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方才暗器密集,她毫发无伤,只因慕深都替她挡了下来。 “无妨,小伤。” 慕白蔹皱眉,就算是小伤,那么多血也是不容忽视的。 “公子,你别动。”她的神情骤然严肃起来,二话不说扯开了慕深的衣服。 “……”猝不及防,慕深有些懵,下意识拽紧衣襟,阻止了她的动作。 慕白蔹愣了愣,疑惑地看着他。 慕深别开视线,有些不好意思:“阿蔹,这……这有些不妥……” “我就处理下伤口,不做别的。” “……”你本来还想做点别的吗? 见慕深露出奇怪的表情,慕白蔹才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当,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那话说的,就像地痞恶霸调戏良家妇女时的说辞,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再看两人这情状,不知情者路过,也会以为她慕二姑娘强抢民男,欲行不轨。 “您别纠着细节,先止血!”那哗哗流着的血,看得她很是揪心,说话的语气不由也急躁了几分。 慕深相信,若他再推拒一句,慕二姑娘真的会顾不得形象,强扒也会扒。而且,她目光坦坦荡荡,倒是显得他思想狭隘了。 这般想着,他终于松开了手。 慕白蔹小心翼翼解开他的衣衫,原本被置于心口的画情镜掉落下来,触及地面,发出一声脆响。 慕白蔹没有理会,只是专注地查看慕深的伤口。左肩和背上或深或浅数十道口子,更有五六枚暗器没入皮肤。幸而,都避开了要害。 “拔出来会有些疼,忍着点。” “嗯。”慕深闭上眼睛,整个身体放松下来,以便慕白蔹可以轻松拔出暗器。 慕白蔹于医术一道学了个乱七八糟,但在处理伤口上,娴熟非常。拔暗器、敷药、包扎,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慕深没有感觉到多久疼痛,她已经包扎完毕,重新替他穿好了衣服。 “还好,没有特别深的伤口,徒手就能搞定。”白蔹长长舒了口气,挨着慕深坐下,靠在桃树上,脚一踢,踢到了落地的画情镜。 “啊!公子,镜子!”她连忙捡起镜子,却见镜子裂缝处也有一枚暗器。 慕深下意识摸了摸心口位置,不由庆幸。若非有这面镜子,这道暗器便直入心口,纵慕白微医术了得,恐怕也回天乏力。 父亲、母亲,是你们的在天之灵保护了孩儿吗?慕深目光投向遥远的天空,一片桃花花瓣飘零而下,遮住了他的右眼,似是在回应他的询问。 “咦?”慕白蔹指腹摸了摸暗器,感觉到不同于金属的质感,“竹子?”方才急着包扎没注意到这暗器的不寻常,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暗器泛着幽幽绿光。 慕深微微侧眸,瞥见暗器的一霎那,神情骤变,震惊又惊骇。 东南之美,会稽山之竹也。当中最有名的当属苍翠,其色亮泽如碧玉,其质坚硬如铁剑,历来是楚国辰龙部使用的武器。而辰龙部,是距离楚君最近的一支禁卫军,直属于国君。慕深曾有心结交辰字部首领,都被高冷挡了回来。可湘王却能指派他们刺杀于他,这意味着湘王控制了辰龙部,抑或辰龙部内部出了问题。若是后者,问题不大,要是前者,不但皇祖父有危险,于他重回朝堂亦是非常不利。 “真是竹子?”慕白蔹还有些不相信,轻轻一拔,准备仔细辨认,却见手中镜子“咔嚓”一声,裂成两半。另一半镜片再次落地,这次摔得四分五裂。 “……”慕白蔹瞬间石化,“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会找人修好的!”惨了!惨了!慕深这么珍视的镜子又毁了,不晓得得有多难过。 慕白蔹心虚地看向慕深,却见他温润的脸庞平静似水,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反有一丝释然藏在眸底。 “没事,这镜子本就是碎了的,就算修补好了,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无论修补得多完美,也无法改变父亲回不来这个事实。所以,就让它这样碎着吧。”当年,母亲近乎偏执地想要修复铜镜,直至郁郁而终。她便是不愿相信,父亲不在了,以为修好镜子,一切就还与镜子未碎前一样。多年来,许是受了母亲影响,他也曾陷入这种魔怔。到画情镜陪葬入西陵,他才如梦初醒。 慕深弯腰拾起铜镜的碎片,忽而,神情有些呆滞,维持着捡碎片的动作,许久不动。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慕深没有回答她,只是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原来在这里。”惊喜,悲伤,怅然……但凡人有的情绪,一一在他眼底呈现。 慕白蔹顺着慕深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堆铜镜碎片中央,静静躺着一枚银色宫铃,拇指大小,镂空微雕,仔细看便可发现,那是一幅芙蕖鸳鸯图,盛开的芙蕖嵌以红、绿、蓝、黄四色宝石。铃下,坠一粒南海天女袖珍粉珠,以点缀下垂的银丝流苏。 王室的物品果然不同凡响,即使一枚小小的宫铃也极尽精致华美,即使掩藏在草丛,也掩不住它的光彩。哪像她的……慕白蔹瞥向自己腰间的铃铛,对比之下,她这铃铛朴素得略显丑陋了些。 慕深修长的指尖勾起宫铃,神情却依旧恍恍惚惚。 这神情,失而复得又百般纠结。慕白蔹仔细捕捉着慕深变来变去的微表情,忽而想起晋王与湘王双龙夺珠的传闻,随即脑补了一折求而不得的凄美爱情故事。 “吼——”一声虎吼,花枝颤动,惊醒了神游天外的两人。 慕深迅速收宫铃入怀,全身戒备,再次将慕白蔹护于身后。 远处,碧绿色的两点光芒在黑暗中浮动,有凛凛杀气正在逼近。 “有老虎?”慕白蔹惊疑不定,下意识拽紧衣袖,哭丧着脸,“出门没看黄历,刺客野兽都让我们碰上了。”从没听说过这林子还有老虎的啊。
第17章 第十六章花开时节又逢君 慕深和慕白蔹面前的,是两头不知名的野兽。 它们通体雪白,状若雪狐,身量却比雪狐大了一倍,更令人惊奇的是,四足所经之处白霜一片,抖一抖身子,尚能见几片冰霜飞出。 慕深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生物。 倒是慕白蔹从惊骇中最先回神,一眼认了出来:“吼声如虎,貌若白狐,踏地成冰!是传说中的雪獒!” “雪獒?千年前令昆仑以北沦为雪域的雪獒?”自从天阙封印开启,昆仑南方再不见雪獒身影,为何会在这里见到?慕深纳闷。 “小姑娘挺有见识。”蓦然,一声轻笑从头顶方向传来,嗓音低沉醇厚。 慕深和慕白蔹错愕抬头,便见一袭白衣的男子振衣而下,带得桃花簌簌而落。他背对两人,揉着那两头凶兽的脑袋。原先凶神恶煞的雪獒,瞬间收起獠牙,温顺地凑到男子脚边,亲热地蹭着。 “英雄和公主,似乎还没进食,你们倒是绝好的材料。”男子侧身瞥向两人,微醺的光线勾勒出狐狸面具的形状,在夜里分外诡异。他低沉的声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话语背后的含义却令人毛骨悚然。 白衣。狐狸面具。梦境中的少年与之重合,慕白蔹愣了愣,一个人的名字呼之而出。 落英楼主。他是落英楼主,那个行踪不定、处处透着神秘的落英楼主,姚雍和口中的“老大”。然而,她确定以及肯定从未见过这个人,为何会梦到他呢,甚至连衣服的纹理跟梦到的一模一样。就算是自己脑海中勾勒了落英楼主的形象,从而入梦,也不可能与本人分毫不差。 果然,那个梦很是蹊跷。 慕白蔹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气。 慕深见慕白蔹目光涣散,以为她是害怕得慌了神,他长袖一展,将白蔹完全护于身后,温声道:“别怕,我会保护你。” “呵……”白衣男子沉声一笑,只见他身形一动,竟瞬间出现在慕深面前,“晋王爷,你太高估自己了。” 男子的话轻飘飘掠过耳畔,慕深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后的慕白蔹已然被白衣男子带出数十步远。 “阿蔹!”尹奇惊骇,正要起身追去,那头被唤作“英雄”的雪獒却猛地扑向他,截断去路。 一人一兽缠斗在一起。 雪獒公主则晃悠悠走到落英楼主身侧,顺带不满地挤了挤慕白蔹,觉得这小姑娘抢占了它的位置。 慕白蔹被挤了个踉跄,自觉退开几步。身边突然换了人,她一瞬间愣神之后恢复镇定,随即朝落英楼主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小白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微醺的光芒下,唯一露出的双眸隐隐闪着幽幽绿光,如果说慕深的眼睛温柔清澈如一汪湖水,那他的眼睛就像一片森林,广袤神秘又暗藏危险。他的声音慵慵懒懒,带着几分笑意,又带着几分嘲弄。 平生白蔹最讨厌有人在喊她时在名字前加个“小”字,听着像在喊小白脸。但面对落英楼主,她却不大敢提出异议,毕竟是自己最大的债主。只是礼貌又谦逊地回道:“何处不妥,还请楼主赐教。”听落英楼主那语气,不但今夜她的一举一动尽数看在眼里,而且还很不看好。 “乔装打扮,借着从阿姚那学来的半吊子迷魂曲,让林家公子心甘情愿奉上了画情镜。发现有人跟踪,便又想借着我这桃花十重阵隐遁。”落英楼主弹了弹衣上的花瓣,侧眸望着白蔹,看不出喜怒,“你倒是懂得利用我落英楼的资源。” “嘿嘿,顺手顺手。”白蔹尴尬一笑。 “我有点好奇……” “嗯,好奇什么?”白蔹竖起耳朵认真听。 “你怎么确信我落英楼不会出卖你呢?只要有心一查,别人就能知道那个雅间里呆的是你慕二姑娘。” 白蔹愣了愣,随即露出“不可能“的表情:“楼主,您要吓唬我也得找个靠谱的事啊。这晋王明明是你们千辛万苦救的,出卖我,让他再次陷入危险境地,若是又性命不保,您这单生意不是亏了吗?” “哦?你是这么想的?” “难道不是?” 落英楼主忽得俯下身,面具狐狸的鼻尖贴近白蔹:“我只救他那日一次,不救他以后一次次。” 狐狸毛有些长,有几根拂过鼻子,痒痒的。落英楼主离得很近,莫名感觉到巨大的压力。白蔹后退一步,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继续道:“晋王身份贵重,他日重返朝堂定是手握楚国乾坤的。您救他,于落英楼长远十分有利;他日,若您想位极人臣,那这份救命之恩、辅佐之情更是不可少了的。” “说得挺有道理。” 落英楼主轻笑一声,听着是赞同的话,语调却颇有些不以为意。 就在这时,“嘶啦!”一声裂帛声打断了两人的闲谈。 慕深与雪獒缠斗,渐落下风。方才那一下,雪獒击中他后背,之前包扎好绷带也被扯得七零八落,那一爪,连衣服带肉被扯下一大块,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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