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时半会没找到迎宾门也没关系,门会向你走。 —— 陆续又来了两拨人,一拨人开三轮摩托车,突突开进来的时候,肥唐还以为是拖拉机进村,另一拨人赶毛驴拉的木头车,驴背上窝着一只芦花大公鸡。 大概是赶路劳累,这两拨人都不太热情,也没有跟铁皮车乘客搭讪的心思,各自凭票找房,流水样从几人身边经过——肥唐觉得己方真像河中央突兀长出的几杆芦苇,水过去了,芦苇还在。 真是尴尬。 好在没过多久,01号房就完事了,那两个年轻女人走了出来。 看到几个人还杵在空地上,其中一个女人奇怪地问了句:“你们怎么还不入座啊?” 昌东回答:“我们是有急事,临时来的,没有办票。” “那有特别腰牌吗?方士牌,或者羽林卫的羽翼牌,都可以。” “没有。” “你们从哪来?” 昌东这才想起,他连姓赵的人住在哪个市集都不知道:“……不方便说。” “去黑石城找谁?” “姓赵的。” “赵是黑石城的大姓,姓赵的人多了去了,没有成百,也有上千,你找哪一个?” 昌东说:“权位最高的那个。” 他自己都有点掰扯不下去了。 那女人回头,和自己的同伴对视了一眼,然后说:“你们带上行李,先跟我们来吧。” 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吉凶,昌东回头朝几个人看了一眼,那意思是:走吧,留着点神,带上家伙。 —— 两个女人在前,起步落步,都是水渍脚印,后头跟摇摇晃晃的镇山河——这是肥唐的主意,他表示镇山河开路,自己才有安全感。 一路走,穿过走廊,步上楼梯,上到最高的楼,进门的时候,昌东留意看了一眼。 门上没有房号。 屋里没什么家具,只有几张围圈的转凳,虽然木制,但是仿酒吧吧台凳的风格,一根木柱连着凳座,坐上去了,可以升降,也可以四面转。 前头说话的那个女人请他们入座:“几位可能也听说了,蝎眼的人已经混进了黑石城,为数还不少,所以上面有交代,来历不明的人,我们都要严加盘查。” 果然自以为是的忽悠是行不通的,昌东硬着头皮坐上凳子,凳子比人多,连镇山河都分到了一张:它可真是淡定,到了哪儿都像到了窝,天生就带四海为家的气质。 那个女人吩咐同伴:“把姐妹们叫来。” 姐妹们?肥唐心里打了个突,感觉像是进了蜘蛛洞,待会就会有花枝招展的女妖往身上扑了。 过了会,门被推开,又进来七八个穿迎宾服的女人,领头的四十来岁,颧骨高起,面色严肃得像个男人。 她吩咐人关上门。 门一关,肥唐就觉得整间屋子都在移动,隐隐还能听到齿轮咬转的声音。 那个领头的女人开口,声音又沉又哑:“麻烦大家坐正,挺胸抬头,摘下帽子、口罩。” 话音刚落,旁人倒还了了,反而是镇山河,鸡胸一挺,脖子昂得不能再高了。 妈的,有你什么事儿,肥唐真是纳闷了。 领头的继续:“希望各位配合,否则被扔去喂水蛇就不大好了。” 房子还在移动。 那些女人走过来,基本上是二对一,两个人围住一个人,前后左右地看,叶流西被看得好不自在,正想说什么,忽然发现,这些人的眼睛不大对劲。 瞳孔像万花筒的色块,在灰、白、黑之间不断翻转。 她有点瘆得慌。 领头的问:“你们住哪个市集?” 昌东答得模棱两可:“上一站住小扬州。” 领头的转脸看他:“我问的是户籍,在哪个市集?” 昌东沉默。 领头的语气不善:“说话!” 话音刚落,就听哗啦一声,屋顶向两边翻开,露出只有疏落几颗星的夜空。 昌东还是头一次见到一语不合就拆房子的,而且还是拆自己的房子。 领头的语气严厉:“你们的户籍在哪个市集?” 昌东想了一下:“小洛阳。” 屋里静了一会,没了屋顶的房子,风声简直是在头上滚,领头的问出第二个问题:“小洛阳的方士长叫什么名字?” 昌东答不出。 领头的咄咄逼人:“说话!” 又是哗啦一声,这一次,有一整面墙翻垂了下去。 触目所及,丁柳失声叫了句:“东哥,我们是在……” 不用她说,昌东看到了,这房子被一根长长的收缩杆送伸出来,距离那片村落已经很远,脚底下,隔着一层地板,水声回荡。 他们这干人,显然是连人带屋,已经被送到水面上空,正颤巍巍地孤悬。 领头的吼他:“你是哑巴了吗?方士长叫什么名字?” 叶流西大怒,刷地站起身,想往昌东那走:“你吼什么吼?不知道!户籍没有!” 边上的女人过来拦她,她伸手狠狠一推。 这一推,手感太奇怪了,细一回思,脑子里嗡嗡响:触手一片绵软,那女人根本没骨头! 领头的慢慢转身,与此同时,剩余的几面墙板也翻垂了下去。 风大起来,吹得人东倒西歪,地板下头像是装了滚珠,左摇右摆个不定,丁柳头皮发麻,两手死死攥住凳边,肥唐上下牙关格格打架,高深不动声色,看半开的行李包,又看围住自己的两个女人。 他把工兵铲放在包里了,待会如果真打起来,他应该能够第一时间拿得到武器。 那个领头的盯住叶流西,嘿嘿笑起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下头忽然水声大作,有一条巨大的水舌,瞬间卷了上来。 原来“水蛇”不是蛇,而是舌头。 肥唐只见到叶流西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凉软的透明异物裹住,咔嚓一声,是凳柱断裂,整个人身不由已,向后跌去。 变起突然,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丁柳冲过去抓肥唐,但水舌速度太快,她扑了个空,向着地板边缘直翻下去,昌东一矮身滑过来,单手抓住她脚踝,另一手抓住凳柱,高深俯身抡起工兵铲,锋利的铲尖狠狠上撩过身边一个女人的小腹。 叶流西则直扑那个领头的,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了这个人,不愁其它人不老实。 那个领头的躲也不躲,被她硬生生扑在地上,叶流西正想说话,身侧忽然响起水声,她急转头—— 是高深割伤的那个女人,水正从她腹部直泻而出,而那个女人,像张软皮样瘫倒。 那个领头的忽然说了句:“好了。” 叶流西低头去看,领头的瞳孔骤然顿住,一片灰白,一两秒后,慢慢恢复自然,语气平和:“好了,可以了,你们已经通过了。” 什么意思? 叶流西有点发怔,近身不远,高深正和昌东合力,把丁柳给拉上来。 领头的说:“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过迎宾门,进黑石城了。” 叶流西咬牙:“那我朋友呢……” 话音未落,耳边传来丁柳又惊又喜的声音:“肥唐!” 是那条水舌又升上来了,肥唐蜷缩着被裹在中央,屁股底下还坐着木柱断裂的吧台凳,整体像根花卷里裹着的香肠——水舌一松,他湿淋淋滚在地板上,大声呛咳。 四面墙,还有屋顶,迅速翻起合拢,屋子在往回平移。 叶流西松开那个领头的,忍不住看向脚边,先前被高深伤到的那个女人,只剩地上的一套迎宾服了。 一声轻震之后,屋子归位。 领头的脸上泛起笑意:“几位可以去用餐了,我们会准备客房,你们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就可以过迎宾门了。” 高深忍不住指地上那套衣服:“我伤……杀了你们一个人。” 领头的很客气地回答:“没事,只是破了套衣服。”
第73章 黑石城 一大桌子菜,热气腾腾,比前一晚看到的还要丰盛许多。 那些女人嘴里套不出话,问,她们只是笑,逼,根本无所畏惧,客气地说一声“慢用”,也就退出去了,身后只留下两行水渍脚印。 这根本也不是人,昌东有些没食欲,一干人中,反而是肥唐袖子一撸,大快朵颐:“吃,不吃白不吃!” 他被水舌裹下水时,以为自己死定了,忽然又被囫囵送回来,简直醍醐灌顶:原来死也就是眨眼之间,他之前居然花那么多时间去“怕死”,简直蠢到家了——那些时间,用来吃吃喝喝也好啊。 于是抓住鸡腿,啃得气势汹汹,浑然不顾一边的镇山河正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还时不时抬头劝其它人:“吃啊,没毒,真想对付我们,刚在水上,我们就都报销了,反正也想不明白,不如吃个痛快,咱都多久没碰过大鱼大肉了?” 话糙理不糙,筷子终于一双接一双地拈起来了。 丁柳正吃着,忽然想到什么,噗地笑出来了:“东哥,你是不是不会说谎啊?刚那女人逼你说话,你答得真是蠢萌蠢萌的……” 昌东说:“你聪明,你当时怎么不说话?” “我编瞎话天一句地一句的,容易穿帮,再说了,你多稳啊,我西姐更不行,两句话没过就发飙了。” 她学叶流西说话:“吼什么吼?不知道,户籍没有……” “哎呦西姐,这么护着我东哥呢,人家吼他两句,你就心疼了。” 叶流西哼了一声。 她都没吼过昌东呢,那些女人倒来劲了,打量她是吃素的? 昌东笑,手从桌子底下伸过去,覆住她手,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轻擦了两下,又收回来。 叶流西低头吃菜。 气氛一旦松动,也就不避讳去谈正题了,肥唐问高深:“哎,老高,你专业,你说那些女人,是什么玩意儿啊?” 他怎么就专业了?高深嘴笨,又解释不清,真是硬生生被架上了这个位置下不来了:“跟水有关吧。” 肥唐说:“真怪,莫名其妙就给咱放行了,跟上次一样一样的……东哥,你还记得吧,上次咱们被困在车库里,我还以为要把咱们咔嚓呢,结果盖门一开,得,没事了。” 丁柳灵光一闪:“哎,那次好像也是西姐发脾气,我记得是揪人家衣领什么的。” 肥唐一拍桌子:“对,这次是西姐把人扑倒了,西姐的愤怒真是终极大杀器,比小柳儿的头还好使,西姐,你干脆后面一路发飙好了,咱们肯定会畅通无阻的。” …… 昌东看了一眼叶流西。 有些笑话,其实不怎么好笑,他直觉,事情还是跟叶流西有关。 —— 给他们提供的客房是五间,虽然要么连挨要么对门,但在这种机关重重的地方,昌东还真不敢让大家分开住,万一大半夜时某一间房悄无声息移走了,上哪找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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