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和尚除外。 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想乱七八糟的东西。许星辰默默嫌弃了一下自己,赶紧跟上去。前面两个人抬着被子径直入了宅院里的房间,嘴里吆喝着,“新娘子来咯。” 说着便把拎着的被子放到了床上,转身离开。许星辰这才发现房间里面还站着一个少年书生,皮肤白皙,容色俊秀。他好奇地上前打开被子,里面露出了一个美貌的女郎,满身酒气,娇憨动人,迷迷糊糊。书生顿时心神荡漾,上前轻轻脱去了女郎的外衣。 我去,这书生看上去斯斯文文,没想到竟如此人面兽心! 许星辰睁大了眼,想唤醒迷糊的女郎,可根本毫无办法。这时却见书生身子一僵,原来是女郎睁开了眼睛,气呼呼地瞪着他。 “登徒子,把手收回去!” 书生吓了一跳,面上却露出个风流的笑意。不得不说他这幅皮相是极好的,颇能蛊惑人心,放在现代也是小鲜肉的级别。女郎看得呆了一呆,然后四下环顾房间,反应过来当下的境地,气恼道,“八仙这臭丫头,竟然出卖我!” 书生笑着说,“我可得好好谢谢她,不然哪有机会得到一个天仙娘子。” 女郎脸微微一红,娇声呵斥,“谁是你娘子!” 书生温言抚慰。 一来二去间,许星辰渐渐听懂来龙去脉。原来这书生名叫刘赤水,手里握了狐狸精八仙的把柄。八仙为求自保,许诺送给他一个美娇娘。自然而然,这美娇娘就是当下受困动弹不得的女郎了。 “放心。既然你不愿,我绝不会动你。” 刘赤水语气温柔,“敢问姑娘芳名?” 女郎红了面颊,没有回答他。 烛光摇曳,烛泪无声低落。 半晌,有低低的,柔婉的声音响起。 “凤仙。” 许星辰心神巨震,凝神看向那女郎。女郎面色娇羞,脸上还带着婴儿肥,黝黑的眼眸宛如林间的小鹿般纯真无辜。这样一个女郎,真的会是将他们困在小世界,一遍遍玩弄虐杀秦之文和网红脸的镜妖么? 面前的景色忽如水波散去,转眼有了变化。 这次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宅子,里面有个老翁正在贺寿。满堂宾客,满桌珍馐,酒液飘香,女伎起舞。人人衣着绫罗绸缎,一派富贵气象。只除了刘赤水,他虽相貌出众,一身粗布衣服却极为打眼,有种格格不入之感。刘赤水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言谈之间颇有些拘谨。 凤仙的两个姐姐分别携着夫婿献上厚重的贺礼拜寿,老翁红光满面,随手抓起金盘里陈列的水果递给女婿,大笑道,“这是真腊国的水果,名叫田婆罗,灵气充沛,有价无市,你们尝尝。” 两个女婿谢了老丈人,退下。轮到凤仙带着刘赤水上前时,老翁却爱理不理,神色轻蔑地挥挥手,“行了,下去吧。” 刘赤水脸色涨红,说不出话,凤仙却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气恼地说,“爹爹,你这明摆着是嫌贫爱富。” 老翁冷哼一声,没说什么。旁边二姐八仙拉着她劝说,“你这丫头,露水姻缘也就罢了。他一个凡夫俗子,没钱没势,你图他什么?” 无怪二姐能说出这番话,要知道精怪在情爱方面的底线向来很低,八仙原本是见小妹于男女之事上不开窍,送她一场男欢女爱,谁知她竟当了真,语气中难免带出责怪之意。 众目睽睽之下,凤仙冷冷一笑,脱下身上的华服,语气铿锵地说,“我图他待我一颗真心!” 说完扬长而去,留下满座尴尬的宾客。 刘赤水也赶紧追了出去,紧紧抓住凤仙的手,神情愤慨,“终有一日,我会让你扬眉吐气。” “终有一日,我会让他们后悔不及!” “我,刘赤水,此生必不负凤仙!” 凤仙含着眼泪,破涕而笑。 接下来的场景如走马灯转,刘赤水挑灯苦读,凤仙唯恐自己让他分心,匿于镜中。日积月累,刘赤水终成状元,一路官至宰相。夫妻之间颇为恩爱。美中不足的是,凤仙一直未能有孕,而如花美眷在似水流年中渐渐成了黄脸婆。 刘赤水也在日复一日的吹捧中,渐忘初心,走马章台,沾惹脂粉香气。回家面对凤仙诘问,只不耐烦解释官场之中应酬难免。凤仙哭过恼过,奈何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生不起决然离去之意,哀哀盼着郎君早日回头。 许星辰看到这里,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她不是妖精么,随便使个手段,也足够磋磨这个风流男人。偏偏爱情让她低到了尘埃里,无比卑微。其实这个时候的凤仙依然是美的,可对刘赤水来说,已经没了新鲜感。有些男人就是这样,家里再好的饭菜再好,外面的屎没吃过总是香的。 再往后看,一坨格外惊艳的“屎”出现。是京城里新选出来的花魁,一颦一笑艳光四射,姿态极近妖娆。刘赤水整个人神魂颠倒,豪掷千金,夜不归宿,动了将花魁纳入宰相府的念头。 先前,刘赤水虽流连花丛,却从不往府中抬人,在坊间传为佳话。凤仙也借此欺骗自己,郎君只是出于应酬而已。所以当郎君告诉自己花魁有孕,要将她收为二夫人时,凤仙如同五雷轰顶。 这个时代信奉的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凤仙只能忍泪答应。可想不到,这将是她跌入无尽深渊的开始。 …… 花魁自负容貌,不甘为妾,早就暗暗打上了正室夫人的主意。从刘赤水口中得知凤仙原来是个妖物后,竟酝酿出一个恶毒的主意。她假装怀孕肚子疼痛,找了个恶道士告知刘赤水需要凤仙身体里的内丹来治病,方可保住一大一小。可这内丹一取,凤仙也就活不长了。 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刘赤水心生不忍,想要寻找别的办法。然而花魁腹痛如绞,随时可能一尸两命。刘赤水此时对美人正是浓情蜜意,爱不释手,当即拍板下了决定。 不过一个妖怪而已,可以救自己的情人,救自己的孩子。既然凤仙如此爱他,想必也会乐于奉献。 刘赤水假借出外踏青,带上凤仙,回到当年居住的小宅子里。 二十年前,他曾在此日夜苦读,身心疲惫时看一眼镜中温婉微笑的少女,便又燃起无穷的斗志,为两人的明天而努力。 二十年后,他终于官至一品,娇妻美妾,百官臣服,堪称人生赢家,可是美中不足的是尚无子嗣。 就让凤仙帮自己的人生更圆满些吧。 凤仙哪知昔日的良人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只当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郎君终于回心转意,重拾昔日挚爱,顿时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郎君。” 她唇角含笑,柔情万千,犹如当年初见面。 可下一秒,踏入当年房间,房间里早已布置好锁妖法阵。在她精神最放松、最幸福、最猝不及防的一刻猛然发动! “郎君,郎君!” 凤仙惊慌失措地挣扎,可她就如落入蜘蛛大网中的渺小飞虫,根本无济于事。 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邪祟气味,那是邪妖即将进食的信号。 “郎君快逃,快逃啊!” 凤仙顾不得自己,声嘶力竭地大叫。 深爱的郎君看着她,面上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果真大踏步转身离去。 凤仙心里一紧,有些难过,更多的是放松。郎君虽然放弃了救她,但他没事就好,他没事就最好。 可心里为什么会有浓厚的,驱之不去的悲伤? 两扇房门自动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光线,房间里一片阴暗。有美人低笑着走出,身旁还跟着一个老道士,那股浓郁的邪祟气息正是从老道士身上散发而出。 凤仙抬头,又惊又怒,“是你?!” 郎君纳入府中的花魁竟然跟邪道士勾结一气!郎君知道吗,会不会很危险?她要尽快发出警告! 花魁笑,“郎君当然知道。” 凤仙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 她在说什么? 花魁又说,“郎君答应把你的妖丹送给我。” 她眉笼轻愁,满是愧疚的样子,“对不起啦,姐姐,可我跟郎君才是真爱。” 凤仙拼命摇头,“不会的,不会的!郎君不会这样对我!不会的!” 其实想想也知道,多年敷衍的郎君怎么会突然重新温言软语?怎么会一时兴起将她带到这个老地方?刚才离去时那微妙的表情,那大幅的步伐,都说明了一切一切。 不会的,不会的。 凤仙的修为其实并不比邪道人差,可花魁口中说出的真相比锁妖阵更痛苦,让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妖力一泄而空。她痛苦地喃喃,有如遭遇到无法承受的重击,流出绝望的眼泪来。 许星辰站在一旁看着她,脸上湿湿的,竟然也跟着流下了眼泪。 花魁巧笑倩兮,扶着肚子轻巧地向后退开几步。邪道人走上前来,凤仙心如死灰,连挣扎都忘了挣扎。邪道人手如鸡爪,猛然刺入凤仙腹部,凤仙一声痛哼,身体蜷曲成一团。 那只手在腹部转动了几下,掏出一颗鲜血淋漓的妖丹来。邪道人嘿嘿一笑,扯着凤仙的衣服擦拭妖丹。那是凤仙今天新换的,如果刘赤水够仔细,会发现这身衣服是当年两人初见面时,凤仙所穿的那一身。 妖丹在擦拭下重新变得干净圆润,散发着柔和的光。 “成色还不错。” 邪道人打量半晌,一口将妖丹吞了下去,然后就地打坐调息。 凤仙倒在地上,腹部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她呼吸急促起伏,双目失神,口中不断呢喃。 许星辰俯下神去,听到她气若游丝,“我好痛啊。” “郎君,我好痛啊。” “郎君,郎君。” 许星辰本已收住的眼泪再度绷不住,喉咙一阵酸涩。她轻轻伸出手,轻轻擦拭凤仙额头上细密的汗,虽然明知道不起任何作用。 邪道人调息完毕,站了起身,对一直恭敬站在旁边的花魁说,“好好养着,每天取一碗新鲜血液,保证你再葆青春二十年。” 花魁喜不自胜,连连道谢,开门送邪道人离去。 那扇门短暂地打开,透进一线光亮,然后重重地合上了。 …… 妈的,狗男人去死一万遍! 许星辰气得要死,浑然忘了自己的处境,关心起眼下的凤仙来。但直觉敏锐地告诉她,这应该是一段湮没在历史里的往事,了解真相后或许能够解决她们目前的困境。 她平复下激愤的情绪,继续默默观察。 被取了妖丹后,凤仙并没有立刻死去。她拖着破败的身体苟延残喘,被困在暗不见天日的房间中。 房间里除了锁妖阵外,一个镜子也没有,甚至能够反射人影的任何物体都不存在,为的就是防止逃跑。一天取走一碗新鲜血液,凤仙面色日渐惊人地灰白下去,整个人憔悴地脱了相,有如骷髅头骨外薄薄地贴了一层皮,只有呆滞的眼珠子昭示她还活着。这双昔日顾盼神飞的大眼睛现在已经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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