纠结,当着张桂枝的面,干脆利落地捏碎了金鹏飞的脑袋,将饱食了脑髓血肉的人面肿瘤吸入体内。 “小飞!”张桂枝声嘶力竭地冲过去,又着急地四下张望,“小飞你在哪儿?你快出来啊,妈妈在这儿呢!” “留着你就是为了让你看戏的,你以为当鬼就那么容易吗?” 华星宜手腕一抬,张桂枝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在空中徒劳地扑腾着。 她正要如法炮制,捏碎张桂枝的魂魄,就见江芜突然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抬手大喊:“等等!” 华星宜歪着头看她,“你要来阻止我了吗?” 江芜说打不过她当然是假的,她只是不想而已。 “她已经还了你的命债,但阴债还没还。她的魂魄还要下地府,按阴司律依法判刑。” 江芜一本正经地和她讲道理,“金鹏飞是直接杀你的凶手,你要他魂飞魄散,我就不追究了。但,到此为止,收手吧。” 华星宜很有天赋,江芜不想看到她为了复仇而入魔。 “好,我都听你的。” 江芜还以为自己要多费一些口舌,甚至还要打上一架,没想到华星宜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抬手解开了小结界。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敢动弹。 “小陶。”江芜只好开口,“你不是说要救人吗,快去啊,晚了血就要流干了。” “哦哦哦!”陶警官反应过来,大着胆子冲上前,先把看起来伤得最重的曹欣抱了起来。 他余光瞄了华星宜一眼,见她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作,松了口气。 一共八个病人,金鹏飞和邹国海已死,曹欣,魏玉敏,赵晓秋,李媛,潘强五人重伤,被陶警官一个个带出来,又被以赖佳妈妈为首的医护人员接手,开始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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