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伸手示意了一下几个营地:“这里这么多人,万一出事,只能选一个带出去,我会选昌东,不是因为我跟他多有情分,而是因为他最有用。” “我有七成活命机会的话,再加上他,可能会提到九成。” “你说情愿当我的跟班,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啊,不是侮辱你——如果现在安全太平,养条听话的宠物狗当然挺好,处处顺你心意;但如果危机四伏,你也希望自己脚边跟着的,是满嘴獠牙的狼狗吧?” “你看看你自己,像只没爪子的鸡,对我有什么用?排个序的话,昌东之后,我选灰八,他够狠,灰八之后,我选孟今古,他至少有力气,你呢?” 她伸出手,拍拍肥唐被掴得微肿的脸:“我也觉得这个地方会出事……也许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肥唐喉结滚了一下,身子都僵了。 “不过也不是没希望,想突破狼群,得比狼更狠,不想死的话,就拼命把牙长出来——到那个时候,你不用投靠我,也许我还要挖空心思去拉拢你呢。” —— 近傍晚的时候,Simon团队的拍摄告一段落,灰八的四组人也先后返回。 看灰八的人归来如同看戏,麻袋瘪着出去,又瘪着回,回来一组垂头丧气,再回来一组骂骂咧咧。 唯有往西去、豁牙领队的那组,虽然麻袋也是空的,但几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微妙,人也成了锯嘴葫芦,不声不响就进了帐篷。 昌东回来得最晚,车子开进来,正是饭点:灰八的营地大锅烧灶热气腾腾,孟今古那头则是城里人式的气罐小灶…… 至于叶流西,她根本没做饭的打算,裹着棉衣坐在帆布椅上,边上亮着营地灯。 下车一问,才知道灰八来过了,还是照例,待会会差人送饭过来。 昌东的这一天,两三句话就向她交代了:“没什么收获,肥唐说的车辙印我也去看了,他没撒谎。另外,有件很怪的事他没看出来……” 之前,昌东觉得自己进来时的车辙印是天然的路线,只要循着走,就不会出错——然而事实是,往外开了一公里多,他的车辙印就已经没了。 “肥唐大概没细看,觉得车轮胎印都一样,但我的胎是定制改装的,胎纹不同——开出没多远就断了,断得很突然,一点痕迹都找不出,剩下那些绕弯的车印,我感觉……不属于这个营地任何一辆车。” 暗影里,有个人忽然颤了一下,昌东细看才发现是肥唐,团头抱脑地缩在营地灯的背光面——昌东起初还以为是块石头。 他没好气:“你缩那干什么,不会坐到亮点的地方吗?万一再被拽走了,都没人看到。” 肥唐也不吭声,一副任人呵斥的样子。 叶流西权当肥唐不存在,她示意了一下灰八的营地:“他们今天应该有大收获。” “灰八告诉你的?” 叶流西摇头。 她问过灰八,他回答说:这一天白忙,一枚古钱都没捡到。 但叶流西多少了解灰八的脾气,如果真的一无所获,早就骂娘骂得全营地都听到了,现在非但没骂,心情还挺好,这会是没收获? 更何况,她问灰八今天吃什么,他回答,开荤,煮胡萝卜羊汤。 开荤呢。 昌东沉吟了一下:“如果他们找到的是钱也就算了,就怕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不承认,我也没办法。要不然晚上把他揪出来,我打到他说。” 昌东苦笑,到叶流西这,好像没什么是“打”解决不了的,他说:“这样也不太好……” 但怎么样才好,他也没具体的想法。 倒是肥唐,干坐了一会之后,不声不响起来,拎了行李,又往灰八的帐篷去了。 刚到门口就被灰八的人拦下了,豁牙的声音最响:“呦,你还在啊,我以为你回家找你妈抱抱去了呢,就你他娘的蚊子胆,滚远点吧。” 众人一阵哄笑。 昌东听见了,犹豫了一下,想把肥唐叫回来,叶流西没让:“别,随他,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就听肥唐扯着嗓子吼:“怎么了啊,是不是我给你们指的道让你们来的,啊?胆儿小怎么了?我一个倒腾古玩的,我他妈会看就行了,就这双眼,随便一个东西拿过来,我认得出是哪朝的、值多少钱,你能吗?” 豁牙居然没话说了,过了会,不知道里头的人说了什么,帐门掀起,肥唐居然被放进去了。 —— 跟前一晚一样,吃完饭不久就起风,风一起,所有营地立马不见人,进帐的进帐,上车的上车。 车里空间逼仄,不适合刻皮子,昌东拿册子垫了纸,用描线笔细细起稿。 叶流西闷坏了,离惯常的入睡时间还早,她又没消遣,除了间或打击昌东。 ——你整天刻、刻、刻,有这功夫,不能锻炼身体吗? ——昌东你没什么朋友吧?也是,人孤僻,爱好也古怪。 ——一个皮影3000多刀,你已经近视了吧?等你老了,你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昌东任她说,偶尔从后视镜里看她,她真是无聊至极,一会盘腿,一会躺下,后来终于安静下来,自己拿个眼线笔在那描眼线。 描好了,凑到昌东面前,手拨开头发,头往边上一侧,说:“你看。” 她居然在眼角处画了只蝎子,行笔纤细,螯足高举,整只蝎子随着她眼睫的轻眨微颤,简直像是真的。 习惯使然,昌东下意识说了句:“蝎尾有勾针,再勾长点,会更好看。” “是吗?”叶流西顺手把眼线笔递给他,“勾。” 昌东接过笔,眼线笔是液体的,刷尖吸饱了墨色,勾画不能手抖,否则痕迹会歪拖。 他低下头,看到她长睫根根翘起,睫根水润。 车窗上忽然传来笃笃敲声。 揿下窗,居然是肥唐。 他冻得哆嗦,衣领竖起,一张脸恨不得埋进去:“东哥,灰八他们今天,挖到个棺材……” 也不是挖,据说是豁牙和同伴一语不合打起来,拿铁锨互砍,一个失手,铁锨把灰白色的雅丹土台硬生生豁下一块,里头黑黝黝的,居然露出棺材的一个角! “说是人手少,挖得进展太慢,回来合计了下,连夜又去了……还给我看了手机拍的棺材上的画,问我是什么年代的,我偷偷拿蓝牙转过来了,风格看,有点像汉代的画像砖……” 他从兜里把手机摸出来,递给昌东看。 图片一放大,像素就嫌渣,这种画法,人都是轮廓古朴的墨块,没有细节勾勒表情,一切情态只能用肢体表达。 昌东依稀辨出,画的是行路图,上头的人个个身披枷锁,有人艰难前行,也有人……扭曲着倒地。
第26章 皮影棺 白龙堆的怪事,一定不是无关紧要的,昌东问肥唐:“灰八他们都去了?” “都去了,悄悄走的,不想让人知道,大帐里留了两三个人看家,我说我撒尿,溜出来的……东哥我回去了。” 昌东叮嘱了句:“晚上要小心点,这里不是很太平。” 肥唐嗯了一声,缩着脖子走了,没敢看叶流西,被她教训了之后,他总有点怕她。 昌东转头看叶流西:“看看去?脚好走吗?” 叶流西已经提了刀在手上:“不好走又怎么样?你又不会背我,我自己克服吧。” 昌东想笑,又觉得她说得也对:谁大半夜的跟踪别人,背上还背一个啊。 —— 晚上不比白天,不好查看地上的痕迹脚印,灰八他们走了有一阵子了,出了营地,一时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追,昌东说:“你等我一下。” 他环视了一下身周,几步冲到一个土台边,长臂上攀,脚下借力,身子轻得很,几个纵窜,就站到了土台顶。 叶流西仰头,看到他往各个方向查看,然后放低重心,很快滑窜下来:“这边。” 灰八他们走得并不快,一路晃晃悠悠,没几分钟,两人就吊上了尾,并不靠近,只远远跟着。 叶流西这才问他:“练过?” 昌东没立刻反应过来:“什么?” 叶流西伸出手指,比划了个往上的动作,说:“咻……” “玩过一阵子跑酷,说到打架的功夫,只是二流,比不上全国三届武术冠军。” 全国三届武术冠军…… 叶流西觉得挺耳熟的,她肯定在哪听过。 灰八他们停停走走,偶尔在土台边找记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里的风更猛,雅丹群间穿梭回流的怪声也更诡异,叶流西几次回头去看,冒出个想法,心里毛毛的,觉得光吓自己不好。 “我给你讲个恐怖故事啊。” 昌东紧盯着前头的人,随口应了声:“嗯。” “有一男一女,深夜去跟踪一队人,男的速度快,女的落在后面,跟着跟着,女的突然被什么东西拖走了!但男的不知道,还一直往前跟……” 昌东猝然停步,叶流西没留意,险些撞上他后背。 她啧啧:“是不是怪吓人的?还有更吓人的,就是男的身后一直有人跟着,他还以为是那个女人,但其实不是……” “手。” “哈?” 昌东伸手出去,和她掌心对覆,然后握住:“我胆小,我怕待会身后跟的真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叶流西的目光从两人交握的手上掠过:“说到手,我又想到一个,就是男的一直拉着女人的手,其实……” 昌东狠攥了一下她的手。 她终于不讲故事了。 …… 走了约莫半个来小时,到达目的地。 风大,昌东带叶流西避在临近的土台后,探头去看,大致数了数,连灰八在内,九个人。 土台群里灯光乱晃,一切都粗糙,但井井有条:几柄铁锨顶上绑了揿开的手电,挨靠在不同位置,把场子照得雪亮,灰八是监工,安排了两个人爬到高处放哨,剩下的三人一组,分了两组,轮流干活。 一时间,除了风声,只剩下铁锨劈砍土台的声音,以及灰八时不时的呵斥:“慢!慢点,别把棺材面划拉坏了,没看到有小画儿吗?有画就是艺术品,值钱!” 昌东看得分明:那个所谓的棺材,位置在土台半腰,深嵌进去,得一点点往外凿挖。 叶流西有点奇怪:“这不叫棺材吧,棺材应该是埋在地底下的,这算是地上了吧?” 没错,离地差不多半人高,都算不上“入土为安”。 昌东低声说:“还有,这个棺材面真的就是木板,这跟当地的墓葬习惯不太一样……” 就拿小河墓地来说,棺木大多裹牛皮,专家解释说,是现场宰杀活牛,然后剥皮包裹棺木,下葬之后,牛皮因为干燥,会不断收缩,而沙子又会把血以及所有水分吸干,这样可以尽量完好地保存尸体——古人迫于恶劣的环境想出这个法子,但的确实用,后来发掘墓地的西方探险家都对此颇为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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