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流西咬住嘴唇:“你就这么拎得清?” 昌东低头拧试手电:“你以为,为什么昨晚只要了你一次,还让你安稳睡到天亮?是为了给大家留点体力,毕竟还要忙肥唐的事。” 叶流西偏转了头,看车窗上映的那轮颤颤小夕阳,心有不忿,哼了一声:“吹点风都感冒的人……说得跟自己体格多好似的……” 咣啷一声,昌东把手电给扔下了,叶流西吓了一跳,抬头看他:“干嘛?” 昌东说:“知道我为什么吹点风就感冒吗?” “为什么?” “是因为要把体力留在关键的事情上,不像某些人,外强中干……流西,你吹风不感冒很骄傲吗?一件棉大衣就能搞定的事,也值得挂在嘴上说?” 叶流西说:“……骄傲,省大衣钱。” 昌东扶额叹息,真是哭笑不得,过了会吩咐她:“去,给我熬个汤。” 叶流西以为自己听错了:“哈?” “你现在心还没静,给你找点事做,沉淀一下。魂归了位,我再跟你聊正事,别在这分我心。” 也行,她也不想老对住他一个人,熬汤好:灶房人多,接点地气,沾点人气,吸点烟火气,有助于她恢复。 叶流西站起来:“喝什么汤?” 昌东头也不抬:“就熬敦煌那次,你打完架之后,炖的排骨汤。” 他永远记得那场景。 那时天快黑了,她裹着军绿色的棉衣坐在小马扎上,守着简陋的炭火炉子,炉子上小锅的锅盖时不时被推起,白色的蒸汽突突往被灯光染黄的暮色里冒。 再然后,她掀开盖子,拿勺舀了点汤出来,低头尝了下咸鲜。 昌东一直觉得,那汤味道一定很好,美好的那种好。 —— 叶流西消失了半个上午,午饭时,桌上多了道排骨汤。 羽林城用的厨师都是大手,叶流西那三瓜两枣的功夫,还真不能跟人家比,丁柳喝汤的时候,咂摸了两口,说:“这汤跟菜相比,差点味道啊。” 昌东喝完碗里的汤,说:“我觉得很好。” 他起身又盛了一碗。 高深知道会惹丁柳生气,还是旧话重提:“那个……晚上可以不带小柳儿去吗,我怕她会出事。” 丁柳急了,碗往桌上一顿,汤都洒出来了:“哎,你有完没完?” 昌东说:“这件事吧……” 他说到一半住了口,阿禾挺知趣,知道他们不拿她当自己人,匆匆两口扒完了饭,说:“我吃完了,去外头散步消消食。” 离开的时候,步子很轻,生怕打扰了谁。 丁柳鼓眉急眼的,脸都气红了。 昌东这才继续说下去:“我对赵观寿有怀疑,所以才会进他书房找线索,这个人不尽不实,很难说肥唐被绑架这件事,他有没有在中间推波助澜。我们都走了,留小柳儿一个人待着,也不保险,救回肥唐,又丢了小柳儿,以后出去了,都没法向柳七交代。” 忽然听到“柳七”这名字,丁柳着实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出发时雄心勃勃,要干出点大事在干爹面前露脸,再对比今日境况,简直恍如隔世。 进关有些日子了,柳七虽然嘴上说她“折在外头了,就认命,反正不是亲生的”,但到底养父女一场,还是会找她的吧? 她忽然就有点想家:“东哥,如果赵观寿有问题,咱们还能顺当出关吗?” 昌东说:“饭一口口吃,事一件件做,想出关,一要安全,二要人全……这样,咱们分个工。” 他看向高深:“大家已经合作过几次了,应该知道,不是只有抡胳膊打架才叫出力,望风的、打岔的、掩护的,每个位置都重要。” “我们一起去黄金矿山,我和流西进矿道,你们两个留在外头,你重点保护好小柳儿。” 丁柳按捺不住想说话,昌东示意她听完。 “矿道里什么情况,谁也说不清楚,大家一起进去,万一出状况,就是一锅端——外头留你们俩,一来防赵观寿搞鬼,二来我和流西真的出事,外头还能有个指望,懂吗?” 丁柳喉头发干,不住点头,登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千斤重。 高深有点羡慕昌东,三两句话就把小柳儿说服了,不像他,嘴那么笨,明明一片好心,落不着好,还伤感情。 忽然听见昌东问他有没有趁手的武器,高深定定神:“我早上跟外头的守卫说过了,要两截铁棍,有链的双截棍最好,我使那个熟。” 昌东点头:“枪我留给小柳儿,带枪进矿道不实用,开枪太危险,还容易塌方——小柳儿你记住,你最好示弱,对方觉得高深难对付,拿你不当回事,你就是奇兵,出手的时候,能收到最大效果。” 正说着,外头传来纷乱杂音,抬头看,是赵观寿进来了。 叶流西起身迎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的那一摁让赵观寿没了安全感,他今天带的猛禽卫有点多。 内行看门道,叶流西一眼就看出,猛禽卫的站位耐人寻味:看似在赵观寿周围散布,实则护得水泄不通。 她装着什么都没发觉:“有事?” “流西小姐,你准备一下,待会我们就出发了。” 叶流西有点意外,抬头看了看高挂的太阳:“这么早?” “望山跑死马,黄金矿山没你想的那么近,而且,出城前还有些别的事要做。” 叶流西没异议:“给我一刻钟吧。” 她转身想回房,无意间看到不远处的李金鳌,表情迫切,对着她又是拱手又是合十求保佑,叶流西顿时想起来,转身叫住赵观寿:“哎,赵老先生。” 边说边勾手把李金鳌招过来。 李金鳌一溜小跑,到近前时,腿都兴奋得发软。 叶流西说:“这位李金鳌,是李家的方士,他一直想看看陈列馆里的博古妖架……” 说话间,李金鳌已经抖抖索索把方士牌取出来了,想递到赵观寿面前,又不敢,一脸谦卑又客气的笑,笑得额头都冒出微汗。 赵观寿扫了他一眼,语气漠然:“我知道,我找人了解过,严格说起来,他这一支,只是沾了个李姓,人家李氏宗祠是不认的,不算正宗的方士,给方士牌,也就是给个面子。想进馆的话,资格远达不到。” 李金鳌僵在当地,脸涨得通红,又不敢拂赵观寿面子,只能一直讪笑。 叶流西觉得他怪可怜的,再看赵观寿时,就觉得分外可憎:论资格?较真的话,你一个武功全废的人,也没资格当羽林卫的头头吧。 她漫不经心:“所以啊,赵老先生,走个后门,卖我个面子呗,我这脸还值点钱吧?他看的又不是什么机密,《博古妖架》,方士背都背熟了,也就是看个实物图文对照一下,你要是不放心,找人全程跟着他呗。” 赵观寿皱眉,觉得叶流西这人从来不会看眼色高低,但这种小事,也不想跟她扯皮,他看向就近的一个猛禽卫:“你安排一下吧。” 简直柳暗花明,李金鳌激动地两眼放光,赵观寿走了之后,他对着叶流西千恩万谢,昌东适时开口:“能朝你借只鸡吗?” 去的地方不定有什么玄虚,有只鸡辟邪,心里会踏实一点。 李金鳌满口答应:“哪只?要么,两只你们都带上?” 昌东想了一下:“镇四海吧。” 胜在凶悍,关键时刻,放出来吓人也是好的。镇山河那样的,遇事就晕,他不是很吃得消。 李金鳌赶紧回去,拎了镇四海送到车上,镇山河在边上默默看着,眼里掠过一丝失宠的惆怅。 —— 叶流西没什么好整理的,一手兽首玛瑙一手刀,就算收拾完了,出来经过昌东门口时,听到他叫她。 推门进去,他正坐在床上,手上扣理着什么,示意她走近些。 到了跟前,他并不起身,两手环过她腰,把手中的东西给她系上。 那东西……说是个挂刀的腰带又不尽然,腰、腹、胯连在一处,中间扣起来,就是个防护的腹带,靠近身体的那一层用软皮,外头针脚平齐,缀了块硬革。 量身打造,尺寸刚好,围上去暖而紧实,像他的手臂环抱她。 叶流西低头看昌东帽顶上的纽扣,伸出手指在上头虚点,察觉到他快起身了,又赶紧缩回,然后抬头看他。 昌东解释:“做成这样,比单纯腰带要好……平时肚子疼的话,会暖一点,万一打起来,也算有个防护……” 话没说完,叶流西飞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昌东笑起来,顿了顿说:“别闹。” 让她一打岔,他都忘记说到哪了。 叶流西说:“对我这么好,我怎么报答你啊?” 昌东伸手帮她理了理衣服:“你呢,今晚进矿道之后,能脑子清醒,做事冷静,让自己不磕不碰不出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叶流西笑,顿了顿说:“也不知道江斩在鬼牙矿道里布了个什么场子等我,老听人说起他的名字,我都有点期待见他了。” 昌东回答:“我也是。” 他和江斩,势必要有这一面。 山茶也好,孔央也好,事情还没划下句号。 赵观寿的一面之词,他记下了。 真相的另一面,他要去找江斩佐证。 谁开了博古妖架,谁投喂眼冢,以及为什么唯独……放过他。
第91章 江斩 车队出城。 没有走来时的路,这趟走的城门正对着黑石山和黄金矿山方向,巨大的拱门之上,凿着灵蛇缠龟——昌东虽然没肥唐对西安那么熟悉,但也知道这是“玄武”的标志。 玄武门。 车队就在这里停下。 昌东是后车,裹在车队中间,只能干等,丁柳等得不耐烦,探身出去看。 一眼就看到赵观寿的车,显眼,也招人:车旁站了十来个守城的兵卫,为首的一个正神色恭谨地跟赵观寿说着什么,旁边的那个捧着一大厚本册子站着,偶尔有风吹过,册页的边被吹得不时翻起。 守城兵卫穿的衣服,跟猛禽卫又不同,估计是要长时间在外吹风,用料都厚实很多,肩标还有点灿烂——丁柳拿了望远镜去看,第一眼就乐了:“他们肩上是小蜜蜂哎,这么可爱。” 昌东说:“蜜蜂护巢,遇到侵袭,一般是群起攻之——被蛰了你就不觉得它们可爱了,守城的兵卫用蜜蜂标,倒也挺合适的。” 丁柳不服:“羽林卫不都用鸟吗?蜜蜂也算?” “对羽林卫来说,有翅膀、有用,他们都能招纳,”昌东也对停留这么久有点奇怪,“我去看看。” 叶流西跟着他下了车。 到了跟前,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赵观寿已经给了解释:“其实你答应江斩赎人开始,我就怀疑他不敢在黑石城内交易,很可能想找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守卫几天前,就已经开始对进出城的人严加盘查了,这几天所有的记录都在这里。”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9 首页 上一页 89 90 91 92 93 9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