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盖到一半,腰间突然一紧,昌东睁开眼睛,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顺势搂带着她坐起来。 叶流西说:“你没睡着啊?” “只是闭上眼睛想点事情,哪那么容易就睡了?” “我是不是打扰你想正事了?” 昌东回答:“你不就是我的正事吗?” 叶流西让他说得心神一荡,正想说什么,目光忽然落在他手边摊开的册子上。 那两页写得密密麻麻,甚至有画线列明关系。 她问:“你理出什么来了?” 昌东反问她:“我和阿禾说话的时候,你也在边上听,你又理出什么来了?” 叶流西说:“就那些呗,一句句的,不是都说得很清楚吗。” 昌东看了她一会:“流西,你要是再这样不上心,哪天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叶流西笑嘻嘻的:“我怎么会死,我是南斗星罩护的人啊,再说了,我还有你啊。” 昌东面色平静:“但是我会死的,不止我,高深、丁柳,我们都会死,肥唐出事,已经是个教训了。” 他这么冷静地把“死”字说出来。 屋里这么安静,这话如此不祥,说出来,收不回去, 叶流西忽然打了个寒噤,她伸手搂住昌东,下巴抵住他颈窝,低声说了句:“昌东,你不要这么说。” 她搂得很紧,透着不容不让不准不许的执拗劲儿。 昌东心里一暖,把她拥进怀里,温存了好一会儿才转入正题。 “我们进黑石城之后,接连发生事情,每件事间隔的频度都很紧。” “第一晚,赵观寿把那么多信息倾倒下来,把人当填鸭去填;第二天,逛街被偷拍;第三天,肥唐被绑架;第四天,阿禾被放回来,江斩透过她跟我们谈条件,而赵观寿紧接着亮底牌……觉不觉得,好像一连几场紧锣密鼓的戏,都排布好了,让人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叶流西静静听着。 “事实上,我一开始甚至怀疑,那些绑架肥唐的‘蝎眼’,也都是赵观寿安排的。因为什么都是他们说的,肥唐被谁绑走,我们也没看到,尤其是,蝎眼的说辞,其实是从侧面证明了赵观寿的话,你发现没有?” 他示意叶流西起来,翻开那个册子给她看。 “赵观寿说,你是羽林卫的卧底,你爱上江斩,被江斩吊死,然后在沙暴里被救走。” “而青芝和江斩的对话里,你是羽林卫的卧底,你害他们丢了城,又死了上百个人,所以江斩准备把你吊死,但你在沙暴里失踪了。” “双方的说法里,最大的不同,只是到底是羽林卫吊死了蝎眼,还是蝎眼吊死了羽林卫。” 他拿起笔,在纸上花了两个有交集的圆,然后拿笔涂黑交集的部分:“一般而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听了两方说辞,叠加的部分应该就是真的了——蝎眼的话,大部分是赵观寿的重复,所以我起初怀疑,他们是一伙人,那个江斩还有青芝,都是赵观寿找人假扮的。” 叶流西直觉这儿应该有个转折了:“但是?” “但是,早上你们通话的时候,我留意观察过赵观寿,人有一些下意识的微表情,很难作假,他跟江斩,的确是对立的,他提出想杀掉江斩,接手蝎眼,不像是在说谎。” “而且,阿禾给我们描述了青芝的模样,她右手腕绕银链,左手有跟你一样的纹身,眼角还画了蝎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也画过——这给人一种感觉,你爱上江斩,一直在模仿青芝……” 叶流西差点跳起来:“我模仿她?这世上就没有值得我模仿的人,娘胎里也没有!” 昌东早料到她会是这反应,伸手滑进她衣服,在她腰侧轻轻挠了一下:“听人说话要有耐心。” 叶流西被他挠得腰身都软了三分,想想还是气不过,横过左腕给他看:“我一直觉得,这纹身是我身上最大的败笔,这种审美……还不如我腿上的烙疤,那个疤虽然难看,至少粗犷……” 要命了,为了贬低这个纹身,连烙疤都夸上了。 昌东把话题拉回来:“所以现在,出现了很矛盾的局面。” 赵观寿和江斩,确实是对立的,但在对叶流西的说辞上,两者偏偏又是一致的。 “如果选择相信他们,就等于承认了你的过去:你卧底,模仿青芝,爱而不得,和蝎眼有毁城之仇。” “如果选择相信你,就等于同时否定蝎眼和羽林卫——这两个死对头,真的没必要在你的事情上串供。” 叶流西脑子都木了:“那到底要怎么选?” 昌东反问她:“你要红茶还是牛奶?” “哈?” “选一个,要喝红茶还是牛奶?” 叶流西都不怎么喜欢,顿了顿不情不愿:“牛奶吧。” “为什么不要橙汁呢?” “你没给啊!” 昌东说:“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你被非左即右给局限住了。事实上,完全可以不止这两个选项。” “真相一定是最完美的,如果你觉得,目前的选项都有缺陷,不能让你信服,那么索性胆子大点,全部推翻。我们假设一种更极端的情况:蝎眼也好,羽林卫也好,至少其中有一个,或者两个全部,被设计入了局——也就是说,背后还有别人,设的是更复杂的局。所谓的你是卧底,你爱上江斩,你被吊死,都只是个能混就混的幌子,目的在于遮盖真正的真相。” 叶流西被他左一个“局”右一个“局”的,弄得脑子都晕了,忽然来了火:“这些人吃饱了撑的吗,信不信我去搅局?” 昌东说:“没错,该你去搅局了。” “你曾经说过,你一直被人设计着,朝某个方向走,以前不能反击,是因为看不到一点端倪,现在不一样了,江斩也好,赵观寿也好,这些跟你相关的人,都浮出水面了——流西,你该主动一点了。”
第83章 无字签 主动,反击,这类字眼听起来让人血脉贲张,做起来还得一粥一饭,摸着石头过河。 叶流西的第一步是走出院门,有意识地去查看这座羽林城,当然,不止自己一个人——她听了昌东的建议,带上了李金鳌和两只鸡。 昌东说:“说到底,这里是羽林卫和方士的地盘,你身边需要一个方士,而李金鳌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初赵观寿要借卧底为名抓走李金鳌,昌东把人保下来,倒并非完全出于信任,而是因为,他们一行人都是关外人,叶流西又把关内的记忆给丢了,想在关内做事,身边一定要拉拢一些人。 李金鳌这个人可用:土生土长的关内人,正儿八经的方士,沾带了显赫的老李家却又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一支,半瓶咣当,阅历却多,对方士大族既羡慕又嫉妒,想靠拢又无门。 昌东提醒叶流西:“我们现在暂时受到赵观寿礼遇,之前又为李金鳌讲了话,他心怀感激,把我们当自己人和可以投靠的对象——你要和他多聊聊,他的哪怕不起眼的一句话,都可能成为有用的信息。” 至于为什么带上镇山河和镇四海…… “溜鸡是出去散步的好借口,这两只鸡是重要道具,关键时刻,还能制造混乱,尤其镇四海,一个顶三。” …… 叶流西留心看羽林城的布局,分布图在心里渐渐成形:办公区、住宿区、操练区的位置排布,哪些地方畅通,哪些地方守卫森严,猛禽卫如何换班,巡逻队隔多久会经过…… 事无巨细,点滴入心。 李金鳌不知道她留心的这些玄虚,只以为是自己运气好,人家带他出来看稀奇,心里感激得不行,一路都在赞美,办公楼修得齐整、羽林卫的制服好看、路平不硌脚、花草都比别处稀奇……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夸不到的。 叶流西则随时引话套话。 “李金鳌,你以前,有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啊?” 李金鳌很诚实:“没有,我就是最近才认识流西小姐的。” 了解了,“叶流西”并不声名显赫。 “那江斩呢,你常听说吗?” “江斩那是老早就听说了,蝎眼头头嘛,说实在的啊……” 李金鳌压低声音:“虽然叛党绝对应该被剿灭,但是有时候吧,我对这个江斩,还是有点小服气的……” 叶流西眼眉一挑:“哦?” 李金鳌话都说出口了才发觉有点冒失,嘴唇嗫嚅着,有点犹豫。 叶流西给他吃定心丸:“我们是跟江斩对立,但不代表这个人一无是处,他要没点本事,蝎眼也不会这么壮大。” 这一下,说到李金鳌心坎上了:“对对,我也这么想的。看人嘛,要全面一点。你说啊,这个江斩,无权无势,还是奴隶出身,一步步到今天的位置,真是挺有手段的。” “奴隶出身?” “是啊,你没听过人家传吗,说他从小被卖在黄金矿山做苦工,就是黑石城附近的黄金矿山,那种地方,进去了就出不来,有人六七岁时就在里头挖金,一直挖到头发都白了,跟奴隶没两样……” “随便拐卖人当奴隶,这都可以?” 李金鳌觉得她是见识少了:“明面上当然是不可以,但是……嗐,黄金矿山是羽林卫和方士大族共有的,里头发生什么事,老百姓哪敢去过问啊,再说了,你家里人被拐了,你敢跑去黄金矿山要人吗?” 叶流西说:“我当然敢。” 她家里人是谁,不就昌东吗,把昌东拐去挖矿……一想就火大,她会把矿山都炸了。 李金鳌吃了她一呛,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顿了顿才继续:“后来就逃出来了……没准就是因为这段悲惨的经历,他才要反。” “在黄金矿山做工……很悲惨吗?” “当奴隶啊流西小姐,那可不是去上班,别的不说,一进去,就先要被那么滚烫的烙铁,哧一下,在身上烙个疤印,你说疼不疼?” …… 回到住处,叶流西第一时间去找昌东。 昌东冷静地听她说完:“你怀疑,你和江斩,都曾经在黄金矿山当过苦工?” 叶流西点头:“赵观寿说我曾被卖给人做苦工,而且我的小腿上,也有一个烙疤。” 昌东示意她往下说:“然后呢?” 叶流西动作迅速地把册子和笔推到他面前:“然后我就来听你分析了。” 昌东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伸手出去,捏住她下巴颌尖:“你这脑袋,现在就用来当摆设了是吗?” 叶流西斜睨着他:“当摆设也得好看啊,不然为什么有人看得目不转睛的?” 也怪了,昌东居然喜欢这种没羞没臊的调调:他也分不清究竟是因为她才喜欢呢,还是一直喜欢而不自知。 他把她圈拢进怀里坐下,低头吻蹭她耳边:“你能不能适当地害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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