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将水中这几位豪富的话零零碎碎的吹来。 小南:“龟丞相刚才掉金豆子了,羞羞!” 小北:“羞羞!” 八郎恼羞成怒:“不成吗?就许你们哭,不许我哭啊!” “我我,我才三十岁,在龟族里还是龟,龟……”一句龟孙子,八郎怎么也不好意思吐出口了。 最后,它重重的哼了一身,别过了头。 龙君龙尾拍了拍八郎的龟壳,声音瓮瓮。 “丞相表现不错,机灵又镇定,还唤来了顾道友相助。” 祂顿了顿,声音瓮瓮幢幢。 “该赏!” 八郎满足了。 它的小眼睛不断的睨着龙头处的龙太子和龙太女。 哼! 瞧到没! 丞相该赏呢! 小南小北羡慕的瞧着大鳖。 大鳖忍不住昂了昂头。 今儿又是加官进爵的一日,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大鳖龟壳下的四肢动得更欢快了。 …… 江中没了波浪,细细碎碎的声音也不再有了。 顾昭偷听不到声音,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算了算了,该家去了。 小船在樟灵溪的江水中晃悠,江风吹来,凉意渐深。 长宁街,河边。 顾昭将手中的竹蒿插入水中,微微用力,竹蒿便牢牢的扎住了水底的湿泥。 小船被竹蒿固定,一动不动。 顾昭牵起绳索,利落的跳到了岸边。 她弯下腰,将绳索系在河岸边的杨柳树上,杨柳的枝条垂在水中,风来,它往上,风往,它又往下。 如此上下,撩动了水波。 “哗啦,哗啦……”似有水声。 顾昭侧头看了过去。 只见河里一个长发湿漉漉的女子,此时正张着嘴去就柳枝带动的水珠,似乎是察觉到了顾昭的目光,她停了动作。 女子侧过头,目光缓缓的朝顾昭看了过来。 在她的手边,一个百子戏耍的妆奁漂浮在水面上。 女子湿漉漉着头发,眼睫动了动。 沾染在上头的水珠簌簌滚动而下,明明不是在哭泣,莫名的却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让人的心头跟着那水珠一颤。 然而,和那纯情得让人怜惜的小可怜面容不一样,她穿着一身月白云袖长袍,月光下,衣襟上蝶恋花的绣纹漾着柔柔的光晕。 江水将那薄纱似的月白云袖长袍浸润,勾勒出曼妙的好身姿,透出里头玫瑰红的小衣。 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任谁瞧了,都得血脉贲张。 顾昭捂住鼻子。 糟糕! 这是个大妖精嘞! ……
第60章 月亮的影子倒映在水中,江波微漾,又是一阵风来,风吹动了河岸边的柳枝。 水中,女子微微闭了眼睛,抬手将那湿漉漉的碎发往后顺了顺。 “道长。” 她的声音有些轻,有些气弱,却也似月夜下那一尾格外美丽的大鱼。 听到人声,大鱼倏忽的摆了个尾,尾巴撩动水波,娇媚中带着几分勾人。 顾昭手中摸到干爽的鼻子,放下心来,随即眉眼倒竖,先发制人。 “说!这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干嘛?” 女子受惊,妆奁盒子也跟着动了动。 她怯生生的瞧来,神情委屈。 “我没干嘛……” “我,我在喝水罢了。” 又是一阵风来,风撩动柳枝,柳枝带起江中的河水,女子伸手将那江水掬起,月白云袖的宽袍下是白腻如玉的手指。 她凑近那柳条,喝了喝上头的江水,目光朝顾昭看来,示意她没有撒谎。 顾昭快快的将绳子缠绕好,又扎了个结,这才起身,抬脚走到河边。 …… 河边。 顾昭站在岸上的石头上,女子淌在水中,江波微漾,带动她的衣物也跟着漾了漾。 女子抬眸和顾昭对望。 顾昭怔了怔,心叹,当真是红颜薄命啊。 …… 两人对望了片刻,顾昭的视线往旁边看去,最后落在那斑驳的百子戏耍妆奁上,问道。 “你是丹娘?” 她迟疑片刻,又道。 “你又偷跑了?” “没没没!”冯丹娘连连摆手。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觑了顾昭一眼,无奈道。 “道长,我真就是来喝水的。” “这样啊。”顾昭点了点头,神情若有所思。 坊间有云,因水而亡的人会化作水鬼,水鬼无法入轮回道重新投胎,只有找替后,方能解脱。 令人意外的是,水鬼常年潜居水中,喉中却似沙漠之人一般干渴难耐,它周身都是水,却无法饮用分毫,只有柳枝撩拨的江水,才是水鬼能够喝到的。 …… 想到这,顾昭手诀一翻。 这里是顾家屋后的河道,离顾家不远,顾昭伸手便将家中灶间的一个水囊摸了过来。 之前她逗小南小北的戏法便是这个,只是那时,她特意拿了个袋子做遮掩。 顾昭一手拿着水囊,一手牵起柳枝。 她将柳枝撩了撩江水,江水似一道水柱一样朝水囊的开口处涌去,直到水囊肚鼓饱饱,顾昭才松了柳条。 柳条晃晃,重新跃到半空中,随风微动。 “给你!”顾昭将水囊丢到冯丹娘的手中。 冯丹娘下意识的去接,这一接就接了个瓷实。 她怔愣了一下。 “道长,这是……” 顾昭站了起来,准备家去。 “哦,这个啊,我在上头画了道符,所以你能够碰到,里头的水喝完了,你再来寻我吧。” “道长……”冯丹娘抱紧了怀中的水囊,目露感激的朝顾昭看去。 顾昭冲她挥手,“好了,我家去了,你也早些时候回去,龙君和八郎已经回去了。” 分别之前,顾昭又看了一眼丹娘,目光落在她旁边的妆奁上,心里叹了一声。 这般貌美的娘子。 怎地就红颜薄命了。 还是成了那等需要找替才能入轮回的水鬼。 冯丹娘目送顾昭的背影,待他不见踪迹,这才拧开水囊喝下一大口。 这一喝下,她眼睫簌簌而动,似有百感交集。 “真畅快啊。”冯丹娘喟叹一声。 …… 随着“哗啦”一声水响,百子戏耍图案的妆奁缓缓的往水中沉去,月夜下,那月白云袖的动人剪影也不见踪迹。 杨柳枝条随风晃动,撩起水波点点。 …… 长宁街,顾家。 门口挂了一盏桑皮纸灯笼,里头的烛火涓涓留着烛泪,照亮了顾家门庭。 顾昭小心的推开院门,烛火将她的影子拉长。 院子门发出吱呀的一声,沉寂的夜里,声音显得有些刺耳,顾昭连忙放轻了动作,轻手轻脚的阖上院门,探头朝周围看去。 此时接近寅时,往常这个时候,她也该敲五更天的梆子了。 东厢房有动静声传来,那是老杜氏准备起身,烧煮一家人的早膳和热水。 顾昭猫着腰,动作灵巧的钻回了自己的屋里。 “累死人了。” 她爬上床,薄被一裹。 没有被人发现夜里偷溜出门,顾昭心下一松,不过片刻便坠入了沉沉的梦乡。 …… 这一觉,顾昭睡到了日晒三竿。 “大黑,昨晚和表哥一起打更还顺利吗?” 也不知道大黑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时正窝在角落的素伞里。 大黑哼哼,“汪汪!” 还成,也就那样吧。 顾昭意外,“你怎么不回灯笼里了?” 大黑一下就炸毛了。 “汪汪汪!” 打更便罢了,休想让我和那臭猫在一个屋! 顾昭:…… 成吧。 …… 顾昭推开屋门,觑了一眼角落里的素伞,摇头感叹道。 “老祖宗说得对,驴马不共槽,猫狗别同窝,唉,我真是太难了。” 大黑重新趴回素伞之中,听到顾昭这话,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瞎说! 明明是它比较难! …… 卫平彦巡夜打更了一夜后,有些喜欢上这样夜里在外头胡走的日子,而且还有银子拿。 当下便去寻了顾昭,商量道。 “表弟,你这几日是不是特别的忙?” 院子里,顾昭拿帕子将竹竿擦了擦,又寻了两个三角架子将它架在上头,准备晾晒衣物。 闻言随口应道。 “还成吧。” 卫平彦有些急了,“不是,你不是还要给王娘子扎纸人吗?应该很忙的吧。” 顾昭停了动作,侧头看了过去。 “表哥,你想说什么?” 卫平彦有些怵顾昭,吞了吞口水,有些支吾模样。 顾昭好奇:“表哥,我发现了哦,你有些怕我呢,为什么?”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道。 “我瞧过去也不凶啊。” “凶!”卫平彦嘟囔,他对上顾昭黑白分明的眼睛,撇过头,有些羞赧模样道。 “你和娘一样凶!” …… “外甥像舅,侄儿肖姑,唔,我生的有几分像姑妈年轻时候,这很正常的。” 顾昭又摸了摸脸,和卫平彦认真解释道。 卫平彦:“没呢,你就杀鱼时的模样像我娘,一样凶!瘆人得很!” 他吞吞吐吐。 “……而且,我都听说了,你还会剥人皮。” 顾昭哭笑不得,她可算知道为何表哥都躲着她了。 顾昭张嘴正想解释,倏忽的好似想到什么,又把话吞了回去。 唔,当个吓人的表弟也不错。 起码还可以使唤表哥呢! 想到这,顾昭点头,眉目严肃道。 “没错,其实剥人皮比鱼皮还要好剥,稍稍用点力气,那人皮就崩的一声,裂开了。” 顾昭比划了一下动作,卫平彦两股颤颤,看着顾昭的眼神都不对了。 顾昭瞧了眼卫平彦,暗道别把表哥吓坏了,当即转移话题,问道。 “对了,表哥,你寻我有什么事吗?” 卫平彦神情蔫蔫,“没,我就是想说,表弟你太忙了,这几日夜里,就让我帮你巡夜打更吧。” 他顿了顿,忍下满心的心痛,撇过头,口是心非道。 “当然,那月奉的银子还是得你拿着,我,我这就是一家人帮个忙罢了。” 顾昭感动了。 果然是自己的表哥,亲的! 活儿他干,银子她拿。 这是怎的一番兄弟情义啊。 她搁下手中要晾晒的衣物,看向卫平彦,真情实意道。 “那就多谢表哥了。” …… 卫平彦看了一眼重新做活的顾昭,垂头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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