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当时,赤龟至今依旧悔恨,六万年前,它一觉醒来发现河妖侵入赤水,作为灵兽,岂能容自己的领地被践踏,它便寻着气息找到河妖的踪迹,一番斗法后,由魍象妖力催生的河妖哪能敌得过历经三万年后灵力大涨的赤龟,那时的赤龟刚化三为二,正是精尽之时。 两只赤龟对被擒住的河妖争论不休,商议要如何处置这小妖,妖族也是诞生于大地,只是它们并非通过正道修炼而来,当时的两只赤龟心想,不如将河妖身上的妖力吸纳,再净化为可以供自己使用的灵力,就这样,它们把河妖化作妖气,一分为二吞入腹中,经过长时间炼化,吸纳了其中部分妖气,三万年前它们合为一体,却因玄鸟之故而沉睡。 两道妖气再次合一,赤龟发现怎么也无法炼化归一的妖力,而且由于长时间吸纳,妖力已融入体内,无法净化也无法剔除,灵兽私自吸纳妖力,若让神族知晓,会被推上斩妖台,受尽天地极刑,最终骨血消溶而死,它不敢让妖气泄露,因此沉睡前藏身在赤水河床之底,用自身的灵力捂住妖气。 赤鳞甲需以全身灵力凝聚,这些灵力中不能掺杂一丝杂力,现在它身上有妖力,便无法将赤鳞甲凝聚出,除非先将体内的妖力抽出或是净化。 “赤龟你胆子不小啊,此时若让主人知晓,你觉得她会如何处置你?”大地上最初诞生的灵兽,当是心无杂念,刚正不阿的守护神般的存在,羽嘉没想到这老龟竟然吸收妖力,曾经的妖族,大部分小妖都是靠人族气念精元修炼自身,所以神才会惩罚它们。 “我一时贪欲,犯下大错,如今只求神君助我,抽出我体内的妖力,我才能将灵力凝成赤鳞甲,交与这位姑娘。”现在赤龟已经顾不得什么敌我之分,它寿数将近,也不希望自己的上古灵力就这样失传。 不管是出于惧怕还是忏悔,这老龟还算分得清是非善恶,敌我事小,苍生事大,若因妖力而无法取得赤鳞甲,它可就犯下了弥天大罪,然而自己却不能助它,烬火可以燃尽赤龟体内的妖力,也会连同它的身体灵力一同燃尽,这事只有自己的主人,才能完成,羽嘉正准备向云都发出烬火,却见蓝光划破苍穹,从墨色中落下。 虽然身在穹霄宫,弥泱并未真的对姝妤一行放任不管,只要她愿意便可看到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早在那两人进入赤龟体内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事情不对,灵兽沉睡,为何体内的灵力还在流动,就红光的浓郁程度来看,那不是小部分灵力,而是大量灵力的堆积,倒像在掩盖什么。 赤龟醒来后,虽说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单纯的敌视天钧人,不肯将赤鳞甲交出,但那时而躁怒时而震惊的模样,分明是在拖延时间,待羽嘉现身后,老龟态度转变之快,也绝非单纯出自敬畏,因此她决定亲自前来审问这只活了九万年深知人情世故的灵兽。 刚来到赤水上方,就听到赤龟连连请罪,她索性耐着性子在云端听完,也是在羽嘉挥翅的瞬间,她发现赤龟体内有妖力,老龟虽然一时糊涂,并没有一错再错,选择将实情说出,既是为了赎罪,更救了它自己。 “主人,您怎么来了?”本来还颇为严肃的神鸟,扑腾着飞过去,缩小做一团,站在弥泱肩上,眼珠子滴溜溜转着。 “这不就来了吗?”弥泱知道神鸟在找的是另一个人,特意指着上方的银光说道:“她差不多已经忘记了。”口中的那个她,正坐在云端上饮酒,心想着羽嘉为何还不上来陪自己,心虚的神鸟哪里敢上去,若不是被主人再三示意,它绝不会硬着头皮爬上云端,乖巧的变大数倍,让看热闹的汐樾坐在自己背上。 姝妤和子莹一齐行礼,听到两人称呼突然出现的神为王上和天钧王时,赤龟心想大祸临头,人族可能会口出妄语,神族不会,神鸟绝不会称呼第二人为主人,只是它想不明白,高高在上的神尊怎么还当起了人间的天钧之王。 弥泱围着赤龟转了一圈,果然是后于玄鸟降世的生灵,虽然只是几日,灵力差异也如天堑般无法逾越,这已经是大地孕育的生灵中的第二强者,可以战胜姑获和魍象的灵龟,却不能在玄鸟手下走过二十个回合,玄鸟虽死,其灵尚在,若不是玄鸟之灵不愿与同宗为敌,赤龟早已被打翻在地。 “你可知我最痛恨吸取别族灵力来增强自身的修炼之法?”她问道,老龟不敢抬头,它不仅知晓,更知晓神族怼违逆者一向不手软。 “我愿接受惩罚,只是恳请尊上助我取出体内残留的妖力。”赤龟知道这是最后的希望,若是面前的神祇摇头,将无人能救他。 “若不是取人皇之力需要赤鳞甲,你可知你死后会变成什么?”弥泱坐在赤龟面前,每一方世界天地孕育的灵兽何其珍贵,老龟竟然如此糊涂。 死后魂散,龟壳腐烂,肉身被妖力侵噬,最终变得如同那些不死不活的傀儡一般,因妖力和灵兽之力不相容,还带着兽灵的肉身,将日夜忍受裂骨般的疼痛,这样的折磨一直会持续到大地上再次出现新的灵兽,那时它的肉身才会彻底死去。 大地灵兽,一纪生灵轮回只有一次,新的灵兽出现将会在大地毁灭又再次形成之后,就算大地毁灭,它那傀儡般的肉身也不会死去,而是继续在某个空间里继续忍受无止尽的剧痛。 赤龟的沉默已经说明它知道答案,可面对永生的诱惑,谁不想冒险一试,明知可能会面临什么,仍旧愿意铤而走险,它们这些生灵终究不是神,无法将生死宿命抛在脑后,近九万年对于数百年寿数的凡人来说,已近乎永远,而对于真正不死不灭的神来说,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你当真想谋求永生?”弥泱没想到大地上最早出现的灵兽,竟然也如同凡人一样,对永生如此执念,仙族,那些由凡人修炼而成的得道之人,妖族,那些今后会和仙族采取同样方法修炼的生灵,他们是否对永生也会产生执念。 “尊上,生死相对,亦如敌我,我既是生,敌便是死,尝过了生的滋味,便不再想面对死亡。”赤龟只能这样回答,神族不用面临死亡,也体会不到它对死的恐惧和生的眷恋。 “九天生灵,有生便有死,没有谁能逃脱这样的宿命。” “神就能永存,不是吗?神族就不受宿命的制约。” 出于对神祇的尊重,赤龟没有打断弥泱的话,对方话音刚落,它就立马接过话,神族掌控着苍生宿命,跳脱生死之外,他们降世便拥有众生梦寐以求的永生,还拥有可以制定天道的神力。对于下界生灵来说,最残酷的莫过于无论获得再高的修为,都无法修成神族,就算炼化了先天之宝成神,也只能与九天同寿,九天虽寿,却有归于混沌之时。 “神族,不属九天,亦非生灵。”这短短十个字的回答,让赤龟和两个凡人同时愣住,神族非生灵,那他们是什么,对神族来说,对生灵的定义又是什么。 “天道既定生死,若照你所说,天道既是维系天地平衡的法则亦是苍生无法战胜的敌人。”对于苍生祈求庇护又时常咒骂的天道,弥泱对其是非不置可否,生死之道乃是自然所成之道,自然天道初成神族自能感知,然而两万年前,她不胜其烦,便知会下界此事无需上达玄墟,因此神族对自然之道便不再过问。 赤龟还没想明白神那一句亦非生灵何意,又被天道亦是敌人这话当头一棒,神族定天道,那神也是自己的敌人吗?自己一直视天钧人为敌,而无论天钧人还是丹陆人,他们都是神族残息所化,时至今日他们和神族再无联系,但他们诞生之初便受神族庇护,那他们是不是也是自己的敌人。 “我费尽心机,依旧无法改变即将死亡的命运,只是我敌视天钧日久,生时恐怕无法改变我对他们的态度,尊上您为何要偏向天钧人?”自从两国有王族那一刻起,在赤龟的潜意识中,它就认为弥泱偏袒天钧。 两国王族因神族两位尊上而来,虽然皆被尊为神主,但两人的神力地位天差地别,神族对弥泱奉若神明,她掌控着世间一切,拥有世间最强的实力。而垠渊虽然也被生灵敬重,但神族只是因出身和地位尊他,并非真正对其心服口服,只因他无法战胜焚祭,那些神君们何等高傲,要做他们的主神,必须要能战胜一切与神族为敌的人。 弥泱亲手化出的天钧王族,垠渊亲手化出的丹陆王族,在这些溟洲大地灵息孕育而生的生灵眼中,便有了强弱之分,尽管两族实力不分上下,但他们都认为天钧王族更为高贵,镇守南境被丹陆视为祥瑞的赤龟心里自然不是滋味,特别是三千年前,兰裳降世后,它心中的不满更甚,对天钧也更加敌视。 沉睡中的灵兽本来只有极为浅显的意识,就在那一丝潜意识里,它都希望丹陆有朝一日能复强,能征服天钧,大地动荡时,它并不知是王族祸起,一度猜想天钧恃强灭了丹陆,大地是因丹陆王族覆灭而动乱。 “我从未偏袒天钧,大地生灵,人鬼仙妖,在我看来并无区别。”弥泱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妖和怨灵怪她偏袒人族,而如今灵兽又怪她偏袒天钧,是与不是皆在唇齿间,对于此事,她已不愿再做解释。 “汐樾。”云端上的神君应声而来,骑着羽嘉拽着神鸟漂亮的羽冠,看来这两方才闹了一番,“你带子莹回去,给她渡些灵息恢复灵力。”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景象,面对灵兽和与自己最亲近的神君,弥泱只是笑着看向还在相互赌气的他们。 “那之后我去哪儿,来这里还是回云都?”汐樾从神鸟背上下来,松开手拍了拍羽嘉的额头,走到子莹面前,卷下天空中一片墨色的云。 “去方壶山。”弥泱话音刚落,汐樾就带着子莹踏上云朵,转瞬间不见人影,耷拉着脑袋的羽嘉如释重负,摆动着羽毛神气起来,心想从此以后不可再嘴欠,神君分明忘了几日前的事,也怪自己偏要多嘴提起。 “我若真偏袒天钧,因兰裳之事,此时的大地上,已经没有丹陆。” 赤水畔湿热的空气中卷起一阵寒意,原本和颜悦色的神祇脸色突然冷了下去,若有若无的杀意笼罩在草地上,姝妤凝神不敢呼吸,赤龟将脑袋缩入壳中,羽嘉依然如故,只是晶亮的双眸中燃起一丝火焰。 在云端上前行的子莹犹豫再三,终于问出了自己好奇百余年的秘密:“请问神君,三千年前,丹陆与天钧之事,究竟因何而起?” 史册上对这件事极为隐晦,只用寥寥数语记载着当时两国之主互生嫌隙,最终相斗两败俱伤,伤重的天钧王将丹陆王挟持回云都,不久便身故,愤怒的天钧臣民将尚活在世间的丹陆王捆绑,大举兴兵讨伐丹陆,这场战争持续了近三千年,战火几乎波及整个溟洲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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