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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里一如既往地安静肃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气味——高温灼烧混合着纸钱的冰冷气味，这气味傅莞闻了十几年，早已经习惯。 “莞莞，你伤还没好怎么就来上班啦？”门卫赵大爷提高嗓门跟傅莞打招呼，但他的声音嘶哑，人看着也格外干瘦，眼白还常年泛着红血丝，整个人看着都阴气森森的。 傅莞微微一笑，习惯性地笑容并不明显只嘴角微弯让人知道她是在笑：“伤得不严重，馆里又忙，就来了。”鹤西殡仪馆是S市最大的殡仪馆，基本上每日都有尸体来这里，又从这里离开。 “就算年轻，也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 “我知道的，赵大爷。”傅莞对赵大爷点点头，进了殡仪馆，刚换好工作服没两分钟就有尸体被送来需要紧急处理。 傅莞匆匆赶到遗容化妆间，尸体已经被运过来了，她拉开裹尸袋，入眼就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死者是车祸身亡，脸上被玻璃划得皮肉外翻，头也瘪了一半，手脚扭曲变形，死状凄惨，但傅莞连脸色都没变一下，从容地拿着镊子夹着棉签清理尸体面部，她要在家属来带走尸体之前将尸体修复得像个正常人的样子。 清理掉尸体脸上的脏污血迹，除掉碎肉，用处理过的竹节从新将肢体固定，再将瘪掉的头部重新撑起来，用皮下缝合手法将伤口缝合。 傅莞看着死者的身份证，记住死者的五官，然后为死者刮脸、上底妆，然后描眉画唇，将死者恢复成生前的模样。 “莞莞姐，你真厉害！”一旁跟着傅莞学习的新人忍不住惊叹，他是眼睁睁看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如何在傅莞手下一点一点恢复生前的模样，让他觉得万分神奇又心生敬畏。 傅莞抬眼看冯启一眼，淡淡道：“熟能生巧，做得多了就会了。” 如果他呆得久的话，傅莞心想。 在冯启来这里之前，傅莞是殡仪馆里最年轻的入殓师，因为能在殡仪馆长久呆下去的年轻人真的不多。 就这样一直忙碌到下午五点多，傅莞才得空喘口气，期间馆长来找过她一次好像说了什么，她没注意听，现在端着水杯坐在花坛边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给馆长问问。 傅莞正想着，便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叫她：“傅小姐？” “嗯？”傅莞抬头，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人站在两米开外看着她，有点面熟…… “我还怕我认错了，”沈长风微微一笑，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在傅莞旁边坐下，关切地看着傅莞的头：“傅小姐这是怎么了？” 傅莞面无表情：“走路上被花盆砸了。”她想起来馆长之前说的啥了。 馆长说：“莞莞啊，看来上次相亲情况不错哦，昨天小沈还来找你了，可惜你不在。” 当时傅莞正在给尸体正骨，根本没注意馆长在说什么，随意应了一声，没想到这会儿沈长风直接来了。 眼前这沈长风是馆长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傅莞穷得整天就想着赚钱，本来不想找男朋友，可是馆长对她很关心，馆长是看着傅莞长大的，苦口婆心要给傅莞介绍对象，傅莞拒绝不了，于是就去与沈长风见了一面。 也就是她被花盆砸的那天，刚下班她就直接穿着工作服——一套十分正式严谨的小黑西装，直接去了约定地点，再配上她那张天生的厌世脸，一点也不像是去相亲的。 于是饭刚吃完，沈长风就说：“抱歉，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合适，我喜欢开朗一些的女生。” “没关系，”傅莞声音淡淡，不喜不怒，并且看在这顿晚餐的份上好心提醒沈长风：“你最近别靠近有水的地方，不然容易遇见脏东西。” 沈长风闻言顿时不高兴了，觉得傅莞是被拒绝了在拐弯抹角地咒他，毕竟傅莞的职业特殊：“傅小姐，我们只是相亲互相觉得不合适，你大可不必这样咒我。” 被误会了傅莞也不恼，伸着纤细苍白的手指隔空点点男人的肩膀：“你肩上有个湿手印，只是你看不到而已。谢谢你的晚餐，我先走一步。”说完，也不等男人回应，便提着化妆箱离开，只是离开饭店没多远，她就被从天而降的一花盆砸去了地府。 “傅小姐，对不起。”沈长风再次道歉。 其实刚见面他对傅莞还是有一些好感的，傅莞长得漂亮，身上还有一种特殊的沉静的气质，但他那天觉得傅莞的右眼可能有问题，再加上傅莞看上去不太好相处，他就拒绝了，并且在傅莞提醒他小心脏东西之后语气不怎么好地怼了傅莞一句，现在想来他还是有些后怕。 而且，如果他没有与傅莞不欢而散，而是送傅莞回去的话，傅莞应该也不会受伤吧。 “什么？”回过神来的傅莞一愣，不知道沈长风道的哪门子歉，她也丝毫没有意识到上次的相亲是不欢而散。 傅莞上下打量了沈长风几眼，在看到沈长风肩上似乎越发明显的湿手印时忍不住挑了下眉。 “相亲那天，我应该送傅小姐回去的，也应该相信傅小姐的话。”沈长风诚恳地看着傅莞说道。 “相亲？”傅莞还没说话，一个带着凉意的男音便插了进来。 傅莞回头，就见司景丞站在花坛另一边垂眼看着他们，一手插兜，一手提着两盒狼牙土豆，迈着长腿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嘴角带笑的模样，眼底却暗藏着不可言说的冷意。
第7章 酸味判官 傅莞的心里无端地升起几分心虚和尴尬，不自觉用手挠挠脸颊，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接你下班。”司景丞走到傅莞旁边，眼神淡淡看向沈长风，脸上是一派温和，心里却将沈长风挑剔了个遍。 身高不够，头发还少，皮肤不好，鼻子又塌，总结，处处不如自己，没有威胁性！ 见傅莞眼神飘忽略带尴尬，司景丞也不再多问，将手里的狼牙土豆递给她：“还热着。” 闻到土豆的香味，傅莞跟小狗儿似的嗅嗅鼻子，眼神明亮地笑着接过：“谢谢。” 这一笑，傅莞的脸瞬间鲜活，让沈长风眼里忍不住露出一丝惊艳，眼前这傅莞感觉跟与他相亲那天的傅莞大不一样呀。 他的眼神在傅莞和司景丞之间转悠两圈，总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可是，之前馆长不是说傅莞家没什么亲戚并且单身吗？ “你好，我叫沈长风，请问你是？”沈长风向司景丞伸出一只手，做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司景丞，”司景丞看着埋头吃土豆的傅莞，眼角一弯：“莞莞的男朋友。” “噗，咳咳咳……”傅莞被吓得一口土豆呛进气管里，撕心裂肺地咳起来，眼角泛红地捂着嘴看司景丞。 “慢点吃，怎么就呛着了？”司景丞赶紧给傅莞拍背。 傅莞缓了好一会儿，勉强忍住喉咙里的痒意：“……有点辣。” “那我下次少放点辣椒。” 沈长风：“……”总觉得我不应该在这里……不对啊！相亲才过去两天傅莞就有男朋友了？玩儿我呢？ 沈长风看着司景丞颜值媲美当红明星的脸，心里越发不舒服，他是拒绝了傅莞不错，可是才过了两天就发现当初拒绝的人转头就找了个看上去比自己优秀的，内心难免酸溜溜。 傅莞接过司景丞递来的纸巾擦擦嘴，也没揭穿司景丞的话，问沈长风：“不知道沈先生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经傅莞一提醒，沈长风终于想起他来的目的，立马端正神色：“我来，是想请傅小姐帮帮忙。” “帮忙？”傅莞有些意外，她是入殓师，一般只帮死人的忙：“是家里有人去世了吗？钱到位我可以□□。” 沈长风：“……”傅小姐，你这说得很有歧义啊。 “咳，不是，”沈长风摇摇头，将脑子里猥琐的念头甩出去：“相亲那天……”说道这，沈长风一顿，反应过来傅莞的男朋友还在一边坐着呢。 沈长风瞄一眼司景丞，见他神色无异，松了口气，这男朋友应该是傅莞这两天相上的吧，心里又开始佩服傅莞身残志坚，头包成粽子了也不忘相亲。 他接着说：“那天傅小姐提醒我有脏东西盯上我了，很抱歉，当时我没有相信你。就在那天我回去的时候，路过一片池塘，差点被脏东西拉下去。” 想到那晚差点被淹死在池塘里的经历，沈长风还是感觉一阵后怕，那池塘明明只有一米多深，可是他却怎么也爬不上去，腥臭的池水没过他头顶，冰凉的手拽着他往淤泥里拖，要不是正好有几个夜归的工人路过，他说不定就淹死在那池塘里了。 “哦，是挺吓人的，”傅莞叼着筷子歪头看他：“所以呢？” “我想请傅小姐帮我，傅小姐能发现我被那东西盯上了，应该有办法帮我的吧？”沈长风根本不认识什么大师高人，最近的寺庙就是一个商业景点，没办法才来找傅莞看她能否帮忙。 “我……”傅莞刚准备拒绝，就想起一旁的司景丞，她是不懂驱鬼，以往遇到想要纠缠她的鬼怪，她都是直接逮着揍一顿，揍得鬼自己逃了为止，但是她现在有居家必备小能手判官大人呀！ 傅莞两眼明亮地看着司景丞，这种事情你应该搞得定的吧？ 司景丞微微一笑，表示没问题。 “傅小姐，可以吗？”沈长风期待着看着傅莞，等着她的下文。 “可以是可以，”傅莞点头，但神色却有些凝重：“但不容易。” “只要能帮我解决这个麻烦，你需要我准备什么我一定准备好！”这可是救他的命，沈长风不怕不容易，就怕办不到！ “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傅莞勾起嘴角，两根手指头在沈长风面前搓了搓。 沈长风：“……”他仿佛看到傅莞双眼bulingbuling闪烁着金钱的光芒。 金钱交易，不欠人情也好，沈长风说:“我以前没遇到过这种事，也不了解行情，你们开个价？” 傅莞与司景丞对视一眼，他们两也没做过这种事，不了解行情啊。 司景丞：你看着开，这水鬼不难对付。 傅莞点头，那行，沈长风经济条件不错，那我开高点……咦？我怎么知道司景丞想些什么？ 傅莞有一瞬间的纳闷，不过转头就开始思索自己要价多少才不会亏，她沉稳又老练地说道：“这件事还是挺凶险，不过看在我们认识的份上我也不收你太多，就两万吧。” 连经济条件都知道，看来相亲前没少了解呀！司景丞表面风光霁月，心里却又开始悄悄冒酸泡泡。 两万对于有过濒死体验的沈长风来说真不算多，他毫不犹豫地就点头答应：“那我们现在就去抓鬼吧！” 傅莞抬头看看天色，才五点多，太阳都还没下山：“等天黑之后吧。” 沈长风一想也是，没听说过有大白天出来作乱的鬼怪：“那我请你们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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