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熙,宁熙!” 外面是宁笥呼唤她的声音,宁熙瞬时清醒了。 今日是两人一起练字的日子,一定是宫侍指点他到这儿找自己。 若是被他看见此番模样该如何是好? 想伸手推开女孩,结果她吻得更用力了。 待宁笥脚步声远离后,她才终于放开。 宁熙还未说什么,女孩却先戚戚然哭了起来,颤巍巍道:“殿下,是奴该死!是奴莽撞!您赐死奴,奴毫无怨言。” 宁熙没有生气,她有些不解,“为什么要亲我?” “是因为喜欢……太过喜欢,情难自禁…奴该死……” “喜欢?” “是的,唯有喜欢,才会有亲吻。” 宁熙认真想了一下,在她年幼时,自己的父王母后也常亲吻自己的脸颊。 她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欢,或许女孩说的没错。 有喜欢,就会有亲吻。 于是她倾身亲了亲女孩的脸,“我也喜欢你呀。”就像喜欢今日新上供的玉盏那样喜欢。 女孩听到这话,稍怔了怔,随后哭得更狠了。 将宁熙拉到怀里胡乱亲着,一声声唤着殿下。 因为这事,两人关系更好了。 晚上,宁熙破天荒地让她留宿自己寝殿。 自古男女七岁不可同席,两个女孩就不用顾忌这么多了。 然而晚上相拥时,宁熙感觉到怪异,下方似乎有些许异样…… 她不禁问道:“小玉,你是女孩儿吗?” 女孩有些惘然不解,“是啊,他们都说奴是女孩儿,所以奴应当是女孩。” “那你怎么有些地方长得和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宁熙摸了摸她的喉咙处,不明显的浅浅喉结,但是有些很瘦的女孩子摸上去也是这样的,所以算不得证据。 又瞥了瞥她的胸口,一马平川没有起伏,但因为宁熙自己那里同样很平,所以这也算不得证据。 最后,就唯有…… “小玉,我想看看你……”宁熙附她耳边低语一句。 女孩的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公主看完后,会…会对奴负责吗?” 宁熙点点头。 女孩似有羞意,躲进被子里。 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停止后,她轻声道:“好了。” 宁熙看过一眼忙又合上,“小玉,你是男孩,你和我不一样。” “男孩子?”语气有点惶恐,似乎今日才知晓此事。 他悉知真相后怔了一瞬,随后竟哭了起来。 “殿下,是不是男孩子不好呀?呜呜呜奴不想做男孩子……奴想和殿下一样,奴想做女孩儿……” 宁熙看着床上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儿,有些无措。 她关于男女的这些事,都是看书时偶然得知的,小玉之前只是个打杂的,接触不到书籍,又没有人教他,所以不知晓这些事也是应当的。 而且,他貌若少女,多少人见他第一眼就会认错,宁熙亦是其一,所以她不会怪他。 “小玉,不要哭了。神佛都无相,不分男女,所以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真的吗?那,那奴还可以亲殿下吗?” “可以。” 他脸上的泪还挂着,小心翼翼地靠近,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见她未曾露出抗拒的神色,他终于又开心地笑了。
第六十四章 白云苍狗, 岁月不居。 从十二岁至十五岁,不多不少,正好三年。 三年时光, 使小玉的个子高挑许多,已不纯粹貌若少女,反而更多了些雌雄莫辨的意味。 宁熙对男女之间的差异很是好奇, 常常会故意地摸一摸他的喉结。 小玉被摸,身体总是轻轻一颤,似是享受,又似抗拒。有时被摸多了,他会红着眼泣声道:“殿下,别这样……” 因着身量太高, 容易被人发现真实性别, 他现在便很少出入宫闱。 随之,与宁熙见面的机会也变得屈指可数。 但他很珍惜这少有的机会,每次见面, 都会努力让宁熙开心起来。 他会教宁熙很多东西,一些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譬如说,什么叫——情。 国君王后对宁熙的情是亲情, 同岁玩伴对宁熙的情是友情,而他自己对宁熙的情是爱情。 别人给予她情,她应当回报相等的情。 有一个词叫作同态复仇, 大抵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而回报别人情,就是变相的同态复仇。 一开始, 宁熙不太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在他的引导下, 在慢慢地摸索中, 或多或少体悟到一些从前未曾有过的感受。 每逢雨天,她旧疾复发,浑身痛得难受。 王后就会整宿不睡地守在她床边,摸着她滚烫额头直掉眼泪,恨不得以身替之。 其实王后不懂医术,摸再多额头都没用。而且旁边有宫女太监,完全可以替她守着,可她却固执地一定要自己陪着宁熙。 小时候的宁熙是不懂这种感情的。 如今慢慢长大,被无限爱意晕染熏陶,她也渐渐知晓什么叫情。 心里暖洋洋的,这就是被人爱着的感觉吧。 虽然身体还是很痛,可已经显得不那么难熬了。 稍微挪动身子,躲进母亲怀里,轻声撒娇:“母后,有点疼,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王后自然应允,这是她唯一的孩子唯一的女儿啊!所有的爱都倾注她身上,必要时刻,替她赴死都是愿意的。 若时间能停留在十五岁以前就好了。 宁熙不想长大,不想嫁人,她想永远陪着父王母后,陪着宁笥,陪着小玉,陪着那些对她好的宫侍们。 然而,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十五岁及笄那日,盛装打扮等待她的未婚夫婿。 等啊等,等啊等,从白日等到天黑,从天黑等到灯火齐明,终于等到了他…… 她的那位未婚夫婿,那位闻名六国的世家公子。 没有带着十里红妆前来迎亲,反而带着浩荡铁骑,踏破了越国的城池,踏碎了越国的山河! 事发突然,国君根本没来得及做抵抗的准备;而对方却将越国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各个要塞逐步击破。 流血漂橹,尸骨堆山,拼死抵抗的士兵皆化作刀下亡魂。 哀鸿遍地,满目疮痍,熊熊大火燃烧了这座承载三代越国历史的王宫。 最后剩余的数十人,想要掩护国君王后从暗道逃脱。 可身为一国的国君,怎可弃家国于不顾,弃百姓于不顾? 国存,则国君存;国亡,则国君亡,越国的国君本就与越国共生死! 他虽是六国不出色的中庸之辈,但该有的气节一样不缺。 横刀立马,上阵杀敌,越国已无战士可战,他便是最后的战士,冲进敌军阵营誓要殊死一搏! 最后自然没有任何转圜的可能,毕竟双方实力差距这般大,越国国君只落得一个惨烈的死法。 国君死后,王后提剑上战场。 本是弱质女流,如何能战?她痛骂三军,放声大笑,笑得痛快后拔剑自刎,血溅三尺! 宁熙看着父王母后死在自己面前,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蔓延全身…… 忽然间也想就这么随他们去了,可被人死死抱住。 抱住她的人是宁笥,国君与王后临行前曾嘱咐过宁笥,一定要护住宁熙,一定要让她活下去。 城破那一刻,他们就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可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唯一的女儿。 紧紧拥住她,亲吻她的额头,“宁熙啊,让父王母后自私这一回吧……世人都说国破家亡时,王孙贵族理应殉国以表气节。可父王母后不想让你殉国,宁熙,活下去,活下去好吗?殉国的事,我们去做就好了……” 越国亡,父王母后果真以身殉国,她不知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城下的军队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一齐往上望去,宁熙亦怔怔地望过去。 有人穿着自己的嫁衣,在城楼上跳了一支舞。 那舞唤作《折腰》,据闻只有越国的公主才能习得。 红裙滟滟,一舞惊鸿,跳完舞,对三军拜了拜,转身投向滔天巨火。鲜艳嫁衣,瞬间便被火焰吞噬。 城下的军队想,越国最后的王室血脉也以身赴死,自此越国彻底灭亡。 只有宁熙知道,那是小玉,小玉替她死了…… 国亡了,城破了,父王死了,母后死了,小玉也死了。 自出生起便被无限爱意包裹的小公主,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宁笥似乎悉知她心中想法,轻轻握住她的手,“宁熙,我知道你很难过……但至少,我还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宁笥向来只唤她殿下,更未主动有过肢体接触,此番竟如此逾矩。 可宁熙没有察觉到这些细枝末节,她脑子里浑浑噩噩,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也怪自己,为何要去摸索所谓的感情?若是像最开始的自己该多好……无情无义,没心没肺,不管是谁死了都没关系,不会伤心,也不会难过。 哪像现在?体悟到这些感情又彻底失去…… 挣脱宁笥,准备起身,结果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再度醒来时,已不知置身何处。 身旁除了宁笥,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 宁笥与她说清楚来龙去脉。 原来国君为防事变,早在各国插有暗桩,此次救宁熙的便是安插在齐国的暗桩。 暗桩的表面身份是齐国做珍珠生意的商贾,真实身份却是效忠越国的密探。只是如今越国灭,君王逝……唯可效忠的只有这小小的亡国公主。 早年便听闻公输家的嫡子有收复六国的决心,一直未得到验证。 如今,领军一举覆灭越国,覆灭未婚妻子的母家,可见其心之狠,态度之坚决。 越国虽为弹丸小国,却在六国中位置特殊。 一旦将它攻占下来,其他五国便似被卡住命脉,瞬间岌岌可危。 五国国君担惊受怕,在殷都的周天子却很高兴。 他早就觉得中央的权利太过分散,想要削减各国的领土与实力,既然有人愿意协助自己,他自是欣然受之。 故赐大量珠宝填塞玉城,贺他凯旋,庆他功成。 公子在璧城设宴,款待众人,周天子也受邀其中。 各方大臣为巴结公子,纷纷献上舞姬。 公子寡性,诸事诸物,皆一视同仁,从未厚此薄彼。 唯一算作喜好的便是看别人跳舞,不停地跳,不停地舞,筋疲力尽直到死亡为止…… 当日越国覆灭时,越国小公主在城楼跳了一支亡国舞,惊艳众人。 大抵太过令人念念不忘,公子一直在寻舞姬复刻那支舞,重金悬赏多时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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