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霜忙解释道:“你别怪白露姐姐,她只是不想让我去北辰仙府找你。” 昊京怔了怔,抚着额头满脸无奈:“这个白露...” 他伸手拍在她肩上:“你放心,方才得天后求情,北辰仙尊已将克制九翼蝠龙的火冥珠借给我了,有火冥珠在手,我很快就能把玉蝉果找回来了。” 望着暗影中,他蕴着温柔光泽的脸颊,梨霜眼眶一热,鼻尖泛酸:“白露姐姐说你为了救我,在北辰仙府跪了三日,我、我只是区区一个小仙侍,不值得你这样...” 昊京故作叹息:“哎,看来在你心里,只有帝君他老人家配为你做这些事了...” “不!不是的!” 见她急的要起身,昊京忙按住她,挑起唇畔,露出揶揄的表情:“好了,我逗你的,等会儿我就得去南海归墟了,你且好好养着,多则五日,我就回来了。” 他说的轻松,可梨霜能看出他眼底的隐忧,她心头一紧,抓住他的手臂:“司命大人,你有这份心意,我已经很知足了,反正我也死不了,最多打回原形罢了,再修炼几百年就好了,你还是别去了吧...” 朦胧的月色下,她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脸上满是担忧。 迎着她的眸光,昊京恍了恍,低眉扫了眼她的手,迟疑了片刻,轻轻地覆上去:“别担心,我有火冥珠在手,会没事的。”说着,他戏谑地笑了笑:“而且以你的道行,我怕没个一两千年,你化不了人形。” 梨霜脸上陡烫,唰地缩回手,低头嗔道:“你知道就是了,作甚么要戳穿。” 昊京莞尔一笑:“好,我不说就是你,你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嗯。” 梨霜凝了凝,抬起眼眸,正对上他黑濯石般沉静明亮的眼眸。 隐隐绰绰的光线下,男子扬唇笑了笑,转身朝外走去,临到门口,深深地凝了她一眼,才关门离开。 当昊京的身影在窗外消失时,梨霜依旧怔怔地望着,心头百感交集。这世上除了已故的山神青梧和曾经的时雍,就只有昊京对她最好。 只可惜前两个已不复存在,如今,只有昊京了… 想到这里,梨霜心里似漫起了氤氲的水雾,滚热中泛着酸楚,她吸了吸鼻子,朝昊京远去的方向扬起唇畔,眼角水泽熠熠。 昊京,谢谢你。
第5章 无情却似有情 (银川去过南海归墟) 这一晚,梨霜梦到了久违的山神青梧,他带着木质面具,双眸含笑,立在芒砀山的梨树下替她拂琴。 她满心欢喜地跑过去,青梧的面容骤然一变,成了昊京。 她愣住了:“昊京,你怎么在这?” 昊京笑了笑,走到近前,温柔地拂着她的头发:“傻丫头,我本来就在这呀。” “那青梧叔叔呢?他去哪儿了?” 昊京却笑而不言,她刚想追问,耳畔传来一声响动,将她惊醒了,鼻尖也传来一股隐隐的幽香,那是一种奇特的熏香,三百年间,她只在天后身上闻到过。 难道是天后? 想起天后替昊京求情的事,她心头一跳,强撑着坐起来,可晦暗的房间空荡荡静悄悄,没有半点人影。 她哑然失笑,觉得自己太敏感了,天后娘娘何等尊贵,怎会三更半夜来看她一个小仙侍? 之后几日,梨霜一边养伤,一边焦急地等待昊京归来,然而直到第五日深夜,昊京依旧没有回来,她再也躺不住了,正要去找昊京,却被白露定住了。 “白露姐姐,求你放开我!司命大人是为我去犯险的,我必须去找他!” 白露沉沉一叹,秀眉紧蹙:“你这样子去得了哪里,我去吧。” “白露姐姐...” 梨霜还想说什么,却见融黄烛光中,女子深吸了口气,柔美脸颊泛起坚毅之色,随后化作一股云烟,消失不见。 梨霜身子一软,转眸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天幕,眼底泛起深切的担忧。 这一等就是整整三日,当昊京出现在她面前时,手里拿着一颗冰雪般晶莹剔透的果子。 “玉蝉果找到了。”他笑着,将手伸到她面前,发丝缭乱,眼眶布满血丝。 见他形容憔悴,梨霜鼻尖一酸,喉咙随之哽咽:“司命大人...” 昊京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我没事,不过是打了一架罢了,我先把玉蝉果交给药王,你好好休息。” “嗯。”梨霜忍着泪意,点点头。 昊京微微一笑,转身走到外面,走到拐角时,却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 白露忙抬手给他顺气,却瞥见他左手滑下一缕鲜血,刺的她眸中一痛:“大人!” 昊京摆摆手,安慰地笑了笑:“无妨,一点小伤罢了,别让她知道。” “嗯。”白露咬了咬唇,默然垂下眼皮。 片刻后,药王拿着玉蝉果过来了,他将玉蝉果捣碎,配以仙药给梨霜一同服下。梨霜只觉胸口暖洋洋的,四肢百骸都飘了起来,意识也逐渐模糊。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是两天之后,只觉得浑身通畅,再无任何痛处,试着起身行走也没有不适,就连使用仙法都没有任何障碍。 她眸光一亮,满脸喜色。 果然是起死回生的上古神药! 喜悦之余,她想起是昊京千辛万苦替她寻来这玉蝉果,心里满是感激,当即去司命府找他。刚走到昊京的居所,便听到屋里传来白露和昊京的声音。 “大人,你为梨霜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不过是些皮外伤,哪就那么严重了。” “大人!” “好了,不必多言,你出去吧。”昊京的声音冷了几分。 听到这里,梨霜心头陡然悬了起来,想都没想,一把推开房门闯了进去,却见昊京穿着一件白色里衫,裸、露的胸口上,是一大截鲜红的伤口。 她脊背一紧,走过去揭开他的衣衫,见他身上纵横交错着数道伤口,虽用线缝着,却依旧渗着殷红的血。 看到这一幕,梨霜心头似被巨石撞了一下,潮湿的感觉从心房漫到眼底,浸红了她的眼眸。她伸了伸手,却不敢却碰,只得捂着嘴巴颤声哭泣。 见她如此,昊京反而慌乱起来,手伸了伸,似是想抱抱她,最后却拂着她的脑袋,柔声安慰:“我没事,真的只是皮外伤。” 他这一说,梨霜反而哭得更凶了。 昊京急了,忙拿起床上的帕子,擦着她的泪,过了好一会儿,梨霜才渐渐止住。 她抬起头,露出通红的眼眸:“司命大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昊京神情微恍,手紧了紧,面上绽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我说过,我们是朋友。” “可...” 梨霜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旁边,白露望着两人的神情,眸光黯了黯,悄然退下了。 沉寂半晌,梨霜擦了擦眼泪,拿起桌上的伤药:“司命大人,我帮你上药吧。” “嗯。” 昊京怔了怔,温然一笑,走到凳子上坐下。梨霜则拿着药膏,细心涂抹着。感受着身上的触碰,昊京眼底泛起一阵暗涌,他抿着唇,手攥了松,松了紧,许久才打破沉静:“唤我昊京吧。” “嗯?”女子抬眸,手中的动作停住了。 男子微微侧头,漆黑的眼眸似湖底的碧玺,沉静温柔:“我在天界虽然好友众多,但真正交心的却没有几个,你愿意把我当做可以信任甚至托以性命的...至交吗?” “我愿意!” 梨霜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她走到昊京面前,注视着他眼眸,一字一顿道:“昊京,我愿意做你的至交,可以彼此信任,可托性命的至交!” 迎着她清澈诚挚的眼眸,昊京眸光一震,眼底泛起喜悦的光芒,还夹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紧了紧拳头,握住她的手臂,绽出如白云出岫般清亮浸心的笑容,梨霜也展颜一笑。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此后,梨霜便在司命府照顾昊京,整整半个月,她每日亲自替他煎药上药,将他照顾的妥妥帖帖。 昊京痊愈那日,她炖了碗他最爱喝的雪梨汤,端到他面前。 喝着清甜的梨汁,昊京却笑的言不由衷。见他似是有心事,梨霜问:“昊京,怎么了?” 昊京怔了怔,放下碗碟,却欲言又止。 梨霜眉头一皱,倏地站起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昊京摇摇头,拉着她坐下,幽幽地叹了叹:“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有件事想告诉你。” “嗯?” “这次去南海归墟,帝君…他也去了。” 梨霜眸光一震,双手骤紧:“你是说帝君他...” “对,他是去找玉蝉果的。”昊京点点头,眸中泛起烟云。 “那九翼蝠龙确实凶恶的紧,若非帝君也去了,我只怕就没命回来了,但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帝君他为了取玉蝉果受了极重的内伤。” “内伤!”梨霜心头猛地一紧,唰地站起来。 昊京继续道:“我的伤看着重,但都是些外伤,修养些日子也就好了,帝君他却伤及肺腑,没个一年半载是好不了的。可是他却不让我告诉你,我想了许久,觉得你应该知道。” “还有这次你在凡界受伤,我替你疗伤时,发现你体内已存有一股刚劲的灵力,所以耗费灵力护你心脉的不是我,而是…帝君。” 听到这些句话,梨霜的心似被刺了一刀,泛起绵密的痛意,她眼眶一热,不由自主地往外跑,刚到门口,却又立住。她回身看了眼身后的昊京,见他含着笑静静凝着她,清瘦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出几分落寞。 她抿了抿唇,几步跑回来将他抱住:“昊京,谢谢你。” 昊京身形一僵,眸底颤了颤,缓缓搂住她。片刻后,梨霜松开手,含着泪绽出一抹甜美纯净的笑颜,转身飞奔而去。 望着她消失的身影,昊京眸中一揪,似是被抽空了力气,颓然地靠在桌子上。 窗外,白露看着昊京的神情,手中一攥,眸中泛起痛惜。 . 赶到重华宫后,梨霜找之前交好的仙侍青鸢打听,才得知银川帝君去三十三重天的凌虚崖闭关了。那里终年积雪,比之人间的冰雪更冷百倍,鲜有神仙去那里,故而无人看守。 她没有耽搁,立即飞奔到凌虚崖。目之所及,是一座悬空的山峰,险峻无比,霜雪皑皑,山麓处耸立着一座巨大的石门,门前有一座界碑,刻着“凌虚崖”三个大字。 拂着冷硬的石门,她仿佛能看见里面那个盘膝而坐的清冷身影。想着他耗费灵力护住自己的心脉,又为了自己去取玉蝉果,心口似针扎了进去,泛起一丝绵长的痛意,并夹着满足、饱胀、甜蜜的感觉。 那些因他而生出的悲伤与失望,这一刻似乎都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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