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切都从他失踪开始彻底改变。 白起阖上眼睛,掩住心底翻涌而出的杀意,半晌,抬起眸。车内没有开灯,此时昏暗无比,无人能看到,他那看似平淡的眸光下,暗藏着几分汹涌潮意,狭长眼尾的那抹猩红,看似昳丽无比,偏偏衬着他冰冷的眸光,带上几分煞气。 “嗯。”他轻轻应了声,然后唤出一个名字,“阿落。” 霎时,车尾传来男人差点崩溃却被瞬间压抑住的啜泣声,白落似在掩面而泣,可安静的车厢里仍清晰地回荡着他的哭泣声。 白起没有阻止。 他知道,此时的白落,极需要宣泄一番。 余淮安将车开到后山。 发泄过后,白落已经平静下来,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迟来的羞赧,还是对上百年未曾照面的兄长的惶恐,他从后备箱出来时,一直沉默不语。 直到进入秘密基地。 白落耷拉的双肩已经恢复平直,面上也看不出曾哭过的迹象,只偶尔眷恋地看向白起,带着几分孺慕般小心翼翼的笑容,招呼他们坐下。 白起没有废话,直接拿出奥狄斯交给他的那几张肖像画,递给了白落。“你去查查这几个人的下落,他们极有可能已经潜伏在地府。” “好。”白落甚至都没有追问这些人是谁,只是点点头,掏出手机一翻操作——扫描图像并传给了麾下值得信赖的下属,直接将事情交代下去。 一直留意着白落的动作,包括观察他在给下属指派任务时表现出的干脆利落,等他忙完这一切,白起才突然指着对面的椅子,喧宾夺主说了声:“坐!” “现在说说看,这么多年,你们查到了什么?”白起身体微微向前倾,带着几分压迫感。其目光如炬,更是藏着几分审视和考校的意味。 那一刻,白落仿佛看到父亲威严肃穆地立于殿堂之上,询问前一日留给他的课业是否完成。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只是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阎王大人,白落很快就回过神。 他沉忖一会儿,终于开口。 “自打哥哥消失后,父王便下令彻查这件事。可谁曾想,最后的调查结果竟然是几乎所有鬼差都有可疑行为。不是在那前后与外界联系过,便是曾托过梦,或是经过哥哥消失过的地方……” “父王知道这一定是有鬼故意为之,为的是混淆视听,且这人一定潜藏极深,他本欲再深挖,可没想到之后的一连串战乱,让这件事不得不被迫中断。” “直到某一日,他从外归来,竟是身负重伤,随侍左右的鬼差只说厉鬼难驯,可父王他身为阎王大人,身负无上功德与魂力,怎可能被这些区区小鬼所伤,父王伤重不止,最后竟只来得及将一身魂力授予我,便悄然离世。” 说到这里,白落虽极力镇定,可呼吸却不由紊乱了几分,就连白起,怔忡中也捏紧拳头,垂眸掩住眼底翻涌而起的寒意,没有催促他。 好一会儿,白落才继续开口。 “这之后,我知道敌人定极为狡猾,便不再于明处追查此事。表面上也未多加干涉地府事宜,同时一直在入地府的新鬼中物色帮手。” 或许是那些人见他毛都未长齐,觉得他不足为惧,又或许是不想贸然出头被他察觉,白落确实安稳地渡过了几十年,直到那幕后之人再也忍不住,开始制造各种危机,想要让他也出一次“意外”。 只是早有防备的白落,要么不轻易出现在大众面前,要么出现必是群鬼环伺,让那些人的打算一一落空。 直到他们直接在忘川河里放入怨灵,差点制造阎王大人祭祀时落难的假象,白落这才趁机锁定了几个鬼。 “虽然当年可疑的鬼太多,可如果无利可图,又怎么会费这么大的功夫将哥哥你引到那个地方去?而哥哥当时身上唯一可让人贪图的,不就是那阎王之位吗?于是这些年,我便排除了那些普通鬼差,只专门留意判官和阴帅的动向。” “目前最为可疑的,便是这几个——”白落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几个人的资料,摆在白起面前。 白起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拿起资料状似在端详。 事实上,自取回记忆之后,白起便日日思索——到底是谁要谋害他?而有机会,又有能力将他顺利诱骗过去,同时让人不做怀疑的,左不过那几个人。 将手上的资料翻看了一下,白落怀疑的这几人正好与他所想不谋而合。白起收起面上肃冷的表情,唇边浮起一抹浅笑,看向对面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欣慰,“阿落,做得不错!” 白起简单夸赞的一句话,却险些又让白落落泪,他撇过头,深吸了几口气,极力压下眼中的湿意,才回头扬起下巴冲白起笑了笑。那笑意极盛,呲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哥,那还用你说!” 在外人面前向来端方自持的阎王大人,谁又能想到——在自家兄长面前竟是这般小儿心性。可也只有白起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出事,白落本该一直可以这样自在无忧的。 阎王一职,对于弄权之人自是不愿放弃,可对于心中向往自由的人来说,又何尝不是束缚住自身的枷锁。 只是白起没想到,以前那个顽劣小童,竟也能如此优秀。 想到这里,白起神色更是柔和了几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商议一下,该如何引出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吧!”白起将资料于桌面上摊开,语气惯常的平淡。只是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却带着欲将之凌迟的森冷寒意。 “好!” 白落如同完全没有感觉到一般,只是兴奋地撸起袖子,大有一副白起杀人他就去递刀的架势。 这般兄控,简直没眼看! 一切商议好了,白落终于有功夫注意到一旁的林琮美。自然也察觉到她和白起之间那不需要推敲就一目了然的关系。 就是可惜余淮安了,毕竟他的打算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但看林琮美的态度,明显和自己的大哥是两情相悦,那他还有什么犹豫的—— 认清楚事实,白落直接冲林琮美喊道:“嫂子!” 林琮美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当个合格的花瓶,基于几人谈的是大事,她又是这里面了解最少的人,自然不打算出场,可没想到,几人刚商议完,连桌子都没收拾,白落就突然冲她叫了一声,还叫得这么亲热。 关键是——白落喊完之后,林琮美立刻感觉到两旁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白起的还好,余淮安的目光就有些逼人。 林琮美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能略显尴尬地偏了偏头。 白起执着她的手,眸中含笑,轻责一声,“阿落,你嫂子害羞,等她习惯再说。” 果然——余淮安是没希望了!不过白落第一次见林琮美,就知道她和白起有关联,如今看来果然没猜错! 白落看着两人相牵的手,突然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林琮美时,他好像还硬拉着她上岸,立刻就白了脸。
第133章 危险 可千万别让林琮美想起来!要是她把他那次的事情当成是亲薄她或是故意为难她,告诉大哥,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白落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也顾不得在意自己的形象,只急匆匆说道:“那我先去准备,哥哥刚回来也没好好休息,地方我都准备好了,就让余淮安带你去休息一下。” 不等白起回答,他就脚底抹油溜了。 刚刚还想夸白落做事稳当的白起,见状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对一旁的两人解释:“舍弟无状,让你们见笑了!” 接下来几天,也是林琮美与白起这段时间唯一分开的日子。毕竟那幕后之人有水月镜在手,虽然林琮美这边的子镜已经毁损,可谁知道他们身边的其他人有没有中招?保险起见,两人暂时约定等人上钩后再行见面。 林琮美第二天就如常去上班。见了马主任也没有提及笔记本的事,只是将自己在天堂的经历大概叙述了一番。至于自己的失踪,则归咎于天堂与地狱之间的矛盾,恰巧被她撞上,无辜牵连进去而已。 虽然不知道马主任有没有参与其中,但林琮美还是故意在他面前小小抱怨了几句。 “这天堂的治安也太差了!我们这些鬼差的人身安全完全得不到保证!马主任,您还是应该反映一下这件事,毕竟我虽然安全回来了,可明年不还要安排一批鬼差过去吗?可不能再出事了!” 马面听了这话,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只附和道:“小林说得是,我会反映一下这个问题的,你放心啊!”就挥手让她工作去了。 更深露重,林琮美穿着防护服,一个人在怨鬼大街上溜达。 或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了,满大街游移的鬼魂看上去也没那么可怖。偶尔有几个不长眼的撞上来,都被林琮美身边的小锤锤给解决掉了。 她打着哈欠,看着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整个人也精神起来。一边挥退小锤锤,一边取出手机,手指按在快捷键上,很快就拨通了电话。 另一边只响了一声,便接了起来。 “琮美。”男人清冷的嗓音透过扬声器传递过来,尾音悠长,透出几分缱绻的情意。 林琮美一时屏住呼吸,只感觉那声音就在自己的耳畔边回响,明明不过三天没见,就好像已经分别了许久。 她尾指收紧,动了动脚尖,轻轻应道:“嗯。” 周围冤魂们的动静好像都被隔离在一丈之外,只剩下手机两端回荡着的清浅呼吸。两人似乎都不想打破此时的宁静,静静聆听着,都未出声。 直到话筒里隐约传来白落喊话的声音,林琮美这才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明天行动吗?” “对。”间隔一两秒,白起那边才传来声音,却比之前感觉更加安静。透过扬声器,能明明白白听到白起轻柔的声音里夹杂的关切,“为防他们狗急跳墙,你明天出门尽量待在人多的地方。白落也安排了人保护你。总之,一切小心。” “嗯,你也是!” 依依不舍挂断电话,林琮美心不在焉地仰头看了会儿头顶惨白的弯月,等耳麦里传来设定好的到点下班的提示音,才唤回在附近兴奋乱蹿的小锤锤,往传送圈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之前清理过,传送圈周围显得异常安静。 林琮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防护服,还在想:可惜不上班的时候不能穿防护服,不然她高低整一套明天穿。不过没有白起帮忙灌输魂力的防护服,也不怎么经用。 林琮美一时分神,也就没有留意到——脚边那原本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圆环,此时却呈现出一种诡异浓稠的血红,裹挟着黑气翻涌而上,有种要将人吞噬掉的感觉。 “当心!” 就在林琮美即将一脚踏进去的时候,她的手突然被人拽住。紧接着,脚下那如同血液浓浆般的圆环,突然被几枚细长的闪着寒光的柳叶刀钉在了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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