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在。” 司翎轻轻打了个响指,指尖亮起一道白色的光,光芒照耀之处,除了四周灰黑色的水泥墙壁,一滴一滴渗着不明液体的天花板以外,空无一物。 司翎向指尖注入更多的神力,直到白色的光芒近乎将房内照彻。完全密闭的房内,腥臭腐化的空气刺激着鼻腔,宁雅紧紧蹙着双眉:“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天花板远低于正常的高度,不像是在阁楼,更像是在地下。水泥地上积着薄薄的灰,可见这个房间并不经常使用。唯一的房门前,杂乱散落的脚印难以分辨。 “只有这条路了。”带走楚惟的那股怨力直到这里就彻底消失了,而房内也没有别的出口,宁雅顿了顿,沉思片刻:“但,如此明显地留下痕迹让我们追踪……很难不怀疑,会不会是对方有意设下的陷阱。” “陷阱就陷阱吧。”门没有锁,司翎扶上冰冷的金属把手,放缓了动作,轻轻转动,“我想,就算是陷阱,你也会去。” 得到宁雅的肯首,司翎才终于推门而出,房门之外,无比熟悉的景色映入眼中,宁雅怔在原地,像是忽然被抽干了浑身力气。 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在纵深提出那个假设的时候,她虽没有反驳,心底却始终不敢仔细考虑,直到事实血淋淋摆在眼前,逼她不得不去面对。 灰绿色的墙纸上攀着金色的纹路,昏暗的走廊像是没有尽头般一味延伸。叫人窒息的死寂中,心脏一下一下抽动着。 世界那么陌生。 “怎么了?”司翎轻轻扶上她的单薄的肩,俯下身子,低声关切道:“是感受到什么了吗?还是这里太压抑了?” “我知道这个地方。”宁雅垂下视线,逃避般的眼神无处安放,“我想,我已经知道,死神究竟是谁了。” …… 凌晨,卯时未到,纵深便守在了伏翠路北。天色尚未破晓,仍似夜晚一般漆黑。空中游荡着蒙蒙的雾气,凉意袭人。 卯时三刻,天色将明未明,阴阳交界,地平线上泛出几分彩色,道路尽头,刺骨的冷风呼啸而出,朦胧的雾气缓缓散开,浮月之下,一座三层楼高的中式庙宇出现在树林深处。 纵深朝那庙宇走去,视线变得愈发明朗。恢弘的牌匾之上,赫然书写着城隍庙三个大字。 随着他的步步靠近,两侧不知何时出现的石灯一盏盏亮起,幽幽闪烁着,像是在为他指引方向。 红木质的大门沉沉打开,传出呜咽一般的低鸣。待他跨过门槛,大门又在瞬间紧闭。漆黑的大殿内亮起一根根火苗,为他照亮眼前的路。 绕过屏风,纵深见到了那尊足有两层楼高的城隍像。 与他印象中的城隍形象所差无几,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这尊雕像的眼珠子会动,嘴巴还能讲话。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洪亮的嗓音回荡在殿内,平添几分气魄。 “鄙人纵深。今日得以拜谒城隍大人,实乃三生有幸。”纵深毕恭毕敬地作揖行礼,浑然一位虔诚的信徒。 “你一生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复有何求?” 想不到这位城隍大人还能看出他生活富足,纵深挑了挑眉。不过,能够幻化出这偌大的城隍庙,想必确实是有几分实力。 虽不知躲在这雕像背后的是何许人也,但显然不会是寿神本尊。同为神明,不可能感知不到同类的存在。为了获取寿神的下落,纵深只好陪他演一演这出拜谒阴官的戏码。 “鄙人平素便积德行善,乐善好施。唯一能令我忧愁之事,就是寿命太短。” 纵深哀叹一声,努力挤弄着眉眼,做出满面愁思,急切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倘若生命只剩下这么几年,拥有再多的钱财又有何用?” “你怎么知道,你的寿命只剩下几年了?” “那您说,鄙人的寿命还有几年?” 城隍那双巨大的黑色眼瞳缓缓移动,直直注视着他。停留片刻,却忽然有些激动,雕像泥塑的肉身颤抖着,像是快要崩裂。 “大胆!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纵深双手插着西装口袋,淡定挑着眉眼,看好戏一般欣赏着眼前一幕。 城隍的右臂沿着肩膀猛地坼裂,瓦块砾石应声砸下,手掌如魔爪般向他伸来,“不可能、这不可能!你的寿命绝非凡人……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纵深轻笑一声,取出那张请帖,炫耀似的夹在两指之间:“难道……不是您邀请我过来的吗?” 那近乎一人高的手掌眼看就要将他捏碎,只见男人面不改色,轻轻眨了眨眼,彻亮的白光便从体内爆发。泥塑的右手在瞬间化为灰烬,散落一地。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位素未谋面的故人,盛情邀请我来到这里。” “你、你什么意思?!” 周遭的气流骤然一变,下一句话分明已经挂在嘴边,纵深却硬是吐不出半个字来。 时空像是停止了流逝,强烈的压迫感几乎令他窒息,陌生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纵总,或者该叫你……财神大人。” “说来惭愧,这些日子我不在小雅身边,她受了你不少照顾。若是条件允许,我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同你见面。”
第13章 ◎你最好别打小雅的主意。◎ 那话音就落在身后数米,只要稍稍转头,就能看见声音的来源。可在对方强烈的法力压迫之下,纵深连半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不用紧张,我不是你的敌人,也不会伤害你。毕竟,小雅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男人轻笑两声,语气不疾不徐。缓步绕到他面前,纵深才终于看清他的面容。 阴郁的双眼,瘦削的下颚,以及标志性的黑发,在还没有沾上这些鬼神之事,只把自己当做一介凡人之时,纵深就已经认识这个人了。 夜氏的儿子,纨绔圈子里不合群的异类,夜家亿万家产唯一的继承人,夜舟。 这些年夜德彦深居简出,对自家公司的经营几乎不闻不问,经济效益自然表现平平。之前顺藤摸瓜查到夜潭公馆的时候,纵深就猜测,这人成天躲在自家不见天日的庄园里,说不定就是在研究这些鬼神之事。 “我今天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处于好意。但初次见面,我想,我大概很难取得你的信任。” “我知道,你们在调查我父亲。”夜舟冷眼打量着纵深,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很巧,我也是。” “但你们太过天真,怨力之类的小把戏,他早就玩腻了。” “你面前的这个假城隍,名叫范乐山。只是个受人蛊惑,做着神仙梦的傻子罢了。真正在背后操纵一切的,是夜德彦。没有城隍这层皮,范乐山简直胆小如鼠,所以我特意出现在这里,建议你留他一命。严加拷打,想必能问出不少东西。” “还有ᴶˢᴳᴮᴮ,你最好别打小雅的主意,否则……” 扔下没头没尾的一句威胁,夜舟随着黑雾隐去,压迫感骤然消失,好像他从未来过。 重新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纵深的脸色相当难看。活了快三十年,敢在他面前摆架子的人可不超过三个。 不请自来,说走就走,一上来就动用神力强行压制,不就是想给他来个下马威么?还管她叫小雅?一副和她很亲密的样子,做给谁看? “唔……发生了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被毁掉了一只手臂,城隍颤抖着从宝座上站了起来,愤怒地抬起脚掌,作势就要把纵深踩在脚下。 “啧。”纵深有些不耐烦,对着城隍举起右手,向前猛地一推,刺眼的白光冲击在雕像表面。光芒所及之处,雕像陷入静止,直到挣扎的呜咽都消失殆尽。 当然,作为遵纪守法的热心市民,他可没有凶残到要人的命,只不过是剥夺了他对雕像的控制而已。 果然,一个身材圆润的人影从雕像身后颤颤巍巍跑了出来,普通一声跪拜在纵深面前:“求您饶命,求您饶命!这一切都是受人指使,和我没关系啊!” “站起来。”纵深冷哼一声,抓过胖子的衣领,二话不说带回了神界。 杀是不可能杀他的,但就这样按部就班地向他逼问幕后主使,搞得像是在按夜舟的吩咐做事一样。 把被吓得神志不清的范乐山扔在了门口,纵深独自推门进了办公室,拉了条椅子坐下。 宁雅和司翎已经在大厅等他,两人的脸色都有些沉重,“楚惟还是没找到?” “嗯。”宁雅略带疲惫地应了一声,倒了杯水,轻轻推到纵深面前,“不过,我大概已经知道,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了。” 纵深若有若无地笑了笑,意味不明:“夜德彦?” “没错……你怎么知道?”宁雅有些意外,“城隍庙里发生什么了吗?寿神的下落如何?有消息了吗?” 纵深朝门口招了招手:“进来。” 办公室的大门缓缓敞开,范乐山双手扒着门框,小心翼翼朝里头探着脑袋,“各位大神,叫、叫我吗?” 他刚才眼睛一闭就来到了这里……妈呀这里该不会是天堂吧?!他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这位是……?”接触到范乐山身上的气息,司翎感到有些别扭。明明绝对不是个神,却又浑身散发着独属于神明的味道。 “说吧。”纵深淡淡瞥了他一眼,神情刻薄:“倘若解释地足够诚恳,或许还能考虑放你回到人间。” “我说我说我说!”范乐山眼泪糊了一脸,朝着眼前三位活神仙一人一个叩首,“小人姓范名乐山,原本只是个做做水产生意的小人物,这两年行情不好,生意一直没什么起色。” “我这个人又特别信神,逢年过节都会去财神庙里烧上几炷香,可是一直也没什么效果!不知道这财神爷到底咋回事。” “噗。”司翎捂着嘴,差点没憋住笑意,偷偷瞄了眼脸越来越黑的纵深。 “去年我搬了家,发现附近有家挺高端的公馆。据说那边有不少上流人士出入,我平日里没事干了,也会去里头消遣消遣,心想着能蹭蹭这些有钱人的财运也好。” “有一回从财神庙回来,路上还丢了两百块钱,我郁闷死了!去公馆喝了点酒,就开始说什么‘做梦都想当神仙’,‘要是由我来做神仙就好了’之类的胡话。” “你们猜怎么着?刚说完,就有一个带着墨镜的瘦小伙走了进来,说他那里有一份做神仙的差事,问我想不想干!我喝得烂醉,心想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当场就同意了呀!然后、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各位大神、各位大神可千万别错怪我啊!” 宁雅扶了他一把,没让他继续磕头,却也没允许他起身,“找上你的人是谁?你又是如何拥有神力,当上假城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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