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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搂着怀中许星辰温暖柔软的小身子，心想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会豁出命去，换她的命。 许星辰感觉到他抱住自己的手臂有些收紧，抬头问，“你在想什么？” 汪可看着她，十分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别怕，有我在。” 不知为什么，许星辰懂了他的意思，鼻子微酸，轻轻嗯了一声。 车子已经驶出了视野，两人正打算折回去，突然远处一声刺耳的急刹，正是毕生所离开的方向。许星辰大惊，与汪可迅速赶去！ 镇外的山路上，车子的前面，站着一个老太婆。衣衫整洁，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是许星辰之前曾经见过的封家三姑。她脸色阴沉得吓人，一直死死盯着车中的毕生。 朱萸心里咯噔一跳。他早知道这事情棘手，没想到三姑竟然直接找了上门。来者不善，他谨慎地叮嘱毕生别下车，自己独自走过去，胖乎乎的脸上堆出客气和善的笑。 “三姑，你到了？不是说了在异人管理局等我吗？” 三姑冷冷道，“我等不了。” 她朝毕生走过去。朱萸见她杀气隐隐，唯恐出事，下意识拦了一下，谁知三姑猛然一掌轰开，朱萸预料不及，胸口被拍中，刹那间气血翻涌，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这时许星辰与汪可赶到。汪可身形一闪，挡在了三姑面前。 “老人家，您这是做什么？” 三姑不说话，只是沉着脸又向他拍出一掌，掌风汹涌，不留余力。刹那间，整个山头的树木都哗然大响，竟是根本不将汪家放在眼里，可见气恨到了极点。 好在此时山路上没有来往的车辆，不至于看到这离奇的一幕。 汪可闪身躲开。见老人家状态不稳，眼中泛红，怀疑她是受刺激发了狂。表面看似冷静，其实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现在若让她过去，恐怕会直接杀了毕生，便与三姑缠斗起来。 三姑虽名义上是封家下人，却是几代忠仆，孑然一身，能力不凡，深受族中重视，几次想将她提拔为元老，却被三姑以要照顾大小姐的理由拒绝。 大小姐幼年失母，她无微不至照顾她长大，说是亲如婆孙也不为过。当初大小姐闹着要救毕生，她阻止不了便主动帮忙劝族长，只要大小姐喜欢就好；后来大小姐又想要嫁给毕生，在宗门里掀起轩然大波，也是她帮忙劝，这毕生身具大气运，将来必然不是池中之物，只要大小姐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没想到这喜欢竟要了她视若亲孙的大小姐的命！ 三姑眼中闪现出浓烈的杀意，招招不留情，只想将挡在前面路上的汪可打飞。她当然知道汪可的身份，知道他背后的家族。换了平常她肯定不敢得罪，只是此时已经根本不在意。 她要毕生为大小姐偿命！ 汪可见她状若疯狂，竟有走火入魔的征兆，大惊，迅速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个驱蚊喷雾，或者说是长得像驱蚊喷雾的瓶子，对着老太婆兜头兜脸喷过去，同时怒吼一声。 “三姑，请节哀！” 三姑被这一声狮子吼震得呆立半晌，清心喷雾发挥功效，让她脑海里鼓噪的疯狂念头，胸口里满溢的仇恨都暂时压制下来。 老人家深吸一口气，好半天才说，“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毕生早已按捺不住，快步走了过来，憨厚的脸上涌现出难过愧疚自责等神情，重重跪在三姑的脚边。 “三姑，对不起！我没有护住封棠。” 三姑压抑着胸口发酵的情绪，一字一顿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毕生便将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三姑木着脸，没有什么表情。许星辰留意到她干枯的手几次紧紧抓住衣服，衣服都被抓出了深深的印子，可见内心并不平静。等到毕生说完，三姑突然冷笑起来。 “就这样？”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毕生眼睛通红。他那么一个魁梧的大汉如今卑微地跪在地上，垂着头，跪在这个干瘪的老太婆前，痛苦地说，“我知道我没有保护好大小姐，任凭三姑发落。” 三姑抬起手，落向面前的天灵盖，“那你就去死！” 许星辰一惊，汪可已闪电般出手，接住了三姑落下的手掌，劝道，“三姑，封棠为了救他才死，你却要杀了毕生，不怕封棠死不瞑目吗？” “死不瞑目？恐怕大小姐死的时候才是死不瞑目，怎么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牲！” 三姑惨声长笑，死死盯着毕生，“你也不必装了。” “我知道，你就是凶手！” 在那双浑浊老眼的逼视中，毕生竟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第173章 我后悔了 想到这里，毕生满头的冷汗竟是完全止不住。 三姑冷冷地看着他，“看样子你已经想到了。这个方法是食心魔发现的，因为太过惊世骇俗，封家一直秘而不宣。没想到他竟告诉了你。” “也没想到你竟然会真的这样做！” “为什么？！” 三姑愤怒地提高声音，“是封家对你还不够重视吗？是大小姐对你还不够好吗？” 毕生耷拉着头，没说话。 看着毕生的反应，许星辰心中突然一阵紧张。她此刻无比希望毕生快解释，说这一切都是误会，说他没有杀掉封棠，可毕生却突然古怪地笑了。 “重视？如果你把欺凌侮辱定义为重视，那封家确实满重视我的。我都不记得有多少次差点死在同门的手中。” 他一副健壮的身躯上疤痕累累，许星辰先前没多想，现在才知道原来毕生在封家的那几年受了这么多苦。 “封棠对我好？既然真的对我好，为什么还要在我身上设下死契，她要的不过是一个全心全意，可以为她去死的工具！” 三姑勃然大怒，“住口，我不许你侮辱大小姐！” “在你们上次回来的时候，大小姐已经向长老会提出了解决死契的事情，只是还没有告诉你而已！” 她一脸痛心疾首，老眼里几乎要流出血泪来。她的大小姐，捧在掌心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就这样为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送了命。她不甘心啊，真想现在就把这男人剁成肉酱。 可是，现在还不能，她要把这个禽兽带回族中，对他施以最极端的刑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日夜夜都不得安息。 面对愣住的毕生，三姑挥手，“带走！” 她手下的几个人上前扣住毕生，毕生没有挣扎。朱萸从惊骇中恢复过来，摇着头叹气，走到一边，不打算阻止。这已经是封家的家事了。 许星辰还是不敢置信。为什么，毕生明明当初是那么憨厚淳朴的一个人，现在竟然会变成吃人心的怪物。 毕生正顺从地被押走，一扭头看见了她的眼神，突然之间心脏一缩如被刺痛，猛然暴起！挣扎开束缚，眨眼间冲到了她面前。 众人预料不及，大惊失色，汪可下意识就要出手，毕生却对着许星辰举起两只手，说，“小镇长，别害怕，我就想跟你说个再见。” 他空门大开，浑身并不设防，若是真有什么不妥，汪可一击便能杀了他。 许星辰眼神示意其他人暂时不用动作。 毕生说，“听说顾队闭关了，你也帮我跟他说一声吧，以后怕是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许星辰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才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会杀人？为什么要吃掉封棠的心脏？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样？ 毕生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镇上，去异人管理局就好了。” 他叹口气，然后说，“还有一件事，小镇长。” 毕生定定地看着许星辰，眼睛里第一次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强烈的情意，说，“其实我一直爱着你。” 声音不大，格外深沉，像是山阴里常年不见天日的浮雾终于裸露在了阳光下，烟消云散，露出底下惨绿湿滑的苔藓。 许星辰一时愣住，毕生却趁着这个空隙猛然伸手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拉，紧接着一口重重咬在她的肩头，许星辰只觉剧痛袭来。下一秒，惊怒的汪可已挥拳将毕生揍飞！ 毕生身体如断线的风筝砸在地上，不断抽搐，被封家的人一拥而上制住。汪可顾不上看他，拉开许星辰的衣服，露出肩膀上的伤，紧张地问， “星星，你没事吧？” 白皙的肩膀上，连着锁骨的位置，嫣红的鲜血汩汩流出，毕生这一口下了死劲，饶是许星辰如今是修炼之身，依然感到了剧烈的疼痛，以及一丝后怕。刚才她分明感觉到毕生想要咬断自己的喉管，关键时刻不知怎么头歪了一下，换了个位置咬下去。 汪可见她不回答，担心地唤她，“星星？” 许星辰定下神，回他道，“我没事。” 她转头看向毕生，毕生也正森森地盯着她，慢慢地，伸出舌头，舔掉了嘴唇上沾着的血。 那是刚才她身上流出的血，真甜啊。 汪可暴怒了，一张脸铁青得想要杀人，快步走到毕生前，开始单方面的狂殴。他落拳又快又重，毕生魁梧的身体被揍得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像是被打爆的皮球一般。 许星辰从没见过汪可这种愤怒的表情，赶紧上前拉开他。 “行了行了。” 汪可不干，“让我揍死他！” “我没事，汪可，我没事。” 许星辰不断安抚着这只炸毛的愤怒大狗，轻轻拍着他的背，“你别激动，毕生的事情封家会处理。” 三姑从汪可暴走的时候就一直冷冷旁观，不闻不问，眼神偶尔扫过许星辰，里面冰冷的寒意让许星辰错觉自己被她当成了同谋。 可她怎么会知道毕生竟然喜欢自己呢？ 许星辰不会去跟一个伤心的老人家争论这些，汪可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厌恶地对三姑说，“你们赶紧把他带走，否则我说不定真的将他打死。” 毕生此刻已经像是一滩烂泥样瘫在地上，浑身多处骨折，皮破肉烂，凄惨不堪。 三姑示意，封家人便将他拖起来走，如拖一条死狗般。毕生喘着粗气，竭力转过头，竭力从肿胀不堪的眼睛里去看许星辰。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注视自己被拖走，样子真好看。 毕生心想，刚才他本来想咬断她的喉咙，让她不能再跟别人在一起。可是一想到她柔软的身体将会变得僵硬，灿烂的笑容将会消失，他又舍不得了。 留着她吧，总有一天她会属于自己。 毕生擦掉糊着眼睛的血，对许星辰露出一个扭曲的笑。 那一瞬间，许星辰觉得眼前的毕生陌生极了，他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妖魔。 ****** 晚上洗了澡，许星辰躺在床上，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心情难以平静。她始终没有想通，为什么毕生会变成一个食人心的妖魔，而且吃的还是封棠。他明明曾经是那么淳朴的一个人，开个玩笑都会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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