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慢起身,碎骨头从她手中滑落,她握紧星辰鞭,双眸泛红,死死盯着紫月,全数灵力聚集掌心灵鞭,她刻意压低的声音透着死神般的凛厉,“你今天必死。”
第96章 呐 辛夷那老花妖说的没错。 星辰鞭最灼草木根本, 与她缠斗数十回合的紫月身上挨了五六鞭后,渐渐撑不住。 鞭子触身,仿似烧红的烙铁一般在她身上灼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灼痕。 慕月西丝毫不怜惜对方的惨样,想到昏迷中的大师兄, 想到死掉的小骨头, 她心里的悲恸愤怒已将体内最后一丝怜悯榨干, 她盛满怒火的一鞭子甩过去时,骑着翠鸟的琅嬛帝姬从天而降砸落紫月身前, 替人承受那一鞭威力。 “小师妹, 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 你放过阿紫吧, 我交由你发落, 你如何解气如何来,求你放过阿紫。”琅嬛帝姬不顾皮开肉绽的肩膀哭着求饶。 慕月西握紧鞭子, “走开。” 帝姬摇头,吐出一大口血的紫月强撑身子, 一把推开护在身前的帝姬,“你去风车谷, 外头危险,走。” 慕月西趁机扬起鞭子, 星辰鞭携着璀璨杀气落在紫月身上时, 一道黑影闪过,截住她手中的鞭子。 慕月西终于看清对方的脸,风韵犹存的妇人, 一双血瞳, 显然是入了魔, 正是方才从迷谷林深处跑出来的黑影,通身散出邪祟之气,小骨头便是死于她手。 慕月西猛地抽回鞭子,转换了招式,鞭子如陀螺旋转,不停抽打在黑影身上。 “谷主。”紫月扑上去,抱住被陀螺鞭凌虐下的妇人。 琅嬛帝姬趁机跑到慕月西身边,死死握住她扬鞭的手,“求你了,住手。” 那头的谷主伤势太重,浑身被鞭子灼烧,呈奄奄一息之兆,一双红瞳渐渐转黑,身上的邪祟之气愈发弱了,她抬手抚摸紫月的脸颊,“阿紫,叫我一声娘亲吧。” 紫月颤抖着唇,不开口。 “你好久没叫我娘亲了,好久没叫了……”老谷主说完,抚着人脸颊的手蓦地垂下,阖了眼睛。 紫月紧紧抱住老谷主肩膀,眼泪砸到她额心面颊上,“娘亲,娘亲……” 她知谷主已被邪祟之气控制神志,但见女儿性命垂危之际,寻回最后一丝理智,替女儿挡劫。 紫月摇摇晃晃站起身,抱起老谷主走出迷谷林。 握着鞭子的慕月西本想追出去,琅嬛帝姬倏然跪在她面前,“非要杀人么,非要杀人才能平息你的怒火,你杀了我。” 慕月西渐渐寻回一丝理智,望着跪在地上的帝姬,那高贵的一直被气运眷顾的帝姬,以最卑微的姿态祈求她饶人一命。 她抖着唇说:“她杀了骨头。” 帝姬眸色一黯,十分愧疚的模样。 辛夷循着动静跑来迷谷林,“大师兄醒了。” 孑然方从花榻起身,慕月西飞奔到人怀里,“大师兄,你还好么。” 孑然被撞个趔趄,稳住身后,抬手抚摸小师妹的发顶,“我已无碍,你这一身戾气,是不是去找紫月打架了。” 慕月西抬头,眼泪婆娑,唇角微抖,“骨头,死了。” 从迷谷林拾起的碎骨用罐子装着,她捧在怀中,“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死了。” 孑然盯着盛满骨灰的罐子,叹口气,“是个苦命的孩子。” 慕月西拿袖子擦眼角的泪,“都怪我,是我将他带出来,倘若他没来万花谷,就不会死,我亦是杀死骨头的刽子手。” “莫要自责。”孑然难得见小师妹伤心难过的模样,他轻声安慰着:“小骨他阳寿已尽,乃天意安排,他终要去他该去的地方。如杏花村的村民,机缘到了,死劫既生。” “死劫既生。”慕月西眸底闪出一抹希冀,“这么说,小骨头还有活过来的希望。” 孑然摇首,问一旁不停拿袖子擦骨灰罐的辛夷,“你们花谷可有生犀。” “犀牛角?”辛夷问。 孑然点头。 “我们万花谷哪来的犀牛,大师兄用犀牛角做什么。” “招魂。” 辛夷立马往外跑,“我这就出谷找头犀牛活宰。” 辛夷效率之快,令人咂舌,一盏茶时间,抗回个染着血迹的大犀牛角。 孑然取下一角犀牛,燃着后,丢入盛着碎骨的骨灰罐里,辛夷盯着袅袅燃烧的白烟,“确定这样可以招回小骨头的魂魄。” “不一定。”孑然如实道:“此招魂术,只能召唤念魂。” “何为念魂?”慕月西问。 孑然给两人传授冷门知识。 世间鬼魂,分念魂与断魂。 念魂是指死后仍被世人祭拜,得香烛冥币供养的魂魄,断魂则指被人遗忘的魂魄,既孤魂野鬼。 “小骨头死了数百年,他有后人?即便有后人,谁会记得祭奠百年前的某个祖宗。” 辛夷回答慕月西的问题,“世间有经久不衰的大家族,一般都供奉祖宗牌位,想必这白骨小弟出自钟鸣鼎食大族之家。” 孑然摇头,“他族已灭,亦无后人。” ……慕月西辛夷双双望向散着异香的骨灰罐,照大师兄的意思,这生犀岂不是燃了个寂寞。 然而,窗外倏然飘进仿似萤虫似得绿光,团团围住骨灰罐飘出的烟雾,荧光融入犀角烟,渐渐幻化成一个模糊的人影。 孑然欣慰道:“好在,有人记得盛景麒。” “盛三?”慕月西吃个大惊,犀牛烟幻成的人影越发清晰,竟真是行云那张脸,不,行云那块冰雕是借用盛三的脸,也就是说此人正是花锦国盛家三公子。 小白骨居然是那个惨死的盛三?! 辛夷疑惑:“盛三是谁。” “花锦国不良太子的故事,你有没有听过。”慕月西道。 辛夷点头,他混桃花苑那些年,有时间便去茶楼听听故事,太子不良,取魔矿铸剑,击退巫国大军护佑花锦国百姓的故事还算热门。 生犀的烟雾中,幻化出无数画面,乃盛景麒生前片段…… 慕月西在无妄山时,从沈疼那听过的凄惨故事,又真实的于眼前演一遍。 盛景麒与太子不良读书写字作画,爬山放纸鸢。 盛三不慎打湿太子的作画,拿袖子拭擦画上污迹,太子扯住他袖子说,“你袖子这么白,脏了好可惜。” “太子不生气么,你好不容画的。” “要是别人,我肯定削了那人的手,你的话,我气不起来。” …… 太子取魔矿铸剑,征军出发前夜,盛三,太子,盛大将军三人小聚,盛三说他的愿望是明年开春,能与太子一起去放纸鸢。 太子不良亲赴战场,为先锋军,大破巫国将士,得胜归来,盛家以叛国之罪被抄,人头挂满城楼,盛三于铸剑师帮助下,私见被魔剑控制的太子,盛三求助二皇子,被二皇子装入狗笼,压去军营。 盛三从狗笼缝隙里望见霁空一角,飞着无数纸鸢。 囚车驶入军营前,盛三对铸剑师说:“我等着他放纸鸢。” 辛夷看得眼圈发红,“凄美凄美,虐心虐心。” 生犀仍在燃烧,是魂魄在聚集生前之事,囚车驶入军营那一刻,孑然抬手,挡住慕月西的眼睛,“后面的故事,小师妹不要看了。” 慕月西轻轻扯开挡眼的手。 她知盛三死在军营。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盛三死得……比她想象中要凄惨无数倍。 本以为二皇子将盛三丢入军营,是被将士门打骂致死,或是不给饭活活饿死,可没想到…… 囚车里的盛三脖子上套着铁链,将士毫不客气拽狗一样将他拽下囚车,他被拖拽入军帐。 一群又一群的士兵走入帐篷,先是将领,再是小兵卒,士兵们提着裤子出来,脸上挂着淫邪的笑,嘴里说着极其下流的荤话…… 慕月西看得心悸,拳头握出青筋,从未有过的窒息感,拍的一声响,是辛夷一掌拍在桌子上,险些震碎了骨灰罐,他不可思议又悲怒交加,“这是小骨头?那个纯洁善良的小骨头?他为什么要被如此对待……那么好的人,为什么……” 慕月西阖上眼,再不敢看后头的画面,她也终于明白方才大师兄为何要挡她眼睛,扎心,太过扎心。 她不敢想象那个纯洁如纸,性情温婉和善的盛家公子是如何撑下那些至极的侮辱的。 生犀的烟雾渐渐变淡,孑然出声道:“盛景麒死后,二皇子割了他的肉给将士们吃,盛景麒只剩一具无人收尸的骷髅架。当年我下山游历,见荒郊草丛里一具白骨之上团着一缕将碎的魂魄,于是将白骨带回天音宗。” 养回魂魄的白骨,失去生前记忆,因魂魄残缺,智力也停留在十岁左右。 慕月西心疼,淌泪说:“幸好,这些年他记不得。” “记忆过于残忍,这亦是我久久未将他魂魄送去投胎的原因。因为临死前,过忘川河,往事种种皆会再现。”孑然目露悲悯。 生犀燃尽,骨灰罐里盛着一个完整的魂魄。 孑然盖好骨灰罐,“我们送他去忘川吧,有人一直等着他。” “忘川?”辛夷瞪大眼睛,“那是唯有鬼魂才能去的地界,我们怎么去。” “世上有一器乐,可通生死。”孑然看向慕月西,“师妹,还记不记得我曾教你的《渡亡曲》。” 唢呐的渡亡曲开通一道通往忘川的门,慕月西孑然走入虚空之门,辛夷方要跟过去,虚空之门消失。 他原地跺脚:“太不厚道了,骨灰罐我找的,生犀我现宰的。” 周边是幽绿色的背影,岸上是成片的曼陀罗,平静的忘川河上淌过无数新魂,有愤恨的,平静的,痛哭的,低吼的,还有麻木的,众鬼魂与前尘道别,一步步走向尽头的轮回井。 骨灰罐投入忘川河,罐子飘悠悠向前,盛景麒的身影投入忘川河,他站在原地怔了怔,仿似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他还有些回不过神,默了片刻,一步步向前,水中蒸起无数泡泡,里头包裹着一帧帧前尘往事……盛三的每一步都似针,扎在慕月西心里。 她想起与小白骨在天音宗的点点滴滴,她强迫他假扮她赴约,收拾渣弟子秦峰,秦峰轻薄小白骨,小白骨抽出自己骨头在池塘洗个不停……小骨头给她做饭熬汤酿糖葫芦,无论她想吃什么,只要跟骨头说一声,保证能吃到可口的饭菜……她日常调戏小骨头,小骨头总羞答答偏过头……她跟大师兄下山游历,小骨头痴痴站在山楂小院口给他们送行……还有小骨头偷偷给她盖被子,给她关门……见她费眼给她熬明目的菊花决明子茶,见她熬夜给她煮乌鸡汤…… 慕月西不敢再想下去。 两人站在岸边,瞧见盛景麒一步步渡过忘川河,尽头,有个一身玄衣的人影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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