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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暗之力这三个字，弥泱神色微变，那股一直与自己为敌的邪恶力量，曾是神族的无尽噩梦，三万年前，由于某些原因，那股力量从天地间消失，之后的三万年，再未现世。她正想回答，转念一想，那些过去之事，何必再提，于是便摇了摇头。 “也是，毕竟是她亲手灭掉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存在于世间，这一定是怨气所化。”垠渊想着以前的事情，竟没有注意到她微妙的情绪变化，低沉着声音说道。 说者心里不是滋味，听者心中亦是五味杂陈，眼角的余光瞥见正注视着冰床的人，垠渊抑制住想上前去抱住她的冲动，你究竟是在骗我还是这就是事实，如果你真的在骗我，你打算将这个谎言延续到什么时候。 “把她带回去吧。”弥泱挥手散去冰床，半透明的魂魄直立起来，她用一根金色绳索将飘在半空中的魂魄束住。 远处的姬恒透过流霜之光的折射看到这一幕，又惊又畏，这就是神之化身的王所拥有的力量吗？他们平日修炼，若要用物，必须要借助实物，再往实物上施加术法，如果单用灵力凝结出的物体，比如祭司一门的特技，捕灵网，那只是无法捕捉的虚物，只能适用于生命彻底死去的亡魂。但是他现在看到的是活着的魂魄，捆住魂魄的那根绳索，如果他所猜不错，就是束魂索，先有赤金色神鞭，后束魂索，这些上古神器竟被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同玩物一般。 他阅遍古籍，渊博的学识曾是令他骄傲的资本，可现在，他宁愿自己从来不知道那些秘密，人与神，果真如典籍记载的那样，他们之间的天堑般的鸿沟，在出生时，就已被划下。 束魂索捆住魂魄后，弥泱准备收起绳索，带着己沫的魂魄返回穹霄宫，与早已等在那儿的奎山会合，使游离已久的魂魄重归主人体内，尽管那句暗之力让她心生犹豫，但是时间紧迫，她已经来不及在进入泽内查看。 她抬起手掌，在神力的依托下，魂魄逐渐向她靠拢，眼见就要化作一道光进入她衣袖内。垠渊突然抬起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来不及提醒，直接挥动神力打在己沫的魂魄上，情急之下，顾不得掌握力道，本就虚弱的魂魄受这一击，立马开始朝四方涣散。 “为何不先说明？”弥泱急忙一把罩住随风摆动的魂魄，魂魄涣散后可以再次聚拢，只是又得花费更多时间，而且会让其更加虚弱。 本以为发生是一场激烈的打斗，没想到这具魂魄居然要散去，垠渊来不及解释，连忙往魂魄上注入神力，助其再次凝聚。 两股神力一同进入魂魄内，原本风一样的魂魄突然快速凝固，如同一个有血有肉真实存在的人一样，魂魄一甩手，原本虚幻的衣袂随着风飘动起来。那是一张与己沫一模一样的脸，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眼睛是完全黑色的，看不见一点儿眼白，那人转动脖子，骨骼咯吱作响，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 “弥泱，还记得我吗？”低沉而带有魅惑力的声音从微张着的口中发出。 这个声音，并不是来自己沫，这天地间，能认出她的人，也就那么几个，真是久违的问候。呼啸的风从耳边刮过，站在魂魄背后的垠渊似乎并未听到那声问候，扯着嗓子朝对面大喊怎么回事。 看到弥泱眼里杀气尽显，他朝中间的人肩上抬起手，想确认一下这是不是一个真实的人，手在肩膀上方一指的距离处，巨大的推动力从对面扑过来，贯穿中间的人体击打在他身上，光影带着生息落在他身上，和他一起朝地面上飞去。 眼见泽中恢复平静，姬恒刚把术法撤去，正欲让士兵们准备返回云都，突然看到一个黑影朝帅旗的方向落去，他立刻握紧剑柄，以防不测。黑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他看清来人冷峻的脸庞，面色恭敬，拱手行礼。 垠渊摊开手，小小的人形躺在他手掌中，这就是刚才落在他身上的生息，被弥泱强力震出的魂魄。 “这是阿沫？”姬恒看着手掌中的人影，惊疑地问道。 “你先把她带回去。”把小人轻轻放在下面接住的双手中，垠渊飞身朝泽中央飞去，却发现广袤的乾泽就在刚才那瞬间被一道他完全无法冲破的结界隔住。 “丹陆王，里面发生了何事？”眼见欲进去的人被挡住一个趔趄，而王又迟迟未出来，姬恒不禁忧心忡忡。 垠渊尚未搞清为魂魄聚魂的弥泱为何突然冷脸，就突然被扔了出来，待他回过神来，已经来到泽畔的草地上。被震出的魂魄，临时布下的结界，联想到在己沫魂魄上发现的一丝暗之力，眼前的种种告诉他，结界内正在发生足以震动溟洲大地的事。 他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凝聚全身神力于元神之上，他决定不惜一切冲破结界，在他正要发力的时候，结界散去，黑色身影从里面飞出轻轻落在他面前。 “王上。”姬恒双手奉上己沫的魂魄。 “你立刻把她带回穹霄宫交给奎山，我随后就到。”弥泱幻化出一个冰晶玉盒，将他手中的魂魄放在里面，吩咐道。 姬恒领了王命，当即御风而走，其余三人收到王命，也随他一同回去，各方的百人小队，在各自小队长的率领下，骑上马井然有序地朝云都的方向奔去，乾泽畔依旧平静如初。 “刚才发生了什么？”眼见所有人都离开，垠渊一把拉住她的手焦急地问道。 “我没看清楚，你快回丹陆，乾泽异动，坤泽定不会安宁。”如果她所猜不错，南境内必然酝酿着更大的阴谋，南北二泽灵息相关，苏婉又在此时进入丹陆境内，恐怕在坤泽中，也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涌动着。 借着拉手的时机探得眼前人没事，垠渊也就放下心来，今日之事已了，使魂魄回归体内，有奎山的疗愈术就足够，既然丹陆有变，那他这个做王的，还是尽快赶回去为好。 两道光并排朝南边飞去，在云都上方，一道光落下，另一道光继续朝更南的地方飞去。 穹霄宫前，姬恒把冰晶玉盒交给奎山后，殿门就闭上，他与另外三人守候在殿门前，一身戎装的妘哲心中焦躁，不停在殿前空地上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紧闭的殿门。 蓝光落在地上，四人同时行礼，弥泱让他们先回府，自己只身走入殿内。四人面面相觑，己沫生死未卜，他们怎能放心离去，然而王命难违，他们只得退到宫城外，命军士拿来几壶酒水，席地而坐，边饮边等待。 大殿内，奎山正将玉盒内的魂魄放于榻上，在疗愈术的催动下，小人变成正常成年人大小，化作半透明的虚体浮在己沫的身躯上方，因早前注入的生息之力护住心脉，这具身躯正平稳地呼吸着。身体与灵魂相互感知着彼此的存在，或是感受到主人的气息，裹在白光中的魂魄朝榻上靠拢，在快要与身体重合之际，化作一缕光进入榻上女子额间。 魂魄与身体融合完成，现在只需静静等待己沫醒来，有生息之力和疗愈之力的辅助，快则一盏茶的工夫，慢则一日，她定会醒来。 果不其然，在奎山倒茶的瞬间，榻上就响起轻哼声，己沫手指微微动着，转头看向水声传出的方向。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黑衣，抬首间，尽是世间芳华，眉眼处，蕴尽天地沧桑，这便是她幼时常在母亲屋内看到的画中人，一纸丹青能勾勒出她出尘的容貌，却绘不出她浑然天成的清冷孤傲之气。 见她醒来，弥泱用手拂过她上方，一股柔和的力量进入体内，顺着她全身脉络游走，原本沉重无力的身体顿觉轻盈不少。 那股冷傲之气本令她有些抗拒和害怕，但见其为自己调节灵息，又无半分倨傲之姿，己沫对眼前的人瞬时多了几分好感。这股在体内游走的力量，似是与日前失魂昏睡时守护自己的力量一致，她张开嘴，想询问一二，却像被禁锢在沙漠中一样，嗓子干涩得像火烧，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 “奎山，给她喂些水喝。”见她想说话的样子，弥泱吩咐道。 甘洌的泉水顺着嘴唇流进喉咙，浇灭无形的火焰，把她从灼热中解救出来。巫神的举动令她不禁起疑，这位是溟洲大地上人人敬仰的神祇，她只在儿时见过一面，连位高权重的四姓，都对其行叩拜礼，这样尊贵的神祇却对眼前之人言听计从，这个被母亲日日祭拜的画中人一模一样的女子，莫非就是传闻中的兰裳？ “王上，臣等求见。”熟悉的声音在大殿门外响起。 “进。”弥泱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个字。 己沫听到殿门大开的咯吱声，嘈杂的脚步声，看到几个人影拐了进来，拥到榻前，将她扶起，对着她嘘寒问暖，她心下感动不已，连声说着自己已无碍，好让他们宽心。这些看着她长大的世叔世兄们，一直以来对她照顾有加，即便是那些不见天日的漫漫长夜中，她依旧挂念着他们。 “来得挺快。”弥泱干咳一声，端着奎山倒出的茶水说道。 “王上，请恕臣等之罪，我等并未回府，只是在宫城外等候，故而来得快些。”姬恒心知王不会因此而降罪，但还是恭敬地请罪，让他们回府之言虽然说得随意，然而再怎么随意的言语，只要出自王之口，便是王命。 被四个男人围着，己沫的目光却落在被他们称为王的弥泱身上，她有着和先王一样的面孔，但她并非先王，己氏一族生而通灵，这样的气息绝非来自人族，甚至不是东方的仙神。王只是坐在那里，饮着清茶，却能让人感受到凌驾众生的实力，比起尚不知缘由的其他三姓，她更能确定王乃是神，来自苍穹之上的神。 “您是王上，还是尊上？”她从卧榻上起身，恭敬地朝座椅上的王行礼。
第20章 返魂之三 那几人从未想到己沫醒来之后，对王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同时惊讶地看向背朝他们的王。尊上一词，在古老的神话传闻中，乃是神对神族之主的称呼，谁都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这样的神祇存在，毕竟那些传闻来自东方，一群在巫神出现之前就已绝迹的神秘人。 本就对王的身份充满疑惑的四人看了看奎山，又看了看王，昔日的王族见了巫神，尚要行礼，而今王却令巫神如此敬重，难道她真的是苏婉口中天地至高的神祇？ “己沫姐姐，你醒啦。”清脆的声音打破众人的沉思，叽叽喳喳的小姑娘跑进来，从一众男人中挤到榻旁，笑眼弯弯看着榻上的己沫。 “你是姝妤？”刚听姬洹提起这个名字，她不确定面前的人是否就是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是我，姐姐你居然认识我。”小姑娘高兴的直拍手，索性坐到卧榻上，握住己沫的手嘘寒问暖，就差直接抱上去。 “奎山，随我来。”弥泱不想待在此地听他们的久别重逢之词，人族的悲欢，与神有什么关系呢？己沫刚醒，身体尚未恢复，下逐客令并不妥当，不如他们先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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